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 余年拎著行李箱準時下樓。
坐進后座,前排的施柔摘了蒸汽眼罩,遞了保溫杯給余年, 笑瞇瞇地道,“年年, 我昨晚熬夜的時候正好看見了, 給你拍翡冷翠廣告的那個梅塞導演, 在接受國外一個時尚雜志采訪的時候提到你了!”
余年早上起來就忙著收拾東西,沒來得及看手機,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梅塞導演夸我了?”
“你怎么知道!”
余年見施柔眼睛都睜大了, 笑著解釋道, “你的表情告訴我的, 要是說我不好了,你肯定比我還難過。”
施柔笑了兩聲, 點頭,“哈哈哈對,他說的話大概翻譯過來就是,是擁有獨特氣質的人, 讓人想要不斷去發掘他在鏡頭下完全不一樣的各種特質, 期待再次合作。”
她興致勃勃地掰著手指數,“我跟你說啊,被梅塞正正經經這么夸過的,這么多年來, 只有兩個影帝、五個超模,還有一個歌手,現在又多了一個你!”
孟遠打補丁,“他還是赫西的御用廣告片導演。”
“對!”施柔手里捏著蒸汽眼罩,打量余年的穿著,又發愁,“唉,這都差不多是冬天了,我之前還悄悄開心,你終于把批發的白t恤扔衣柜了,沒想到你竟然又穿上了批發來的衛衣!”
孟遠繼續打補丁,“同款式,黑白灰三種顏色輪著穿。”
“對!之前拍廣告,有人問我,說你的衛衣什么牌子的怎么這么好看,我當時都沒好意思暴露真相!”施柔誠懇建議,“年年,我們要不去買幾套貴一點的,撐撐場子?”
孟遠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揭露現實,“他又快要點不起外賣了,就別難為他挪置衣費出來了,反正才二十一歲,靠臉也能橫著走。”
孟遠和施柔一人一句的,等他們說完了,余年才開口,“那我要不衛衣和毛衣換著穿?我之前還買了七八件毛衣。”
“七八件……”孟遠扶額,“真的,我再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質疑,讓你艸貴公子這個人設,到底對還是不對。”
施柔轉頭去安慰孟遠,“沒事,孟哥,我們想開一點,別人靠錢,我們靠臉,大概還可以……靠氣質?”
下了飛機,坐上節目組派過來接機的車,剛到錄制地點,余年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就被夏明希一個熊抱差點推地上。
“年年!”
余年也不由笑起來,“明希你是不是重了?沖擊力超強!”
夏明希趕緊站好,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腰,“不是吧,真的重了?啊肯定是那個破劇組,廚師手藝竟然神奇地非常好,我頓頓都忍不住!”
他又摸了包小餅干出來遞給余年,笑容燦爛,“我們一起錄節目欸!開不開心?”
“當然開心,”余年撕開小餅干的包裝吃了一塊兒,心情也很好,“孟哥跟我說的時候我還驚訝,心想你不是還在劇組沒回來嗎。”
“我自己也驚訝啊,我祖傳經紀人頂著導演要殺人的眼神,硬是直接把我從劇組空運回來了!不過我應該還有個兩三天就拍完了,說起來,原本拍不了這么久的,是后面加了一點戲份才拖了時間。”
夏明希又壓低聲音,“導演大叔說我演技有天分,我已經預定了他下部電影的男二了!”
余年也小聲回話,“那你以后準備繼續拍戲?”
“對啊,唱歌跳舞太難了,拍戲多有意思!”夏明希樂滋滋的,“我媽還夸我,說我繼承了她的優秀基因!”
“那你爸爸肯定非常失落。”
“哈哈哈,對!”
兩人湊在一起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又一起研究臺本,一直到晚上九點,才開始正式錄制。
夏明希已經靠著余年打了會兒瞌睡了,被叫醒時揉了揉眼睛,“要開始了?”
“對,”余年點頭,“明希,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剛剛說夢話了。”
夏明希被嚇得瞌睡都醒了,一臉震驚,“我我我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夢里都在背臺詞,”余年笑他,“這么勤奮啊?”
“那當然!我好歹不能丟我媽的臉啊!”夏明希一臉自豪表情,又站起來又喊道,“化妝師姐姐,能幫我補補妝嗎?額頭那一塊在年年衣服上蹭花了。”
《實不相瞞》是國內的娛樂訪談類綜藝節目,一貫模式是主持人和四個固定嘉賓,以及每一期請來的兩個藝人坐在一起聊天,中途穿插才藝展示、搞笑游戲之類的環節,總體來說對藝人比較友好,難度不大。節目人氣不算拔尖,但收視還算不錯。
開始錄制后,主持人照例暖場,在和固定嘉賓互動后,介紹道,“麻煩導播鏡頭轉一下,對,旁邊那兩個長得都特別好看的,就是我們這一期的嘉賓,余年,夏明希!”
