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游就站在門外。
他穿著一貫的深色西服, 白襯衣的衣領熨燙整潔,沒有扣上頂扣,露出來性感的喉結。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像是用鋼條撐著一樣,但眼下卻有淡淡的青影。
謝游貪婪地用視線描摹著余年的五官輪廓, 許久, 才沙啞著嗓音喊了一聲, “年年。”
余年心口發悶,酸酸澀澀的。他想著,以前的時候,謝游每次也是這樣, 在微博上用一模一樣的句型格式黑他, 以此做理由, 讓何山送各式各樣的食物或者小禮物來哄他。
甚至還會把盛湯的保溫桶悄悄換一個一模一樣的,再送過來還給他。
他喜歡的人, 真的很傻。
手指微微蜷縮,余年沉默著往旁邊站了站,讓出了路。
謝游進了門。
余年身上穿著布料柔軟的白色棉質t恤,頭發松散, 他看著地面上兩人交錯在一起的影子, 等謝游說話。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謝游忽的,竟然伸手用力, 一把將他抱在了懷里。接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不由自主地順著對方的力道,連著倒退兩步,后背抵在了堅硬的墻面上。
謝游手緊摟著余年的腰,猛地傾身,重重吻在了余年唇上。
呼吸瞬間交纏在了一起,直到碾磨之間,察覺到唇齒間淡淡的酒氣,余年才反應過來——謝游喝酒了?但對方極具侵略意味的舌尖、牙齒的吮咬,很快就讓他再難認真思考。胸膛的灼燙、心口的搏動,喘促的呼吸,任何的動靜,都被放大一般,格外清晰,仿佛所有的神經末梢,都被這炙熱的一吻驟然喚醒。
酒氣擴散,他仿佛也隨對方微醺沉醉。
嘴唇被吮地發痛,余年鼻間溢出一聲輕哼,尾音綿細。謝游的力道變輕,一路啄吻往下,觸碰到余年的喉結,隨后張開唇齒,不輕不重地咬了上去。
刺痛伴隨著麻癢,讓血管像是攝入了雄性荷爾蒙,一跳一跳地搏動起來。熱意順著脊骨往上,余年下意識地抓緊了謝游的手臂,卻沒有把人推開。又因著謝游咬喉結的動作,他不得不揚起下巴,露出脆弱而致命的脖頸。雙眼微閉,濃密的睫毛如同風里的花瓣一樣輕輕顫動。
謝游手掌托著余年的后腰,又用力把人往自己懷里壓了兩下,之后,他松開余年的喉結,循著頸側往上,含住余年細白的耳垂,舌尖卷過,留下濕痕,最后吻在了余年的耳邊。
“年年……”
謝游的嗓音愈加沙啞地厲害,像是撓在余年的耳膜上。
余年攀著謝游,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尾音像是裹著糖的小鉤子。
謝游將自己的雙腿架在余年雙腿間,讓他更加緊密地貼著自己的身體,手掌一下一下地撫著余年的后腰。
他語氣里沒了飄忽的膽怯,篤定道,“你愛我。”
嘴唇輕吻過余年耳屏旁的細膩肌膚,謝游的聲音仿若一聞就醉的醇酒,“我想你,想得骨頭都疼了。”
余年呼吸稍稍緩過來,他任由謝游一下下地啄吻,“喝酒了?”
“嗯。”謝游的回應里,帶了點明顯的委屈。
“難受嗎?”
額頭抵著余年的額頭,摩挲了兩下,謝游又拉過余年的手,放在自己左側心口的位置,“這里難受,年年,真的好難受。”
余年沒撤回手,但也沒出言安慰,轉而道,“你怎么知道我愛你?”
