“隊長我沒事!我抓到孩子了!我這……”
陳放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秋已經看見他的小腿,黑夜中手電筒『亂』晃,也不清楚到底是被卡住還是怎么了。
他時間也想不了太多, 咬牙沖上去把人拽出來。
還沒動被后面的研究生把抱住滾到旁。
塊熊貓腦袋大的石頭在砸中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李成沖過去,被其余人強按住了。
余震只持續了十幾秒。
再停下的時候, 方才砸在屋頂上的半邊山體因為余震滾下了半山腰。
山底,轟聲不絕于耳。
李成站穩立馬推開身邊的人沖過去。
“陳放?陳放聽見嗎?”
陳放的小腿還卡在外面,因為山體的在震動中的擠壓, 許是被什么東西扎傷了, 鮮血不停流下來。
寂靜無聲, 只剩細雨打在樹葉上嘩啦啦的聲音。
“隊,隊長……陳放他是不是……”
王章白著臉,腿軟癱在地上。
沈秋扒拉開研究生的手沖過去, 廢墟里忽然傳來陣尖銳的嬰兒哭喊聲。
但陳放……卻始終沒回應。
這無疑在大家心上蒙上了層厚厚的陰霾。
李成喚了無數聲,廢墟里除了孩子的哭聲再沒第二道聲音傳來,沉默在黑夜中蔓延開來。
所人都沒吭聲,默不作聲的搬著廢墟上的木頭磚瓦。
后面陸續從廢墟里救出來幾個『婦』孺, 等人清醒了問才知道,這里的人幾乎全部被壓在下面了。
也只幾個孩子免遭于難。
李成問了求救小孩那些孩子藏身的地方,立馬讓劉工等人去孩子找到。
救援直持續到半夜,大部分民眾都被救出來,陳放上方的碎石也終于全被挪開。
手電筒往陳放的方向照, 人忍不住撇開頭,無聲落淚。
只見陳放以種煮熟的蝦躬身的姿勢,孩子護在懷中,他腦袋上還留著血,眼睛緊閉, 唇『色』片慘白。
沈秋只看眼,心里跟落了塊大石似的,沉甸甸的難受的發不出任何絲聲音。
“陳放?”王章小聲喊了句,沒任何回應,白天還活蹦『亂』跳的人此時靜靜的躺著,宛如具木偶。
李成下去探了下鼻息,身子幾乎僵成具雕塑。
片刻后,他搖頭。
現場陷入片寂靜中,人小聲抽泣起來。
沈秋眼前浮現出陳放起來嘴邊帶著梨渦的模。
十八歲,剛剛進入消防隊不到個月,上山抱著他的時候還在小聲嘀咕消防隊的訓練多嚴格。
不過幾個小時……天人永隔。
小小的熊貓崽崽些喘不過氣來,癱坐在廢墟上。
嬰兒自陳放懷里發出聲尖銳的哭聲,眾人紛紛回神,李成抹了把臉,不知是抹雨水還是抹淚。
他上面的東西全部挪開,先孩子抱出來。
王章抱著孩子,鼻頭忍不住酸。
“孩子好,沒受傷。”
等齊心協力把陳放拉上來,才發現他為了撐住倒下的那塊水泥,胳膊整個斷掉,后背被碎石砸的血肉模糊不堪,最致命的是個砸在他脖子上的石頭,幾乎他脖子整個砸斷。
“陳放……”
王章捂著臉崩潰哭出來。
“該我去的,這種事該我去的,他才入隊不到個月,都怪我……”
他忽然猛地給自個巴掌,李成冷著臉拽住他的手。
“王章!”他怒喝聲。
王章看著他的表情,個大男人哭的不成子。
“隊長……陳放才十八歲啊,這種事以前都是我去的,可這次……”
李成眼眶泛紅,撇過頭去啞著聲音,“跟你沒關系,是我沒照顧好他。”
兩人竟是在各自把責任往自身上攬,明明跟他誰都沒關系,怪也只能怪天災。
沈秋終于忍不住,過去爪抱住李成的大腿,爪抱住王章的,熊貓頭蹭蹭他的大腿,無聲安慰。
劉工哽咽著過來勸。
“李隊長,王同志。你都別自責了,這件事跟任何人都沒關系,只能怪這個賊老天。”
“下雨了,我還是趕緊陳放同志的尸體放好吧,別再給雨淋了。”
王章低頭,抱著沈秋嗚咽著哭出聲。
沈秋抱著他的肩膀,輕輕拍打,“嚶嚶嚶。”沒事,哭出來好了。
剩下的人又陸續在廢墟下刨出來點的東西,然后拿著油紙已經死亡的尸體都蓋住。
眼看著陳放在他眼前被蒙上臉,李成狠吸口氣。
“王章,走,下山。”
這里不能住人,幸存的人必須挪到山下去。
至于尸體,只能暫時放在這兒。
大隊伍重整下山,到了山下才發現縣里組織的民兵從山路繞進來了。
帶隊的民兵從村長口中已經聽了事情經過,趕過來沖李成敬了個禮。
“感謝消防員同志!”
