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蕭楚心里好受些了，但兩人依然僵持不下。</br> 洛冰覺得自己當時救人心切，就沒顧太多，蕭楚雖也清楚洛冰并非有意，但心里就是有個疙瘩。</br> 洛冰一直等著蕭楚處置自己，但蕭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沒有說話。</br> 蕭楚望著一臉肅穆的洛冰又想起洛權及其手中兵權。</br> 太尉府一家在朝中占據重要職位，而洛權手中還掌管著八十萬禁軍，這實在讓他無法安心。</br> 以往先帝在世時蕭楚就曾提出收回兵權的事，但是先帝不知為何對此事閉口不言。</br> 如今他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將兵權收回，穩固自己的皇位。</br> 而今日洛冰所做之事，他完全可以將其作為理由剝奪其皇后之位，讓洛權將兵權交出，再如蕭媛所說，立其他妃子為后，徹底將太尉府打壓下去。</br> 但是……</br> 他望著眸光堅定的洛冰，不知為何，他心中竟開始猶豫不決。</br> 在他思考之際，洛冰也一直在思考。</br> 蕭楚剛才怒發沖冠，想必昨日之事蕭媛定是事無巨細的說了。</br> “蕭楚對洛權手中的兵權一直虎視眈眈，我現在為了救柳言風讓自己陷入困境，蕭楚現在想必是在想如何利用這件事將兵權收回……如果蕭楚將兵權收回，將我打入冷宮倒也罷了，若是因此牽連到爹爹大哥他們……”</br> 洛冰越想心越寒，蕭楚這幾個月一直按兵不動，對她也極為寬待，想必就是在等著她犯錯好將太尉府一網打盡。</br> “皇上！”她想了許久，總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如果蕭楚一定要收回兵權，人她總得保下。</br> 蕭楚被打亂了思緒，嗯了一聲。</br> 洛冰猶豫再三，卻又不知如何開口。</br> “皇上是否在想如何利用昨日之事收回兵權？”洛冰佯裝鎮定問道。</br> 蕭楚聞言看向洛冰，洛冰篤定的看著他。</br> 蕭楚倒是沒想到洛冰竟也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而且，洛冰似乎對此事很在意。</br> “皇上，昨日之事，我自知犯下大錯，但太尉府并不知情，若皇上執意收回兵權，還請皇上放爹爹哥哥歸隱田園，不要為難他們，至于我，任憑皇上發落。”洛冰淡淡的說道，“但是對于昨日之事，我仍不覺自己有錯，救人本就是醫者之職，即便再來一回，我也不會改變我的做法。”</br> 蕭楚聽到前言還在認真思考要不要真如洛冰所說放洛權等人離去，然而后言一出，蕭楚只覺自己血壓飆升。</br> “你！”蕭楚再次被洛冰氣得頭昏腦漲。</br> “皇上！”洛冰挺直了腰板，直直的看著蕭楚的眼睛沒有絲毫退縮。</br> 和蕭楚相處了半年多了，這半年多，無論蕭楚處于什么目的對她好，她都知道蕭楚不是個昏君。</br> 蕭楚如果真的要殺她，就不會生氣的跑來質問她昨日之事了，如今蕭楚前來詢問就說明此事還有回旋的余地，她只能盡其力量保住太尉府一家不被蕭楚砍頭。</br> 蕭楚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朕會思考你所說之事，等朕想好后，會告知你結果的。”</br> 說完蕭楚便揮袖走了。</br> 蕭楚氣沖沖的來，氣沖沖的走。</br> 常衡一路跟過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br> 回承明殿途中，蕭楚腦海中一直反復出現洛冰直直望著他的模樣，他心里心煩意亂的。</br> 他很明白當時洛冰在想什么，但正因為明白，他心里才亂，他總覺得如果他當時答應了，洛冰肯定會松一口氣，并且真的由自己發落。</br> 但是，他真的要殺了洛冰以儆效尤嗎？就算不殺洛冰，把洛冰關在宮里一輩子，以洛冰整日閑不住的性子，恐怕最后也會抑郁寡歡而死。</br> 想到洛冰會死，他心里更亂了。</br> “皇上！”常衡見蕭楚心煩意亂都寫到了臉上，猶猶豫豫終于開口，“皇上可是為了娘娘的事情而煩憂？”</br> 蕭楚聞言停下來，他靜默了片刻，把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向常衡吐槽了一番。</br> 常衡一直靜靜的聽著，等聽完，常衡笑了，“皇上若是不想皇后娘娘出事，不追究這件事不就成了？娘娘說不要為難太尉，皇上只收回兵權便是，何須要讓人辭官回鄉？這樣不是既解決了娘娘之憂，又能收回兵權？”</br> 雖說常衡說的在理，但蕭楚總覺得如果今天他收回了洛權的兵權，洛冰和他肯定不會像是如今這樣了。</br> 洛冰現在已經是整天提心吊膽，和他沒一句實話了，若是收回了兵權，洛冰怕是連話都不會跟他說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微。</br> 他搖搖頭，冷哼一聲，“此事若不追究，恐有第二回，她作為上弦國的皇后，行為若是不有所收斂，絕對會落人話柄，朕絕對不能姑息養奸。”