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事終告暫時結(jié)束。
周軍屢攻不下,宇文憲鳴金收兵,控制主動的周軍有秩序的撤退營地。
此仗關(guān)鍵處在于落塵親率鐵甲軍死命抵住了宇文憲的新編飛羽騎,令周軍無法突破齊軍的防御線,雙方均傷亡頗重,死傷達(dá)數(shù)千之眾,戰(zhàn)情慘烈。
落塵負(fù)傷累累,戰(zhàn)袍被自己和敵人的鮮血染得斑駁可怖。
經(jīng)過一年的戰(zhàn)場修行,他完全掌握了如何在千軍萬馬的血戰(zhàn)中的保命之道。但受傷是無可避免的,任你武功如何高明,劍術(shù)何等了得,在避無可避及人擠人的混戰(zhàn)中,挨刀碰劍是必然之事,但如何把來自敵人的傷害減至最低,卻是落塵從無數(shù)戰(zhàn)役中領(lǐng)悟回來的超凡本領(lǐng)。
加上李素珍從一開始就每月逼他喝的一副藥,果然在這近一年后起到了奇效。同樣的刀傷,他痊愈的比以前快,落塵不由暗自對李素珍的醫(yī)術(shù)刮目相看。
戰(zhàn)士在清理戰(zhàn)場,竇志成和魚俱羅、齊儼陪他繞過城營,來到東亭旁一座小丘上,由此以快馬沿官道朝南疾走,半個時辰即可抵達(dá)宜陽。
落塵遙看著宇文憲連綿起伏的大營,終于是舒了一口氣,微笑道:“看來我們的防守大計總算有了個好的開端。”
竇志成對他是佩服不已,道:“只要我們穩(wěn)守四寨,待到大雪落下,就可以凱旋回師哩!”
落塵見他回復(fù)信心,欣然道:“接下來你要在這里設(shè)立營寨,以確保糧道暢通,否則若被宇文憲派小隊人馬襲劫運糧隊伍,可使我們窮于應(yīng)付。”
竇志成環(huán)顧四周地形,道:“是我遺漏,不如索性建一座石堡,可與東亭遙相呼應(yīng),工具與匠人可從宜陽調(diào)來,如此即使東亭失陷,宇文憲也不能長驅(qū)直進,直追宜陽。而我們?nèi)粽嬉朔狄岁枺膊粦钟钗膽椼曃沧窊簟!?br /> 魚俱羅訝道:“我們今天剛打過一場漂亮的大仗,教宇文憲不敢小覷我們,竇大哥對東亭是否能穩(wěn)守仍這么沒信心嗎?”
竇志成笑道:“正是因為有信心了才會如此。我們遲早是要退返守衛(wèi)宜陽的,但也要確保將東亭守的更久。當(dāng)然,若只是東亭就能阻擋宇文憲,那我們可是各個都能封王了。”
魚俱羅哈哈一笑道:“我就是和竇大哥開個玩笑,我看不如夾道建兩座石堡好了,其防守之力將以倍數(shù)增強。”
竇志成大感贊同,落塵奇道:“說的好似很容易般,建一座似模似樣的石堡要多久呢?”
竇志成道:“為抵御周軍攻打宜陽,早在去年就在城內(nèi)儲存了大批鑿好的方石,準(zhǔn)備必要時修補破損的城墻。若把部分運來建堡,人手又足夠的話,可于十來天的時間建成一座有防御力量并容納千人的石堡出來。”
落塵訝道:“可以這么快?”接著微一沉吟,想起一人來,笑道:“那我可要向竇大哥推薦一人,此人叫公輸山,若我猜得不錯,這老頭兒該在洛陽才對。你去請他,保你這石堡不用十天。”
“公輸山?”竇志成想一想,卻是齊儼道:“魯班后人?公輸老爺子。哎呀,那可不得了,他可是墨門當(dāng)代掌門人納。”
竇志成反應(yīng)過來,奇道:“段爺何時認(rèn)識了這樣的高人?”
