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帥者,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胸中萬點韜略,統(tǒng)領(lǐng)三軍,彈指化江山。
高未朝堪當一個“帥”字。
她對時局的把握,對戰(zhàn)局的控制,總能化被動為主動,把一切變化操控于手中。
在李穆軍強行攻城時,斛律須達率領(lǐng)甘棠、新安二城兵馬從后突襲,燒毀李穆軍糧營。高孝珩和高未朝親率大軍出城交戰(zhàn),大破敵軍于宜陽城下。周軍丟盔棄甲,敗逃中州,又為魚俱羅率五百人埋伏于東林,殺得周軍四散奔逃,踐踏死傷者無數(shù)。
是役,齊軍斬敵近六千,獲各類器械數(shù)百架,得馬匹萬余。
當宇文憲得知李穆兵敗,知道上了落塵當時,已暫時無法改變被動局勢,只能靜候大軍休整。宜陽戰(zhàn)局一時變作兩軍對峙,齊軍終化被動為主動,四衛(wèi)一城,相互機動,可互為支援,再非疲于應對之局。
這全耐落塵當時的冒險膽大,若換作其他宜陽的將領(lǐng)來主事,估計早退守宜陽,進行辛苦艱難的守城戰(zhàn),哪里會像現(xiàn)在般,大家還有心情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星降世。
都說天星降世時,會有大事發(fā)生,或有大人物降世。
有的是太常寺的天師們推算的世相,有的卻是為了某種目的而編造。
無論真假,天星降世在普通百姓間,則漸漸演變成了他們對美好愿望的祈福寄托。
但凡有天星,人們都會爬高登山,祈福祝愿。
離子夜還有兩個時辰,落塵被李素珍抓住不放,又是焚香禱告,又是沐浴更衣,似乎要去見的不是高未朝,而是菩薩尊者。
落塵皺著眉頭,摸了摸被李素珍不知點了滴什么東西的后頸,疑惑道:“這是什么?”一股清香吸入,“好香。”
李素珍笑著晃動手里的小瓶道:“這是西域的香精,點一滴在手腕或是后頸,香得不得了。瞧姐姐我對你好吧,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哩。”
落塵大感好奇,拿過一聞,沁人心脾,喜道:“茉莉?你還有多的嗎?”
李素珍一把奪過來,警惕道:“你想干嘛?”
落塵笑道:“你要不介意的話,就送我一瓶唄。”
“介意。”李素珍毫不猶豫的道:“我是看在今天是你大日子的份上,才舍得拿出來的,休想打它的主意。”
落塵心想著你不給難道我還不會偷呢,誰知李素珍像是看穿她賊心般道:“你要是敢打它主意,我就剁了你的賊手。”
落塵撇撇嘴道:“小氣。”
李素珍呸道:“拿我的東西借花獻佛,還說我小氣,呵!膽子大了你。”說著傳喚小婢拿來幾套衣服,道:“選一套吧,別磨蹭。”
落塵眼睛一瞪,心里不甘愿的想著到底誰磨蹭呢,但她哪敢去惹這雌老虎,方才沐浴就沒少被她折騰,眼下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聽教聽話選衣服吧。她一一看過,李素珍不僅醫(yī)術(shù)高明,且有大管家風范,這眼光也是極好,選的衣服不是白金云紋圓領(lǐng)便是淡色暗紋直裾,都是使人眼前煥然清新的風格,正和高未朝那種驕傲自負型的眼緣對味。
落塵選中圓領(lǐng),不知為何,她對胡服改制的這類漢裳格外喜歡,也許是因圓領(lǐng)男女皆用,穿之都是俊秀非凡。記起初遇高未朝時,她穿過一次白金圓領(lǐng),到天香苑抓她,那時候她覺得高未朝簡直就是驚為天人。
“時候不早了,快去吧。”李素珍替她系好蹀躞帶,將她的寶劍掛在上頭,理好了衣襟,左看右看道:“行了,努力吧。”接著湊近她耳畔,低聲笑道:“你這么俊俏,穿女裝一定很艷,真想看看。”
落塵臉上一紅,退后一步道:“嘿,我先走了。”
李素珍又再囑咐道:“你若是不成功,就別回來見我了。”
落塵抿著嘴點點頭,轉(zhuǎn)身出了門。
