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支吾道：“說，說過。可我覺得，婺源就在隔壁，翻過山就到了，若是孩子好，結(jié)個親也無妨！”她還強(qiáng)調(diào)，“你爹在的時候也曾經(jīng)說過，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們做父母的怎么樣都行！”
    宋積云半晌無語，道：“若是做父母的不好，做子女的怎么可能過得好呢？”
    就是后世，遠(yuǎn)嫁的姑娘都有諸多不便，何況是交通不便的此時。
    如果不知道還好，既然知道，為什么要去受這樣的苦。
    但錢氏不死心，道：“為著你的婚事，你爹把梁縣略好點(diǎn)的人家都摸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滿意的。”
    言下之意，不如試著在外面找找。
    宋積云也覺得自己不能先入為主，以偏概全，道：“那我讓人仔細(xì)打聽打聽熊家的情況。”
    錢氏這才滿意，笑道：“若是有好的，把你三妹妹的婚事也定下來。”
    宋積云暴汗。
    在她心里，宋積雪還是個小孩子呢。
    不過，這世道就是如此，她可以特立獨(dú)行，卻不能勉強(qiáng)別人也和她一樣的生活。
    “我會放在心上的。”宋積云答應(yīng)錢氏，錢氏就和她說起今天八仙庵的事來，“說把縣城堵了個水泄不通，很多人都無功而返，只能以后再去。”
    宋積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今天的盛況說給母親聽，并道：“您若是想看佛像，可以過幾天和我去窯廠，我一共燒了六尊佛像。”
    準(zhǔn)備奇貨可居！
    誰知錢氏嫌棄道：“又不是供在殿里，有什么好看？”
    這供在廟里和沒供在廟里的又到底有什么區(qū)別呢？
    沒有供在廟里的看著還更清楚些。
    宋積云自然不會和母親去爭論這些，她道：“要不要給您拿一尊尺高的觀世音菩薩回來？過兩天開窯，出的全是居家供奉的佛像。”
    “又不是買碟子買碗，隨便從你窯廠拿就行了。”錢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家里既然要供奉菩薩，肯定得去請那些廟里高僧開過光的。這事你別管了，我到時候去趟八仙庵。”
    宋積云汗顏。
    此時才深刻地體會到元允中這主意出得有多妙了。
    她送走了錢氏，叮囑香簪去給元允中送些醒酒湯。
    香簪捂了嘴笑，道：“大小姐，等你吩咐，黃花菜都要涼了——我早讓廚房送去了，這個時候元公子應(yīng)該喝下醒酒湯，都睡了。”
    宋積云不吝嗇夸獎，摸著她的頭贊她：“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越大越能干了。”
    香簪笑嘻嘻地去叫了粗使的婆子給宋積云端了洗澡水進(jìn)來，一面服侍她沐浴，一面和她說著話：“元公子怕是累狠了，我去的時候衣服都沒有換，臉紅紅的，閉著眼睛躺在醉翁椅上，邵公子和他說話，他都不怎么搭理人。見我去送醒酒湯，也沒像平時那樣讓我放在一旁，而是端起碗來就喝了。
    “邵公子還問他這是怎么了，他也不說話。還破天荒地賞給我一把碎銀子。”
    泡著熱水的宋積云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張開了，她靠在專用來泡澡的小枕頭上，懶洋洋地問：“怎么？元公子這么小氣的嗎？平時都不打賞你們的？”
    “那倒不是。”香簪立刻為元允中辯駁，“元公子不僅常打賞我們，而且還很大方。不過，他很少親自打賞我們，都是邵公子，或者是六子代他賞賜我們的。像今天這樣親自抓了把碎銀子給我，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呢！”
    宋積云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在她的嘮叨聲中不知什么時候沉沉睡去。
    而在蔭余堂的元允中卻怎么也睡不著。
    區(qū)區(qū)幾杯金華酒而已，怎么會讓他喝醉？
    他不過有些心不在焉罷了。
    同齡人中，他算是見多識廣的。可他也沒有見過像宋積云這樣的女孩子。她身上有股子韌勁，讓她不管面對怎樣的困境都不會輕易的放棄。
    如果一條路走不通，她就換一條路走。
    不管怎么樣，她都會走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有時候他看她苦苦掙扎，不免就順手幫她一把。
    沒想到，在那些人眼里，他竟然就成了宋家的好女婿。
    是個能幫著宋積云支應(yīng)門庭的人。
    小酒肆里那些人的笑語再一次回蕩在他的耳邊。
    郎才女貌……感情更好……幫著疏散人群……金童玉女……
    他心煩氣燥，干脆披衣起身，推門出了房間。
    月色溶溶，照在中庭鋪成菱花的鵝卵石上，泛著青潤的光芒。
    元允中望著對面黑漆漆的房間。
    他推門而入。
    月光灑進(jìn)來，邵青呼呼正睡得香甜。
    元允中看著，莫名心中不虞。
    他一腳踢在邵青的床角。
    “誰！誰！”邵青滿臉慌張，眼睛都沒有睜開，卻鯉魚挺身已經(jīng)一躍而起。
    元允中突然覺得心里好受了一點(diǎn)。
    他看也沒看邵青一眼，轉(zhuǎn)身就離開邵青的房間。
    “公子，你叫我做什么？”邵青滿臉懵然地沖著他的背影喊著，“是宋小姐那邊出了什么事嗎？”
    元允中腳步一頓。
    難道他對宋積云真的過度關(guān)注了？
    連邵青都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半夜找他就是為了宋積云？
    他是不是和宋積云走得太近了？
    元允中躺在床上，雙眼一閉，決定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
    清者自清，待時間長了，謠言自然就會不攻自破。
    可為何這么想的時候，他心里反而更堵得慌了呢？
    *
    宋家窯廠這幾天的生意已經(jīng)到了一單難求，居然有人拿到了訂單加價(jià)一到二倍，甚至是三到四倍轉(zhuǎn)賣，賺差價(jià)的地步。
    她不得不和周正連夜想辦法，力求每張訂單都是客戶自己來提貨，可就是這樣，也防不住有人在碼頭交易。
    有些人甚至搶著去訂他們家的日常瓷，以為這樣就可以優(yōu)先排到佛像的訂單，任周正怎么解釋也沒用。
    周正氣得直灌茶，道：“難道要漲價(jià)才行。”
    宋積云倒悠閑，給他續(xù)了杯茶道：“利潤超過一倍就有人鋌而走險(xiǎn)，利潤超過十倍，就有人殺人放火。防是防不住的，加價(jià)也不可能加價(jià)，只能想辦法推出新佛像，重新定價(jià)。”
    也就是變相的漲價(jià)。
    周正覺得宋積云比他更像個大掌柜，甩手不管了，道：“我全聽東家的。”
    宋積云卻覺得利潤的大頭在家里囤著的那幾尊大佛上。
    她道：“你放出風(fēng)聲去了沒有，說我們還可以燒比八仙庵更大的佛像。”
    周正呵呵直笑，拿出了兩張訂單，道：“一張九華山的，一張武當(dāng)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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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囤了三尊三清真人像。
    正好給武當(dāng)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