</br> 常衡扯了扯嘴角，這是姑息養奸？這怕是擔心皇后娘娘遭人詬病，為了杜絕此類事情發生而以絕后患吧？</br> “皇上，如果皇上真的在乎娘娘，奴才覺得皇上還是和娘娘挑明白了好。這樣皇上也不用擔心這擔心那了。”</br> 蕭楚斜睨他一眼，沒反駁卻也沒同意。</br> 回到承明殿后，蕭楚批閱奏折始終是有些心不在焉，看著看著他心思都能飛到不遠的嘉和宮去。</br> 他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想好好教訓洛冰一頓，讓洛冰長長腦子，不要再干出這種蠢事，但實在教訓起洛冰來，他又有些不忍心。</br> 他杵著下巴思考了一下午，頭都要想炸了時，他終于想到了如何讓洛冰杜絕這類事情再次發生，又能令洛冰接受，并且還覺得他不是個昏君的辦法。</br> “常衡！”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把常衡叫了進來。</br> “皇上？”</br> “去嘉和宮。”想通后，他心情娛樂不少，腳步也輕快了。</br> 同一時間，另一邊嘉和宮。</br> 洛冰唉聲嘆氣的坐在院子里摘著花，蕭楚說想好之后再通知她結果。</br> 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更好的結果了，只能百無聊賴的守在院子里等待命運最后的審判。</br> “看來是要難逃一死了，這才死了沒多久，又要死一回，我怎么就這么短命啊！”一片花瓣落下，洛冰嘆息一聲。</br> “蕭楚怎么就這么古板呢？我明明就只是為了救人而已，而且，救的還是他表弟，怎么就這么不通人情，哎，都是這古代的封建思想害人啊！”她又摘了一瓣花瓣。</br> “大長公主也是，柳言風我都給她救回來了，她還不知感恩，可惡！好人難做，下輩子做個壞人吧，壞人遺千年。”她直接把葉子摘了揉成一團。</br> “好不容易有個爹，有一堆哥哥，我怎么就要死了啊？”洛冰開始扯著花瓣抽泣，“我命好苦啊！老天爺，你把我扔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讓我再經歷一次死亡嗎？你不是看我母胎solo了二十五年可憐我才給我分發一個老公的嗎？為什么這個老公長得這么好看卻這么殘暴，動不動就要殺頭。”</br> 小翠和蕪花不知道洛冰和蕭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不過看自家娘娘坐在院子里唉聲嘆氣，想必也是發生了什么大事。</br> “娘娘？”小翠上前輕聲詢問。</br> 洛冰吸了吸鼻子，悶聲悶氣道：“干嘛？沒看見我心情不好嗎？一邊兒去。”</br> 小翠無奈退下，蕪花接著上，“娘娘，是不是皇上惹您不開心了？”</br> 洛冰看她一眼，眼淚汪汪的，“你家皇上要殺我頭，我心情能好嗎？一邊兒去，讓我安靜會兒。”</br> 蕪花算是從洛冰嘴里套出了點東西，但這點東西卻把她嚇了一跳，“什么？皇上要殺娘娘？”</br> 洛冰低著頭扯花瓣，“好人難做，下輩子讓我做個壞人吧！”</br> “你要做什么壞人？”蕭楚一到嘉和宮就聽到了洛冰慘兮兮的聲音。</br> 洛冰眼淚婆娑的，雖然她死過一次了，但上次死的時候，她完全沒感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現在忽然要被殺頭了，她心里恐慌不要，怕死怕得要命。</br> 她回頭看了眼蕭楚，見蕭楚來了，她心里更絕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好心救了人卻要被殺頭，這不是好人難做？下輩子做個壞人，說不定我能活一萬歲。”</br> 蕭楚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尖麻溜溜的，看多了洛冰懟他的模樣，忽然看到這軟的一面，他心里也軟乎乎的。</br> “朕什么時候說要殺你頭了？”蕭楚居高臨下的看著洛冰。</br> 洛冰吸吸鼻子，揉揉臉頰，“你說吧，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是殺頭還是把我打入冷宮？你放心，我能接受，只求死得痛快點。”</br> 蕭楚好笑的看著洛冰許久不說話。</br>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洛冰都等得抓心撓肝了蕭楚才輕啟薄唇：“洛冰，朕不禁止你治病救人，朕想了很久，這件事也的確情有可原，朕不計較，但是，此事若再發生，朕絕不姑息。另外，經此一事，朕覺得還是要跟你約法三章，畢竟你身為朕的皇后，你的一言一行都關乎著皇室的顏面。”</br> 洛冰聽到蕭楚的話，整個人都呆了，久久沒能回神。</br> “咳！”蕭楚見她呆了，咳嗽一聲把人喚醒。</br> “不，不殺我了？”洛冰呆愣愣的問道，整個人都呆萌呆萌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