高未朝即然說是去見她,那她定是早到,算算現(xiàn)在時辰,落塵丑婦終須見家翁的心情,朝北門去。齊軍新勝,徹夜狂歡,又有天星,滿城的人幾乎都去城頭看流星了,路上靜悄悄的不見半個人影。偶有巡邏治安的衛(wèi)隊,見到落塵都紛紛停步行禮,可見落塵已在他們心中建立起崇敬的形象。
咦......落塵心頭一驚,敏銳的把握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天生的殺手直覺告訴她,有人跟蹤。她緩步向前走,忽然左轉(zhuǎn)進入一條橫街去,這是次一等的道路,只供人行,高墻深院,巷道幽深,與熱鬧的大街迥然有異,環(huán)境寧靜。
她感到那股氣息忽然沒了,一個騰躍,沒入旁邊院宅的墻內(nèi)去。不片晌,一個黑影飛掠而至,風聲響起時,退路已給落塵堵死。
“這位兄臺......”落塵還未問及,語氣已化為低呼:“鄭曉婉!”緊接著四面風起,她的前后左右皆被封鎖。
這樣的陣勢,鄭曉婉的忽然出現(xiàn),絕不會是來和她打招呼的。“鄭曉婉,你想做什么?”落塵話音方落,就瞧見左方巷道出口來人,心直往下沉去,落塵不用猜,單從此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股妖惑的氣息就可以判斷出來,來人不是別人,卻是韓鳳。
落塵仰天大笑道:“哈哈!原來如此,這些日子我沒想通的事都明白了,原來是你們兩個聯(lián)手。”她心知韓鳳和鄭曉婉來這里堵她,便是阻止她去見高未朝,這背后,定還有別的陰謀。
鄭曉婉咯咯笑道:“二郎別這么說嘛,人家真的不是想要故意害你,都是他的主意。”
落塵向左方韓鳳看去,低怒道:“韓鳳!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和我作對。”
韓鳳的身子隱匿在黑暗中,聽得她直呼自己名號,明顯一震,隨即陰測測的笑道:“我和你是沒有冤仇,我都是奉命行事,你要算賬,就找穆郡王去呀。”
落塵心沉到底,背脊發(fā)寒,心知是套不出韓鳳話來的,最難弄的人便是韓鳳這種城府極深,心思隱藏極沉的人,這種人千萬不要和他敵對,因你永遠無法得知他的真實想法,但偏偏不盡如人意的是,韓鳳將他當做了敵人,好笑的是落塵還不知道為什么。
“鄭曉婉,你答應過我的!”落塵眼睛轉(zhuǎn)動,余光測算逃離的方位。韓鳳對付的人是她,但鄭曉婉要對付的人卻是高未朝,只是落塵猜不到鄭曉婉要用什么手段來對付高未朝,但一定和阻止她有關(guān)。
鄭曉婉走近前來,道:“我是答應過你,可是我現(xiàn)在反悔了。你想知道為什么嗎?”她看著落塵投來的疑惑的目光,故意難過的說道:“我原本還想好好與她和解的,可是......”湊近落塵耳邊道:“她連穆提婆都可以設(shè)計,唇亡齒寒,我不能不先下手為強呀。”
落塵寒意四起,終于曉得了當初高未朝提醒她不可將鄭曉婉當小娘子的警告,可惜為時已晚。“韓鳳,你知不知道鄭曉婉要對付的人是高未朝?你還在這里幫她,高未朝要是有什么事,你擔當?shù)钠饐幔俊甭鋲m沖韓鳳喊道,眼下只有韓鳳可以阻止鄭曉婉亂來。
韓鳳似乎是滯了一滯,接著笑道:“今夜的流星會很美,有穆郡王的陪伴,不勞你費心。”
落塵的心涼了半截,怒向鄭曉婉,鄭曉婉微笑著看著他,仿佛示威般。“韓鳳,你對付我不要緊,你這么聰明,難道看不出來鄭曉婉在利用你么?”忽然她靈臺一閃,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剛要張口,鄭曉婉已先發(fā)制人,一指摁在她左頸穴上。
落塵本該躲過,可偏偏一口氣竟提不上,她心叫不妙,不知何時著了道。鄭曉婉笑瞇瞇地道:“李素珍的香精好聞嗎?”
落塵驚駭中漸漸頭重腳輕,身子倒向鄭曉婉,便不知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