落塵正待自吹一番,余光瞥見李寧在遠(yuǎn)處營帳旁沖他拼命招手,不由得心頭一緊,朝竇志成道:“你速遣人去洛陽請這公輸山,他脾氣古怪的緊,你自己想法子吧,我有事,先走。”
“誒......!你這是要上哪兒?”竇志成不明所以,雖然宇文憲暫時退兵,但指不定何時又重整旗鼓,卷土重來。
落塵道:“我去去就回,不過三四日,放心,宇文憲絕不會冒險再來進攻,他怎也要等李穆的消息。”說罷也不搭理他們,盡自尋李寧去。
剩下三人臉臉相覷,齊儼見落塵去的遠(yuǎn)了,和李寧接耳數(shù)語,似乎接過什么東西,入了營帳。竇志成喚他離開,他邊行邊注意著,驟見落塵再出來已是一身圓領(lǐng)黑袍,卻不是回營也非入城,而是單騎繞城而過,似乎是往宜陽方向。他不由若有所思,向竇志成告了個罪,借口離開。
原來李寧應(yīng)付著韓鳳,著急著宜陽的局勢和神出鬼沒的宇文神舉,和落塵約好擊退宇文憲后,落塵潛回宜陽。
落塵只帶了公輸山改造的七煞袖箭和他慣用的匕首及傾國傾城寶劍,單槍匹馬朝宜陽而去。他已決定要殺掉真的段深,即便因此觸怒高未朝,也好過繼續(xù)讓高未朝替他遮掩,他不了解韓鳳,自不敢在李素珍的提醒下還去賭韓鳳不一定找得到罪證。最大的證據(jù),就是段深這個大活人。
還有一件事,落塵此刻卻認(rèn)為是頭等大事,那便是他必須向高未朝坦白他是女兒身的事實。否則糾纏下去,不敢想象高未朝自己知道后會是什么后果,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落塵絕對是欺騙了她。
落塵咬了咬牙,打馬更快了,乘早坦白還可從寬,高未朝至少不會要了她的命,因為高未朝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表露過她的心意,所以落塵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也許可以讓高未朝覺得正因落塵也是女人,所以才會倍感親近。
在她心思飛轉(zhuǎn)時,卻沒有注意到不遠(yuǎn)處的道旁林內(nèi)隱藏著兩人,正偷偷的看著她往宜陽奔去。
其中一人正是穆提婆。
“哈,還是鳳哥兒料事如神,這小子果然秘密潛回宜陽。”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時點名未到的斛律光大兒子斛律武都。這個二世祖最好逢迎拍馬,且有和穆提婆從小一并長大的臭兄爛弟的情誼。
穆提婆氣的捏住樹干,道:“枉我待他如兄弟,沒想到盡是個冒牌貨!”
斛律武都道:“最可惡的是這小子騙了殿下。”
穆提婆踢了一腳樹干,斛律武都拉他上馬道:“行了,咱們快回去,正好來個甕中捉鱉。”
“未朝......”穆提婆還是很害怕高未朝的,斛律武都笑道:“郡王爺你放心好了,殿下早一刻從咱們后面官道奔東亭去哩。”
穆提婆不傻,聞言恨恨道:“為什么未朝總是這么緊張那小子,從不見對我好過。”
斛律武都落井下石道:“你放心,這不有鳳哥兒在么?有他替你出主意,只要咱們抓個現(xiàn)行,就可以在殿下回來之前干掉他,到那時,誰還敢跟你搶殿下呢。”
兩人吊在落塵后頭,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
穆提婆道:“干掉他?”要殺掉落塵,他可真是沒有想過。
斛律武都心里鄙視他的怯懦,嘴上沒好氣道:“不干掉他,總也要乘殿下未回來之前將他押送鄴京吧。”他想著到時候乘混亂時暗殺了落塵,因韓鳳特地關(guān)照過,不能留下此人。
穆提婆想的可就和他不同了,他是真的沒有想過要落塵的命,畢竟落塵曾救過自己。最好就是被押回鄴京由陛下發(fā)落,那死活自然就與他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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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大軍人數(shù)雖然眾多,但并未達(dá)到可以圍困宜陽的兵力,所以在通洛陽糧道的方向,還是相對比較安全的。
落塵棄了馬,借李寧安排的人化妝成齊兵混入了城內(nèi),依著李寧給的地址,輕車熟路般的就往城南角摸去。尤其是在夜里,這些飛檐走壁,攀墻入室的伎倆對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避開三五隊的巡邏都不在話下。
沒多久就到了李寧給的看管段深的所在,落塵在另一處房頂上凝目一看,原是一處很不起眼的宅地,不過一進一出兩個院落,心付高未朝倒是會選地方,這樣普通到不行的地方關(guān)押著這么重要的人物,即大膽又細(xì)心,誰又想得到呢?