等兩人自我介紹并問好后,主持人道,“我們知道,兩位呢都是第一次參加我們這種綜藝,”
一個嘉賓接話,“哪種綜藝?”
主持人笑道,“大概是……搞笑綜藝?為了應和主題,那就一人先講一個笑話吧!”
夏明希舉手,“我準備好了,我先來!”他清了清嗓子,認認真真開始講,“兩根香蕉一前一后逛街,走著走著,前面的香蕉覺得好熱啊,就把衣服脫了!結果你們猜——后面的香蕉跌倒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聲停住,夏明希眨眨眼,疑惑,“怎么就我跟年年笑,你們都不笑啊?”
主持人面無表情地反問,“好笑嗎?”
夏明希看向余年,余年點頭,“好笑的。”
夏明希重新轉向主持人,一臉“該你們”了的暗示,主持人才配合著發出了三聲“哈哈哈。”
余年坐直,理了理牛仔外套的扣子,開口,“該我了。”
他調好耳麥的位置,開始講。
“有個小女孩,找到警察說,警察叔叔,我的包丟了。警察拍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女孩兒疑惑,咦,那您為什么不還給我?”
余年一講完,夏明希笑得不行,還“啪”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
主持人大聲嘆氣,“唉,我怎么覺得這么冷呢!”
一個戴眼鏡的女嘉賓點頭,“對,有種自己前一秒在赤道,后一秒穿越到了南極的體驗!”她又問,“我就打探一下啊,你們兩個在后臺有沒有合計合計,比如,要是笑話講完沒人笑,就一定幫對方捧場什么的?”
余年搖頭,“沒有啊,不過我們商量好了的,要是才藝表演完,現場沒人鼓掌尷尬冷場了,那我們一定要為對方用力鼓掌并驚嘆,太棒了!”
說完還表演了一遍。
現場一片笑聲。
夏明希驚訝,“剛剛講笑話你們都不笑,現在竟然都笑了!好氣!”
余年:“對,超氣!”
主持人搖了搖面前的金色小鈴鐺,“好了,講笑話這個環節我們直接略過,忽略不計。對,現在我們來采訪一下,兩位之前一起參加過《天籟》,據說關系一直都很好,那有個問題,余年和夏明希,你們覺得,你們兩個,誰更帥?”
余年和夏明希幾乎是異口同聲,“我!”
“那誰更菜?”
“他!”
“他!”
“誰丑?”
“不是我!”
“他!”
回答完,余年看向夏明希,“好了,我們的友誼到今天就結束了。”
夏明希抬抬下巴,“結束就結束誰怕誰!”下一秒,他伸手,“那個……重新認識一下,你好,我叫夏明希,我爸是夏淵我媽是張闌。”
余年握住夏明希的手,“你好,我叫余年,我姐是郁青,我們命中注定是兄弟了。”
兩人表演得十分夸張,全場又是一陣爆笑。
主持人也笑起來,其中一個嘉賓道,“雖然我們臺本上沒安排,但要不你們各自打個電話試試?”
夏明希問,“是打給我爸媽和余年姐姐嗎?”
主持人附和,“對對對,兩位覺得可以嗎?”
余年和夏明希對視了一眼,“可以的。”
接了場內的音響,夏明希先撥號,響了三聲就被接起來了,是一個醇厚的男聲,語速很快,“有事找你媽你父皇正忙掛了啊你再打過來我也是不會接的!”
夏明希一臉懵逼,“那個……我要不給我媽打?”
主持人點頭,“嗯可以。”
電話再次撥了出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有事找你爸我正忙著晚點再聊啊乖兒子么么噠!”
再次被掛斷電話,夏明希轉身把頭靠在余年肩膀上,沮喪道,“好了,我多年以來隱藏的我其實無人搭理的事實,在今天曝光了……”
主持人不客氣地笑得最大聲。
輪到余年,余年打通了郁青的電話,響了七八聲才有人接,不過余年還沒說話,郁青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十分暴躁,“徐向瀾今天ng我十一次了!不就是我把你給我做的那罐辣醬藏起來沒分給他嗎!補個鏡頭要死要死的老娘不干了!罷工!我——”
余年打斷他,“姐,你可能要上頭條了。”
郁青瞬間反應過來,“你在錄節目?”兩秒后,她的聲音恢復正常,甚至溫言細語,“大家好,我是郁青,剛剛什么都沒發生不是嗎?年年還小,就拜托大家照顧了,再見。”
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主持人理了理領結,一本正經地朝向鏡頭,“好了,我可以確定了,等這一期播出,我們節目要是上不了熱搜,我就直播吃話筒!”
事實證明,這個推測是對的。《實不相瞞》最新一期在周日晚上播出后,好幾條話題的熱度都很高。
“——#夏明希無人搭理#哈哈哈祖傳粉絲表示笑瘋了!心疼明希,遇到這樣的父母太可憐了,來阿姨摸摸頭!不過夏淵最后那句絕了哈哈哈爆笑!”
