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衿瞇著眸子笑道:“沒想到朝陽縣主也會來看望皇后娘娘,我記得以前朝陽縣主和皇后娘娘可是吵得不可開交。”</br> 蕭卿卿哼了一聲,不爽道:“人都是會變的,倒是你從以前就一成不變,以前喜歡圍著洛冰轉,現在仍舊圍著皇后娘娘轉,你知不知道她……”</br> 蕭卿卿說到皇后娘娘四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br> 葉韻靜靜的在一旁看著兩人斗嘴,聽到這里,葉韻急忙拉了蕭卿卿一下,笑道:“是啊,我也記得這事兒呢,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郡王說對吧?”</br> 洛冰和梁子衿均是一愣。</br> 洛冰看向梁子衿,她記得以前的梁子衿似乎就對原主有好感,而且,若是當初皇上不指婚,原主說不定已經成了梁子衿的妻子了。</br> 梁子衿面色微變,他不是沒聽懂蕭卿卿和葉韻話里的意思,雖說如今的梁子衿已經不是原先那個人了,但或許他們的命運卻是一樣的。</br> 他怔怔的看著洛冰沉默了很久才站了起來對洛冰微微俯身,“既然娘娘已經沒有大礙了,那臣就先行告退了。”</br> “師兄。”洛冰張了張嘴卻沒喊出聲來,她剛才從梁子衿眼中看到了一絲掙扎,她不是很懂梁子衿在想什么。</br> “等一下,我送你吧。”蕭卿卿叉著腰說道。</br> 梁子衿嘴唇緊抿,在他記憶中,蕭卿卿說話是從來不經過大腦的,想到什么說什么,他都預想到姚氏蕭卿卿跟他一塊兒出去會說什么難聽話了。</br> “卿卿,你不是說你有很多話想跟皇后娘娘說么?你還是好好陪皇后娘娘說話吧,我去送小郡王就好了。”葉韻把蕭卿卿推到洛冰面前坐下,隨后轉身看著梁子衿,“小郡王。”</br> 蕭卿卿轉頭還想反駁兩句,然而葉韻和梁子衿已經離開了。</br> 葉韻和梁子衿并排走著,一路無言。</br> 或許是葉韻身上的壓迫感太強,梁子衿有些不自在。</br> 葉韻從小在宮中長大,后來雖去了福州,但在宮中的威信卻不減反增,梁子衿本身也對葉韻這個巾幗女將比較尊崇。</br> “我記得小郡王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葉韻忽然開口道。</br> 梁子衿和洛瑾同歲,小時她還在京城時便一直身邊說梁子衿和洛瑾二人,不過以前她一直住在宮里,很少見到梁子衿。</br> 梁子衿汗顏,古代女子小家碧玉有之,但像這樣一來就讓他覺得很有壓迫感的女人,這還是第一個。</br> 即便葉韻只是開口問了這么一句事不關己的話,他心口仍舊緊繃。</br> 或許是葉韻太成熟很了吧?他如是想到。</br> “今年馬上結束了,也就是說,快二十四了。”梁子衿平靜說道。</br> 葉韻點點頭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葉韻再次笑道:“小郡王和皇后娘娘也算是青梅竹馬了。”</br> 梁子衿眉頭微蹙,他實在是不知道葉韻想說什么,“葉姑娘有話直說。”</br> 葉韻輕笑:“按理來說,這話不應該由我來說,不過,我還是想提醒小郡王一句,她現在已經嫁入皇室,成了上弦國的皇后,而小郡王今天這樣的舉動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對娘娘的聲譽不太好。”</br> 梁子衿腳步一滯,關于這個問題他想過很多次,本來他一直有和洛冰刻意保持著距離,只不過,今天一聽說洛冰病了,他就忘記了一切急忙趕了過來。</br> “畢竟,宮中人多眼雜,小郡王想必也不想聽到什么對皇后娘娘不利的言論吧?”葉韻又笑道,“小郡王久居京城,京中事情想必也都比較清楚,如今太尉和丞相權利相爭,皇上也才剛繼位,其中利害,想必小郡王也知道。”</br> 梁子衿拳頭緊握,面上卻笑瞇瞇的看著葉韻,原先的梁子衿就是因為太清楚這其中的利害,所以才會去買醉,最后竟然一醉不醒,就此失去了性命。</br> 自古以來皇權相爭就是會犧牲很多人,而梁子衿和洛冰便是這其中的首批受害者。</br> 梁子衿作為扶陽郡王,從洛冰被先帝指婚于太子蕭楚時他就明白洛冰成了皇權斗爭中的犧牲品,這期間他找過蕭楚說過很多話,也找過先帝說過這事,最后都被搪塞過去。</br> 而蕭楚,蕭楚也是明白的,所以他即便再不喜歡洛冰,最后還是接受了洛冰,于他來說,洛冰就是個工具人罷了。