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風果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看著面前的尸體沉默片刻才緩慢的點點頭。</br> 洛冰見他點頭心里松了一口氣,“好,你不要擔心,事后我會將他們的身體進行縫合的,畢竟逝者為大嘛。”</br> 司風嗯了聲便沒有再說話。</br> 他心中復雜萬分,卻又不想就此離開。</br> 雖說他與被殺的長輩并沒有太過親密,但族中長輩向來待他極好,現在長輩們忽然慘死,并且還是自己間接導致的,他這心里,說不出的難受與愧疚。</br> 洛冰也沒有和他多廢話,操著手術刀便開始了。</br> 司風不愿意離開,一直站在洛冰身畔一動不動的看著。</br> 手術刀劃過人體皮膚,一層一層剝開人體軟組織,看到洛冰將內臟取出來的時候,司風皺了皺眉頭,跟隨蕭楚多年,他也曾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但像洛冰這樣冷靜的將人體劃開,并且將內臟取出來的事情他還真是頭一次經歷。</br> 場面有點惡心,但尚且在他能接受的范圍。</br> 眼睜睜看著洛冰一點一點將人解剖,再將人縫合,司風這心情頓時七上八下,看洛冰的眼神也有點古怪起來。</br> 等洛冰做完一切司風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洛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神。</br> “怎么了?第一次見我解剖尸體?”之前所有案子涉及到這方面的都是小翠陪在她身邊,司風跟在她身邊還是頭一次。</br> 她也明白,這種事情大多數人都不太能接受得了,雖說司風并非頭一次接觸血腥場面,但心理上肯定還是有差異的。</br> 司風點頭。</br> 洛冰看他這模樣有點好笑的問道:“怎么?莫非你這堂堂的暗衛總領還害怕尸體不成?”</br> 司風抿唇,“倒也不是!只是,殺人和肢解人始終不能一概而論。”</br> 洛冰笑了,她一邊笑一邊將身上的手術衣脫下,“是啊,的確不能一概而論,前者只是用冰冷的利器或者是其他東西將人的生命了卻,而解剖,則是在和尸體進行進一步的對話!”</br> 能把解剖人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恐怕也就洛冰了。</br> 不過效果卻相當明顯,司風剛才還難看的臉色這一會兒已經恢復平常,“娘娘說的極是。”</br> 其實洛冰說完那話后有一瞬間陷入茫然之中。</br> “其實,解剖人體這種事情,以前我并沒有做過多少,加上這兩年的,也不過一只手就能數過來。”洛冰帶著司風離開了太醫院,她手中的資料太少,還有部分要進行化驗才能準確的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如何一瞬間死亡的。</br> 司風倒也是個耿直的人,聽洛冰這么說,他也就這么信了,完全沒想過洛冰以前可是太尉之女,哪里做過這檔子事。</br> 而且他堅信洛冰不說,心中還徒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過了半響他才動動嘴皮子,“娘娘可曾怕過?”</br> 洛冰扭頭看了一眼他,旋即笑道:“你第一次了結別人性命時可有怕過?”</br> 司風傻愣愣的點點頭,絲毫沒聽出洛冰語氣中的反問。</br> 看著他蠢萌蠢萌的模樣洛冰也不拐彎抹角了,“是人嘛,總是會怕的,不過,不是有句話叫做習慣成自然?見多了,上手了,不得不面對了,也就不怕了,和你一樣,以往你可能害怕,但因為你殺的人多了,你也就麻木了,我也是一樣。”</br> 之后洛冰又和司風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不過這全程都是洛冰在說,司風在聽。</br> 這樣的情況就導致了洛冰興趣缺缺,洛冰是個閑不住的人,嘴扒拉起來也閑不住,平時和小翠在一塊兒有小翠和她嘮嗑,現在身邊變成了這個榆木疙瘩,她說一百句人家可能只回一句,甚至一句不回。</br> 洛冰懨懨回到嘉和宮,看到蕭楚消沉的模樣這心情更沉重了。</br> 蕭楚狀態不是很好,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地面,蕭麒陪在他身邊也是一言不發。</br> 洛冰在心里嘆了口氣,隨后讓屋里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準備自己安撫蕭楚。</br> 蕭麒走時和洛冰交換了下眼神,洛冰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便走向了蕭楚。</br> “這件事結束以后,我們順著湄南河一路南下去玉城吧!