李成搖頭,也敬了個禮,“都是我該做的。”
對方看看李成,又看了看王章和個孩子身上穿的消防員服,視線落在劉工身上。
“不管怎么都多謝三位的幫忙,不然這村子怕是沒這么快修整好。”
是白天李成他沒及時把人救出來,晚上那場余震又死不少人。
劉工見他誤會自,忙擺手,“你認錯了,我不是消防員。”
完抹了把麻木的臉,“那孩子……留在山上了。”
民兵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他待會兒也上山統計人數,見了面再感謝也。
話落看見大家的表情各異,愣,明白過來。
他不知道該什么,李成卻是轉過頭。
“張隊長,請問下縣里通往外面的路已經通了嗎?外面救援進來嗎?”
張隊長回神,提到事面上嚴肅起來。
“還沒,書記怕山里的民眾慌『亂』下沒法自救,先派我進來幫忙,不過我相信國家已經安排人想方設法的進來了。”
李成點頭,他指著沈秋。
“這是保護區內的只熊貓,極其聰明還懂搜救,我想帶著他出去搜救,他鼻子靈敏比搜救犬也是不差的,也是靠他我才能這么迅速人救出來。”
張隊長十分驚奇的看著沈秋。
如果是平時,沈秋肯定挺起胸膛十分意,可現在他情緒低落,想到陳放難過的心慌,只淡淡的瞟了眼張隊長沒給任何反應。
“真能?”
張隊長些懷疑。
旁邊的劉工等人立馬替沈秋話。
張隊長猶豫了下狠狠點頭,“咱現在沒什么搜救犬探測儀,能熊貓救援那自然是好,麻煩李隊長了。”
李成搖頭,詢問了下隊伍中人愿意起出去,不愿意留下來。
畢竟外面更『亂』,指不定還會再遇上余震,比這兒危險多了。
最后結果是大家都愿意出去救人,便開始整合隊伍。
臨走前,李成抱著沈秋找到張隊長。
“麻煩張隊長收斂尸體的幫我陳放……單獨放,他最喜歡消防隊了,我想帶他回去趟……”李成的聲音些哽咽。
張隊長嘆氣拍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他是我的英雄,是烈士,我定妥善處理。”
李成十分勉強的扯出抹,“多謝。”
沈秋趴在他肩膀上,安慰的熊爪順著他的背。
眾人離開,忽然沖出來個人,慌『亂』的找到村長。
“五叔不好了!老二跳河『自殺』了!”
村里人面『色』變往河邊趕去。
可頭天下了大暴雨,河水上漲,哪里還看見人。
五叔拍著大腿,背佝僂著,生生老了二十歲。
“怪我,晚上他孩子尸體挖出來的時候該注意著他的!”
人嘆著氣了句老二也是個苦命人。
從村民的對話中,沈秋才知道那個老二是昨天打李成的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也是個苦命的。父母早年去世,老婆生了孩子大出血離開,只留下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把屎把『尿』把孩子拉扯大,結果孩子現在也沒了。
沈秋回想起昨天男人慌『亂』憤怒的子,心里不出的復雜。
他沒法原諒男人拿消防員出氣的舉動,但也確實同情他。
五叔佝著腰半響才往回走。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十分鐘后,李成抱著熊貓崽崽在如織的細雨中離開。
越往外面走,看見救援的人越多。
縣里的民兵,自發組織救人的村民都統統往山里面走。
沈秋偶爾會被借去搜救,還回來后又繼續往外。
下午的時候才終于到達縣城。
比起村子,縣城的傷情更嚴重。
房屋幾乎全部損壞,沒棟完好。
到處都可以看見渾身鮮血,滿臉麻木如同尸走肉的人。
民兵,幸存的群眾穿『插』在其中救人,個廢墟個廢墟的問過去,聲音的救,沒聲音的換下個。
雖然殘酷,但現在醒著求救的的確能獲更多活命的機會。
人群快發現了這群抱著只熊貓的隊伍。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去關心熊貓為什么會被人抱著了。
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快步走到李成面前把抓住他的手,“你是消防員同志是不是!你快,快跟我去救東西!”
李成眉頭皺,“這位同志,你先等下,我是來救人的。”
男人急的跺腳,“救東西也是救人!也是救人!求求你了消防員同志,你幫幫我吧!”
然后又指著其他人,“你看,救人不是還他嗎?你讓他去啊!”
好旁邊人路過,聽見這話立馬怒了。
“你什么品種的畜生!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救什么東西!現在人命最重!”
那人是個滿身肌肉的漢子,把掰過男人的腦袋,讓他看看到處哭喊著救命的人。
“你看!給我好好看看,看著這些救命的人還能出那種畜生話不!”