室內安靜幾秒,才響起謝游沙啞的嗓音。
“你生我的氣,走了,找不到了,但你還是會給我開門,會和我接吻。”謝游停下兩秒,“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余年還沒說話,忽然就被謝游一個用力,抱了起來。客廳沒開燈,謝游卻熟門熟路地進到客廳,將余年放到了沙發上。
他手臂撐在余年身側,俯下-身,將人整個籠罩在自己身下——是充滿著占有意味的姿勢。
謝游親吻余年的唇角,“可是,不管你是生我氣也好,因為我難過也好,對我失望也好,你都還愛我。”停頓兩秒,他繼續到,“年年,我就是仗著你愛我。”
窗外霓虹的光落進來,黑暗里,能大致看清對方的輪廓。余年側過頭,主動親了親謝游的手腕,“對。”他聲音慢慢溫和下來,“謝游,你可以仗著我愛你,我舍不得、放不下你。”
謝游呼吸聲驟然屏住,黑暗里,他看了余年許久,隨后,他一寸寸移開手臂,最后伸手,緊緊抱住余年,將頭埋在了對方頸側。
淡淡的雪松氣息將周遭的空氣侵襲,余年任謝游抱著,在血管里蔓延沖撞的熱流逐漸平息。
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晰,“你可以仗著我愛你,對我抱怨,發脾氣。我會有一小段時間的不高興,但我還是愛你。你的不安,恐懼,吃醋,占有欲,都可以向我表露,我會陪你,安撫你,盡量理解你。
你想什么時候找我都可以,想和我說多少沒有意義的廢話就說多少,想要什么送給我就送,我不會嫌煩,我都會喜歡,都會很開心。”
說著,余年彎唇,聲音里含著淺笑,“你可以試著更加信任我,信任你對我的吸引力是有多強大,信任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為這些而被磨滅。試著去相信,即使我看見了你的全部,看見了真實的你,看見了不那么完美的你,依然會愛你,甚至更愛你。”
“好嗎,謝游?”
謝游呼吸都放輕了,許久才顫聲回應道,“好。”
等客廳的燈打開,余年問,“吃晚餐了嗎?”
謝游搖搖頭,“沒有。”他又添了一句,“年年,我好餓。”
余年轉身往廚房走,見謝游要跟過來,他揚揚下巴,“麻煩謝先生,把手機里寫好了卻沒發給我的所有短信,全都發給我,可以嗎?”
謝游耳尖瞬間就紅了,他抿抿唇,還是回答,“……好。”
沒一會兒,余年放在一邊的手機,就開始一陣“叮鈴”作響。將特意多做了一點的飯菜加熱,余年把碗筷遞給謝游,自己坐到對面,一邊陪著謝游,一邊翻看手機收到的短信。
“年年,今天咖啡很好喝。”
“年年,這個會議時間太長了,匯報人言辭空洞,毫無重點,浪費時間。我餓了。”
“年年,又下雨了,你有傘嗎?”
“年年,今天文件很多,我有一點累。”
“年年,我很想你,你在錄節目嗎。”
……
余年看得很認真,每看完一條,還會回復。等將收到的信息全部看完,謝游已經吃完夜宵,自覺到廚房把碗洗干凈了。
放下手機,余年問得自然,“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澡?”
見謝游不說話,余年又抬手,枕著下巴趴在椅背上,“今天就不回去了吧?”
謝游別開視線,“你……你先洗。”
等第二天早上,余年按著生物鐘醒過來,就發現自己正被謝游緊緊地抱在懷里,肌膚相貼,一點縫隙也沒有,像是睡著了,也擔心他會消失不見一樣。
余年一有動靜,謝游就醒了。他下意識地親了親懷里人的額頭,嗓音是晨起的沙啞,“年年?”
余年半垂著睫毛,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薄被搭在兩人身上,分毫沒亂,謝游的呼吸變化,最后,余年湊近,親了親謝游的唇角,笑容粲然,“早安!”
等余年和孟遠碰面時,孟遠抬起頭,挑眉笑道,“喲,我們年年這是滿血復活了?”
余年毫不避諱地點頭,“對啊!”
孟遠都不準備問了,看余年這掛著笑容不散的模樣,肯定是大小問題都解決了。他也不廢話,“來來來,今晚要熬個夜,十二點《古道》首映禮,好歹是你寫歌唱歌,還擔配角的電影!”
余年接過流程表,大致看了看,心情很好,“沒問題!正好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我姐了。”
孟遠遞過第二張表,“金曲獎定在五號,自己數數看,你入圍了多少獎項。”
余年仔細看了看,驚訝,“最佳男歌手、最佳年度歌曲、最佳專輯、最佳編曲、最佳作曲人、最佳作詞人、最佳新人、最受歡迎男歌手,怎么這么多?我都入圍了?”