我看過上弦國的地理位置,夏季已過,秋季來臨,眼看也快入冬了,我早些時候就聽說玉城一到冬天就會變成一座冰城,萬事萬物都會被寒冬定格在那個季節,風景極美。我想去看看。好不好?”</br> 洛冰拉過蕭楚的手握在掌中,溫熱的溫度順著其掌心傳遞到蕭楚掌中,讓蕭楚冰冷的手掌逐漸有了一絲溫度。</br> 蕭楚反手握住洛冰的手,他似乎在害怕什么,握著洛冰的手掌不由加重了力道。</br> 洛冰沒感覺到疼,反倒感覺到了蕭楚的手在微微顫抖。</br> 她另一只手搭在蕭楚手背上像是在給予蕭楚肯定以及安慰。</br> 蕭楚沒握幾秒就松開了洛冰,洛冰心里一慌,以為蕭楚不想要和她遠走高飛了,誰知蕭楚下一秒把手指穿過她的手指,就這么緊緊與她扣在了一起。</br> 十指相扣!</br> 洛冰怔怔的看著兩只緊握在一起的手,包裹著她的大手骨節分明,骨節出因為用力的原因輕輕泛著白,洛冰覺得,蕭楚的每一處都恰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br> 從出生記事到現在,她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也被無數形形色色的人追求過,唯有蕭楚是真的落在了她心尖尖上的人,他的一舉一動,一個微小的小動作小表情都能夠牽扯到她的神經。</br> 她其實一直沒明白這個男人怎么就忽然闖進了她的世界,并且還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等真的反應過來了,她已經不再擁有將這個男人拒之在外的能力了。</br> 仔細想想,他們沒有那些所謂的生離死別,也沒有濃烈到非誰不可的地步,他們之間,只有平平淡淡。</br> 但就是這么一點平平淡淡讓她對蕭楚如此執著。</br> 畢竟,像蕭楚這樣肩負重任的人卻愿意放下一切只為給她一個安心,她沒理由不為之動容,沒理由不為之深陷。</br> “今天的事……”過了許久蕭楚終于說話了,只是語氣有點低沉,顯然還是沒能從震驚中恢復過來。</br> 他們其實都很明白今天這事兒背后的主使是誰,所以蕭楚才會如此沉默難過。</br> “是因為朕和皇兄逼得太緊了嗎……”蕭楚聲音縹緲,想到那十幾二十人就這么齊齊死在了自己面前,他還是無法接受。</br> 他泄氣的靠著椅子,抬手遮住自己滿目的悲傷,“十幾人,就這么死在了朕的面前,朕就這么看著他們被毒死……”</br> 洛冰輕蹙眉頭,開始給蕭楚疏導,“那并不是你的錯,本來那些人是沒可能這么快就毒發身亡的,按照他們服食下的苦杏仁是無法讓他們在短時間里毒發的。剛才我回來的時候溫太醫和我說那些苦杏仁都是被磨成粉后混進了他們所吃的苦瓜里,所以說他們是一時沒有察覺才會服下的毒藥。”</br> “我想,這種情況下,不要說你,恐怕就是我在現場我也不一定能發現異常。”</br> 蕭楚沉默,或許洛冰說的是對的,但他心中的愧疚卻仍舊難以覆滅,因為,是他下令讓十幾人吃的。</br> 如果他當時沒下令,或者是等審完以后再讓他們帶走也好啊,畢竟那樣就算他們服食下毒藥,也不可能十幾人全部被毒死。</br> 洛冰似乎是猜到了蕭楚在想什么,她狠狠捏了一下蕭楚的手,然后道:“那些人在這之前就已經在服食毒藥了,所以,即便是今天不進食這一餐,之后的牢獄飯也會要了他們的命,加之地牢之中的環境,他們能存活的幾率為百分之零。”</br> 畢竟,這苦杏仁苷是存在于食物之中。</br> 他們之前服用的毒藥太多,所以現在只需要那么一點點的毒藥就能引起他們中毒身亡。</br> 不過很顯然,下毒之人也沒想到這十幾人已經在死亡的邊緣垂死掙扎了,所以最后下毒竟然直接用了大劑量的生苦杏仁。</br> 如此想想,這投毒之人根本就是在自投羅網。</br> 蕭楚:“……”</br>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洛冰抿抿唇問他,“司風爹爹娘親那邊……”</br> “此事事關重大,所以程序還是得走一走的,司風爹娘必須抓獲,也必須提審!”蕭楚捏了捏眉頭,他們現在完全就是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就是沒有證據,這無疑是讓人最頭疼的事情了。</br> 加之,這件事牽扯到的人還是太后。</br> 本來蕭楚是想將這件事全權交由蕭麒處理,但他又不想這么做,他不想逃避這個問題,如果他真的將這件事交給蕭麒處理了,那他和逃兵又有什么區別呢?</br> 但要他親手將自己的母后送進牢獄,他又痛苦萬分。</br> 無論是那個,都讓他難以做出選擇,他雖早已經定下結論,也時刻警告著自己是上弦國的皇上,但這心里始終是有些難受的。</br> “不過,我會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的。”</br> “好!”洛冰看著他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