他完也不耽誤時間,連忙趕到人叫救命的廢墟里救人。
李成皺眉,沈秋放下去。
“球球,搜。”
黑白『色』的『毛』團子立馬沖了出去,在最近的廢墟堆上嗅聞。
到處都是人類和血腥的味道,這里的廢墟下面到處都是人。
“嚶嚶嚶!”這兒這兒,快來!
他刻不敢停歇,聞了這兒又立馬換個位置,其他人只需去他聞過的地方搜救。
井然序的忙碌著,身后忽然傳來聲崩潰的喊叫。
大家嚇了跳,回頭看見剛剛拽著李成的西裝男人崩潰的跪在地上。
他放聲大叫,揪著腦袋上的頭發。
“我不過是想搶救我兒子的救命錢而已!我怎么是畜生了!怎么是畜生了!啊啊啊!”
“那是我兒子的救命錢!救命錢吶!我兒子還在醫院等著交錢救命呢!”
男人哭喊的聲音令人心臟猛縮。
沈秋些呆滯的停下來,看著哭的險些抽過去的男人,情緒再次復雜。
方才呵斥男人的肌肉男也停住手里的動作,他抹去臉上的雨水走過去。
“對不住兄弟,是我不知道事情原委罵你,但是消防員同志救人比我經驗,讓他救人,我去幫你找救命錢。”
肌肉男帶著男人走了,沈秋回過頭繼續搜救。
他已經沒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了,底下到處都是人,到處都在喊救命,鮮血刺激著沈秋的神經。
熊貓能搜救的消息快傳開,半個小時候后,縣委書記忽然找過來。
對方滿臉的疲憊,看見消防員時眼眶都紅了。
“消防員同志,看見你我心定了。”
對方自我介紹完,又連忙,“消防員同志,我聽你帶出來只熊貓懂搜救,能不能先去商場那邊?那邊情況更嚴重,今天商場弄活動,周圍許多人都去了,不少人都被埋在里面。”
李成些為難的看著周圍,這里同許多人等著救命。
縣委書記猜到他在想什么,連忙招呼幾個群眾過來,
“你放心,這里我讓群眾來搜,商場那邊的情況復雜,我什么都不懂,實在是不敢輕易救人。”
李成看這才點點頭,也沒叫上別人,抱著沈秋和王章離開。
到了商場才發現,這哪是比別的地方嚴重點。
商城共四樓,地震后,大樓直接從中間開始塌,中間受災最嚴重的。
但偏偏當時做活動的在中間,除了樓,樓上的圍欄邊都圍了大圈的人。
外面情況比較好的地方已經把人都救出來了。
可中間卻沒人敢動,沒工具,二沒探測儀,誰也不知道動的地方沒人,輕易動了下面的人會不會出事。
李成饒是見過不少受災現場,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李隊長你看……能辦法救嗎?”
李成皺著眉,沒把話太死。
“先試試救吧,盡量不去動中間的支柱。”
縣委書記聽,眉頭都松快了些。
“好好!我這安排人,你看你什么人跟我!我立馬去找。”
李成道了謝,讓沈秋先去聞。
他確定具體位置,把能救出來的先救出來。
聽見頭頂傳來動靜,下面還醒著的人紛紛呼喊救命,求救聲重疊,幾乎是直直的沖進沈秋的靈魂里。
先從最上面展開救援,石塊水泥全靠人力搬到空地上。
“邦邦綁。”
下面傳來了石頭撞擊聲,沈秋立馬停住,仔細聞了聞,然后從縫隙里看進去。
人看不到,但能看見東西不停的在晃。
下面的人大概是聽見動靜,立馬輕聲呼救,“救命,我這兒孩子,快救我。”
是個年輕『性』。
完立馬嚶嚶的哭泣聲。
還是個嬰兒。
沈秋驚,連忙呼喚李成。
李成過來聽了下動靜,忙問下面的人,“士現在情況怎么了?還好嗎?”
對方聽到李成的聲音,哽咽起來,“不好……,我胸口根鋼筋,沒救了,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李成聽到這話心中是涼。
“士……你還能動嗎?”
對方哭噎著,“不能了,我知道我活不了,你定救我兒,我求你了,她才六個月大。”
對方拼了命的想伸手上來,但是動碎石落下,大概是砸著孩子了,疼的小孩不停哭泣。
士也跟著哭,哭完了又唱著搖籃曲開始哄。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聲音帶著哭腔,虛弱,卻包含著個母親對孩子滿滿的愛意。
寂靜的廢墟上,所人都停下,人忍不住捂臉哭起來。
沈秋也不好受,他本質上還是個人,看見這種只覺心里悶慌。
李成深吸口氣準備去找縣委書記商量。
才轉身,看見黑沉沉的天邊出現了抹鮮艷的紅。
緊接著,穿著橄欖綠的軍人個又個的出現在視野。
人看見了,帶著哭腔大喊!
“是解放軍!解放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