“我看見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不過想想也是,這都多久了,你的歌還霸占著三大音樂平臺榜單的前三名,實體專輯在銷量榜上也一直是第一,要是你沒入圍,就得研究研究,是不是金曲獎后面也有黑幕了。”
孟遠覺得自從帶了余年這個藝人后,自己是越來越淡定了,“數數也不多,還沒上兩位數呢!”
余年跟著笑起來。
兩項說完,孟遠看了看時間,“我不是還沒說兩句嗎,怎么就快到點了,走了,得趕緊出發,你今天日程定在十點半。”
兩人往外走,余年問,“是文化宣傳月的公益廣告拍攝?”
“對,就是那個廣告,參加的藝人很多,一個人分不到幾秒鐘的鏡頭,估計拍攝也不麻煩,很快就能結束。”
一路上雖然等了幾個紅燈,但沒怎么堵車,到寧城的古街時,還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十分鐘。
孟遠跟在余年后面,四處望了幾眼,“我記得拍翡冷翠的廣告,就是在這附近,這里叫青江路,那邊是叫青溪路對吧?”
余年站的位置,遠遠望過去,能越過矮樓的縫隙,看見思寧公館的屋頂。他收回視線,“對,那次拍廣告,正好是在思寧公館旁邊。”
孟遠忽然發現,“思寧公館,思寧……巧了,這名字跟你重了,你也叫思寧。”
余年點頭,“嗯,對的。”
重名并不是罕見事,更何況這兩個字都很常用,孟遠沒深想。這時,廣告片的導演也走了過來,雙方和氣地寒暄后,導演道,“這次拍攝挺簡單,余年,你從古街的那一頭走到這一頭就行。不需要多余的什么,就旅游那種狀態。慢慢悠悠地,逛逛古街啊,看看攤位擺著什么啊,”他邊說邊比劃,又問余年,“明白嗎?”
余年回答,“謝謝導演,我聽明白了。”
等換好衣服,背上雙肩包,機位、打光也已經準備好,導演站在機器后面,拿著擴音器喊了一句,“開始!”
余年鏡頭感很好,身邊跟著不少工作人員,但他神情輕松自然。全然按照導演的要求,假裝自己是一個普通游客。
寧城歷史悠久,古街更是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而靠著一個“古”字,不少攤位小店,不是賣字畫瓷器,就是賣做舊的“古董”。
余年配合著打光師和鏡頭的移動,踩在不那么平坦的青石板上,沿著古街往前走。視線掃過攤位上擺出的各式商品,他腦袋里也不由地數過名字,
“仿青花花鳥瓶,仿琺瑯彩山水紋瓶,仿墨彩山水筆筒,仿鹿紋雙耳尊,仿斗彩雞——”
不對。
呼吸一頓,余年視線微凝,腳步也跟著慢了下來。
正巧,導演也喊了暫停,招手把打光師叫過去了。余年干脆就沒挪步,仔細看著攤位上隨意擺著的還覆有干裂泥塊的瓷杯。
店老板見余年好像有興趣,連忙開口介紹道,“這個瓷器是寄賣,一個頭發全白了的老太太送來,托我幫她賣,說是從自家后院里挖出來的。我好心,也就答應了。”
余年沒移開視線,問,“自家后院兒?寄賣的人,是本地人嗎?”
摸了摸兩撇胡子,店老板仔細回憶,“嘶……好像就是本地人,好像還說……哦對,說是夫家姓肖。”
余年再問:“請問是哪個肖?”
“小月肖。”老板笑道,“你拍廣告,宣傳我們寧城文化,我也不糊弄你。這東西我覺得值不起什么價,泥巴說不定都是現抹上去的,兩百五都貴了。但那個老太太非說自己從后院兒挖出來,沾了土,肯定值錢,坐地起價,喊價兩萬五,打定主意,想騙騙不懂行瞎眼還錢多的游客,心毒得很。”
他比了五個手指出來,晃了兩晃,又道,“不過現在的人,都不容易上當,反正這東西我放這里快兩個多三個月了,都沒賣出去,看都沒人看一眼。”
他笑呵呵的,“要我說,兩萬五,誰買誰是二百五!”
余年揚唇,“我買。”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用泥巴做成的心心~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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