</br> 只是,現在或許兩人之間的關系都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br> 洛冰入宮當天,梁子衿沒有出現在婚宴上,一切事物都有梁茗一個人處理,而梁子衿獨自一人在府中買醉,等人醒,這內里,已經換了個人了。</br> 梁子衿當初之所以去空音寺,完全是為了給原主梁子衿做一個最后的了斷罷了,畢竟原主梁子衿喜歡洛冰一事,除了他本人誰也不知道。</br> “多謝葉姑娘提醒,今天的確是我唐突了。”梁子衿埋下心中的怨氣說道,他對原先的梁子衿心中始終是存在著憐憫之心的,畢竟一個好端端的人,從未做過什么喪天害理之事,最后竟然成了這場皇權斗爭中的第一個犧牲品,想想就覺得可惜。</br> 葉韻笑笑,沒有再多言。</br> 葉家幾代都跟隨著蕭氏,即便是到了如今,葉家都只是為了上弦國而生,蕭楚如今剛繼位,地位不穩,她之所以會被召回來,也正是因為太尉和丞相才回來的。</br> 要是倉玨和洛權都能老實一點,恐怕蕭楚也不會把她召回來。</br> 想到這里,她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老一輩的事情她不太清楚,不過,她記得以前洛冰生母在世時太尉府和丞相府還不像是現在這樣爭鋒相對。</br> 那時候倉玨還經常上太尉府拜訪,自從虞蕓去世后,倉玨就再也沒有去過太尉府了。</br> 仔細想想,太尉府和丞相府爭鋒相對竟然也十六年之多了。</br> 葉韻微微咋舌,她自己都沒想到倉玨和洛權竟然斗了十多年了。</br> 送走梁子衿,葉韻便回到了洛冰寢宮。</br>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病了的,誰知道你平時生龍活虎的,竟然也會生病。”屋里傳來蕭卿卿的聲音,“我聽小翠說你是因為和堂哥吵架了才氣急攻心生病的?待會兒我就去找堂哥問問他為啥氣你。我告訴你嗷,我可不是在關心你,我只是覺得吵架不好,畢竟你們才成婚多久,居然就開始吵架了,太不合理了。”</br> “還有,還有就是,謝謝你救了我父王,我之前說過,只要你能救我父王,我給你當牛做馬的。”</br> 葉韻聽到這里撲哧一聲笑了,蕭卿卿還真是十年不變,以前她和洛冰吵架,吵不贏了就哭,邊哭還邊說自己不是因為吵輸了才哭的。</br> 哭完之后,這丫頭又罵罵咧咧的等著下一次翻盤。</br> 洛冰也被蕭卿卿的可愛模樣給逗樂了,不過她笑不得,一笑就容易咳嗽,最后她臉都憋紅了才沒笑出來。</br> 她張口想說話才想起來自己說不了話。</br> “你不用說話,就聽著我說就行了。”蕭卿卿見洛冰想說話,急忙道,“要是你把嗓子弄壞了,指不定堂哥要怎么懲罰我了,我今兒早上可是聽說堂哥為了你砍了林公公。真是的,說起這事兒就來氣,這林公公我記得以前我還在宮中時,他就總掐我,還讓我偷東西給他,不給他他還說要去給我父王說我調皮搗蛋,這種人死了也活該。”</br> 因為小時候她實在是太皮了,身上有點淤青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宣王和宣王妃都沒怎么注意,當時她還說過林公公是壞蛋之類的話,卻都被當做小孩子胡說八道搪塞過去了。</br> “誰讓你小時候太皮的。”葉韻走到她身后敲了她一腦瓜崩。</br> 洛冰靜靜的看著兩人嬉笑,她倒是沒想到兩個性格相差如此遠的人竟也相處得這么好。</br> “皇后娘娘想說話?”葉韻注意到洛冰的目光,問道。</br> “不過,我聽溫太醫說你現在還是盡量不要說話好,這樣吧,你等我一下。”</br> 葉韻說著就轉身出了門,沒過一會兒她拿了一套筆墨紙硯過來,“想說什么寫下來就是了。”</br> 洛冰被蕭卿卿扶起來坐好。</br> 隨后洛冰從葉韻手中接過筆,飄飄然寫下了一段話:我不用你當牛做馬,不過你要是想給我端茶遞水我倒是沒問題,正好蕪花出宮了,你要不要來給我打雜?</br> 寫完后洛冰把紙遞給蕭卿卿。</br> 蕭卿卿一看內容,眼珠子差點瞪出來,“打雜?我?”</br> 洛冰已經精神很多了,聽言挑釁的看了她一眼,隨后又寫道:怎么?不樂意?不是說當牛做馬?這還沒讓你當牛做馬呢。</br> 蕭卿卿捏著紙惡狠狠的看著洛冰,“果然,就算是生病了你也這么可惡,說話永遠都是得理不饒人,打雜就打雜,哼。”</br> “對了,我今兒早上進宮時聽說洛少卿被都察院帶走了?”蕭卿卿把紙疊好忽然問道。</br> 洛冰捏著毛筆的手一晃,筆尖在紙上印出一大片墨漬。</br> 葉韻見狀,眉頭輕蹙,輕聲問道:“莫非娘娘就是為了這事和皇上吵的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