“——#郁青罷工#哈哈哈哈一瓶辣醬引發的劇組罷工事件!青姐一秒變溫柔要被笑死了!別藏了,老粉怎么會不知道當年您一腳把渣男揣進醫院的英勇事跡!”
“——#余年夏明希#笑出腹肌!冷笑話二人組可以出道了,還相互捧哏,666!一場看下來太歡樂了!”
“——#余年實不相瞞#啊啊啊求年年多上綜藝!天吶現場彈鋼琴唱歌真的太迷人了!無限循環中!以及,年年你是吃cd長大的嗎?現場竟然這么穩!而且還會做辣醬給姐姐?好乖啊!”
“——#余年實不相瞞#天這什么神仙才華!姐妹們注意看沒有,年年現場彈唱的那首歌,是他臨時寫的!現場臨時寫的!真的好聽到哭泣!求出單曲啊啊啊我買爆!
孟遠看完關于話題度的數據,喜笑顏開,“不錯不錯,開門紅,年年你綜藝感挺足,看來后面可以再幫你接一兩個綜藝試試看,畢竟《實不相瞞》一播出,你一晚上粉絲漲了四五十萬,真的是圈粉利器!”
見余年正在看信息,嘴角還帶著笑,孟遠十分敏銳,“喲,這是在跟186聊天?”
余年按熄手機,不太自在,“孟哥你怎么知道?”
“孟哥我是過來人,你那笑容,一看就有問題,太膩乎了。”孟遠又把手里的一張表遞過去,“給你看看,翡冷翠統計了這兩個星期以來的銷量,我都嚇了一跳。口紅一秒賣了一千支出去,上線不到半小時銷售額就破了百萬。你拍廣告時涂的那個色號大熱,都斷貨了。總銷量更是幾乎暴漲了百分之五千!”
旁邊聽著的施柔也驚訝了,“這帶貨能力,那我們完全不愁代言了!”
“代言是不愁,但高質量代言還是愁啊,不少大牌還在觀望中,我們得比他們更有耐心才行。”孟遠見余年又低頭發信息去了,感慨,“男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見余年又是笑著不說話,孟遠懶得說了,“既然心情如此愉悅,那從明天開始,你親自參與ep的準備!demo過了,編曲你自己已經搞定,明天開始過帶分錄音軌,還有搭樂器,沒問題吧?”
余年搖頭,“沒問題!”
他抿抿唇,又道,“那……我今晚可以走了嗎?”
“快十一點了?是有點晚了,”孟遠瞇了瞇眼睛,“約會?”
余年否定,“不是!”他指指手機,“我一個朋友發短信過來,說喝多了,問我能不能去接他。”
孟遠擺手,“那你快去,路上注意安全!”
車是公司分配的,余年還沒開過,一直停在公司的車庫里。他坐進駕駛位,打開手機,又把謝游發來的信息看了一遍。
對方大概是發錯了人,從措辭來看,應該是吩咐司機十一點四十把車開到指定的位置去接,但不知道怎么的,發到了他這里來。
將錯就錯也挺好。
余年把車開到了指定地點,還順手扣上了一頂鴨舌帽,安安靜靜地等著。
十一點四十二分,一個助理模樣的中年人打開車門,將謝游扶上了車,之后低聲報了一遍地址就關上車門離開了。
余年看看利落離開的助理,又看了看閉著眼睛,滿是酒氣、面色微紅的謝游,沒忍住偏頭笑了出來。
看來,短信沒有發錯。
靠近了幫謝游系好安全帶,余年把著方向盤,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謝游其實沒有醉得很厲害,他頭靠著座椅靠背,在黑暗里偷偷地看余年的側臉。
余年余光一直注意著副駕上的謝游,發覺對方在看自己,任他看著,隔了一會兒才開口,“很難受嗎?”
謝游聲音很低,還有幾分啞,認真回答,“嗯,難受,頭暈。”
余年微微蹙眉,擔憂道,“怎么喝這么多酒?”
“他們灌我。”
像是告狀一樣,話里是自己都沒有發覺出來的委屈。
他腦子很沉,壓著的難過像是小氣泡一樣,咕嚕咕嚕地從心底冒了起來。
父親才去世的時候,很艱難,他年紀小,又沒有長輩扶持指點,還不知道暗處有多少人死死盯著他。就算被那些所謂的長輩灌酒,也不能怯場,吐了繼續喝,即使第二天還有開不完的會。
這一次的飯局,是曲叔叔設的,主要是為了丁兆先的事情。近兩年,他對外表現冷硬,所以飯局上除了必須喝的酒外,沒人灌他。
但面對余年,那些用鐵焊銅鑄埋在心底的難過和委屈,就從窄細的縫隙里一點一點地溢了出來。
看著路燈下,余年溫暖清透的眉眼,他突然很想抱抱這個人,一秒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咕嚕咕嚕小氣泡冒出來也是愛你的形狀的心~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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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沉舟 的火箭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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