前院有兩人守衛(wèi),落塵一看即知段深果然被看管在此處,因這兩人正是鳳衛(wèi)中的暗衛(wèi)。再往后看,只見后院的廂房亮著燈,雖然并不見有人看守,但敏銳的直覺告訴她,至少有四個人守在院內(nèi)的草叢或是樹上。
落塵稍微閉了閉雙目,再睜開時,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心道:“就看看是我厲害,還是我訓(xùn)練出來的暗衛(wèi)厲害。”她似鬼魅,以絕妙身法,閃過外墻,自后墻攀上一株大樹。
黑夜里,別說無光,便是有燈照,亦不一定看得見一些光線不及處的死角,這些死角,恰恰是刺客、殺手隱藏的地方。至于要如何發(fā)現(xiàn)他們,純靠敏銳的洞察力及眼、鼻、口、耳四種主要感官,尤其是對大自然的感官力。
就像現(xiàn)在,閉目感覺樹木有節(jié)奏的吐納空氣,從而判斷出某一株樹木上沉重的呼吸聲,想必這個暗衛(wèi)認(rèn)為并不會真的有像落塵這樣的高手潛伏來殺段深吧。
落塵攀下樹來,輕巧的掠至那株大樹,待到那暗衛(wèi)反應(yīng)過來時,后勁子已被重?fù)袅艘幌聲灹诉^去。落塵暗道:“兄弟抱歉。”接著翻墻入內(nèi)。
他沿著墻角跟,如魚歸大海,迅速與黑夜融為一體,憑著豐富的經(jīng)驗,靠著過人的本領(lǐng),首先就依前法打暈了最左邊的兩個暗衛(wèi)。剛打暈第三個時,終被第四人發(fā)覺。
那人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落塵已掠至跟前,兩人打了個照面,那人格外驚異,低呼道:“段爺!”
落塵尷尬一笑,道:“嘿,我到是誰這么有本事發(fā)現(xiàn)我哩,原來是你。”
那人是暗衛(wèi)首領(lǐng)呂成雙。
呂成雙得過高未朝命令在此看管屋內(nèi)的人,高未朝雖沒說明,但他也知此人重要,或許會有人來刺殺他,但他也不明白,看高未朝的樣子,似乎是更像對待犯人般的羈押。此刻他見到落塵一身勁裝潛入,哪還不知她就是那個刺客,他就更不懂了。
落塵見他眼神中的猶疑,抱歉一笑道:“對不起了,兄弟,回頭在與你解釋。”說罷突然一掌打暈了呂成雙。其實呂成雙還是很配合他的,因他早聽落塵的話便知他想怎么做,不過他也知落塵實則是為了他好。
落塵嘆了口氣,看來鳳衛(wèi)雖是他一手訓(xùn)練,但他們還是更忠心于高未朝。不容他多想,在確定屋內(nèi)沒有多余暗衛(wèi)后,他這才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首先是失蹤已久的謝志文。此刻謝志文正坐在幾案前,見來人竟是落塵,忙起身驚喜道:“主上!”
落塵大訝,哪里想得到謝志文會在此處,謝志文解釋道:“我還在想著你什么時候能找到這里呢。我看殿下已知你是假段深,明是叫我在此看管,實則也是不讓我給你通風(fēng)報訊。”、
落塵聞言,心叫不妙,若果真如此,那真正報訊的李寧不就危險了,也許還會連累了李素珍。他環(huán)目一掃,便見到了如假包換的真段深,正被捆綁在屋柱上。
段深一見到他,雙目即迸發(fā)出深切的仇恨,嘴里被布堵住了嘴,喉里發(fā)出“嗚嗚嗚”的怒吼。
落塵走近了他,眼色一沉,冷聲道:“段深,你若不回來,便不會丟了性命。要怪,就怪我皇兄,他不讓你安然過活。”說罷拔出匕首。
突然,院外響起嘈雜的聲音。
落塵愕然轉(zhuǎn)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謝志文。
數(shù)以百計的火把已把整個院落照的通天亮。
“咣”
門被踹開,斛律武都和穆提婆一前一后竄了進來。
落塵已知中計,卻不知是中了誰的計,這回肯定不會是高未朝,更不會是李寧或是李素珍。
但是誰有本事叫李寧這個專門負(fù)責(zé)搜集情報的專家上當(dāng)?shù)哪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