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平之戰和孔城之戰很相似,宇文護誓要奪取邵城一雪前恥,采用步步拓地的戰法,攻下白水再下西太平就去除了邵郡西邊的屏障,最后近圍邵城。宇文護因吃過虧,盡起麾下精銳,任用己人,此番穩扎穩打,著實不易對付。
大河的解凍,也給邵城增加了強大的壓力,宇文憲在中州按兵不動,坐看宇文護與段韶軍作戰,即可揮軍直攻宜陽,又可聲援護軍,在有利情況下更可馳援邵城接收戰果。
算去算來,最有贏面的竟是分毫未動的宇文憲大軍。
西太平外錦旗招展,宇文護的圍城先鋒有兩萬人,當落塵破圍入城后,從白水縣調派了一萬人支援,所部主將為宇文會,先鋒將劉勇。
定國兩軍加上駱提婆的五千人總計不過一萬數,面對強大的圍城軍,西太平更不如邵城的成寬墻厚,若不施以奇謀,很難有贏的機會。而且宇文護圍城不闕,顯然意在殲滅城內齊軍,活捉駱提婆。
護軍并未將駱提婆放在眼里,即便是落塵,也不過只算是個后起之秀。對西太平的志在必得,護軍沒有進行強硬攻城,而是派出先鋒前往挑陣。
落塵跨馬提槍,率揚威軍出城迎戰。
周陣里劉勇沖了出來,狂傲道:“你們高齊就沒有能上陣的大將了么?盡找些毛都沒長全的小犢子。”話音未落,周營中傳來一陣大笑。
落塵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對付宇文護,我這個小犢子也就夠了。”清朗的聲音像絲一樣穿透一片笑聲,人人聽得清楚。
劉勇臉色一變,他不識得落塵,只認段深,他瞧不起駱提婆,自也瞧不起同為高門子弟的段深,當下一夾馬腹,要挽回顏面。
落塵見狀催馬出陣,隨著劉勇一聲吶喊,兩馬交錯而過,雙槍交擊。落塵勒馬回頭,再戰三回,原本他大可舍棄并不慣用的長槍,劉勇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已有打算,四五回后,落塵故意敗下陣來,揮軍退入城中,閉門停戰。
宇文會按兵不動,亦未攻城。
在落塵囑咐下不敢露面又放心不下的駱提婆見落塵頭仗即敗下陣來,看的連連搖頭嘆氣,拉住剛入城的落塵急問。
落塵將長槍馬匹交給手下,笑道:“駱兄放心吧,別說劉勇,就算是宇文會親來,也不是我段深手下三合之將。”他故意說得很大聲,周遭的士卒聽得清楚,垂頭喪氣的都將頭抬起。
落塵曉得要振奮軍心,接著道:“明日我就叫劉勇三合敗陣,直到宇文會親來攻城,屆時就是我們破他圍城大軍之時。”又低聲問駱提婆道:“我叫你安排的,你都弄好了吧?”
駱提婆點點頭,落塵揚聲道:“駱將軍已有定計,五日內必叫宇文會撤軍,收復白水!叫以后無人敢小瞧我定國~軍,大家有沒有信心?”
眾將士轟然應喏,駱提婆得他一捧,臉上笑開了花。落塵是自家知曉自家事,宇文護熟悉落塵,自不會叫宇文會貿然攻城,在有試探之后才能決定。
第二日,宇文會再派劉勇叫陣,落塵果然三合之下挑倒劉勇,放了水令他退回本陣,但落塵并未揮軍追擊,而是退守城池,再閉城門,而宇文會依舊不見出戰。
如此三番,落塵每陣皆贏敵將,卻次次退入城內,只求自保的模樣。只要宇文會因此而懷疑西太平的兵力,就將落入落塵的算計之中。
這一日宇文會終于忍不住,在落塵撤退時,揮軍直追,下令攻城。劉勇受了落塵幾日怨氣,身先士卒,在落塵的授意下,把手城門的士卒迅速后退,周軍幾乎沒費多大力氣就攻破城門,劉勇率領五千余人當先沖入西太平縣。
落塵一退入城內,即刻讓王敬寶引誘劉勇深入縣城,善攻的王敬寶利用早已安置妥當的街巷民宅,圍而殲之。落塵用人,向來放心,交給王敬寶處置劉勇五千人后,往找隱匿在城門墻角的鳳衛。
宇文會眼見劉勇沖殺街巷,不明就里的情況下,揮軍進入西太平。
忽然身后卻聽轟然一聲巨響,宇文會回頭看去,不知何時,西太平城門內兩側堆滿了巨石。原是竇志成率守兵推倒早已備好的石堆,瞬間封住城門,切斷了宇文會的主力軍。
宇文會立時發覺不妙,然而退路已封,只好領軍硬攻。
善守的竇志成把穩城門,不讓尚在攻城的周軍越雷池一步。
宇文會進入西太平的人馬總計進萬人,成功與否,就看武威軍是否能守得住城頭,揚威軍是否能夠利用巷道民宅阻擊宇文會和劉勇。
兵力懸殊,加上圍城軍救帥心切的猛攻,謝志文緊張的滿頭大汗。落塵嘲笑道:“瞧把你嚇得。”
謝志文道:“你不緊張?”
落塵眼看烽煙四處的縣城,從容道:“咱們還有鐵甲軍。”
封太率領的鐵甲軍成功誘開郭衍,落塵未讓其入城,而是藏在附近山頭,另有其他任務。
落塵瞇了瞇雙目,拍了拍謝志文的肩頭道:“去吧,給我活捉了宇文會,西太平之圍即解。”
鳳衛出手,尚未有過失敗。
劉勇的五千人在東市巷道遭遇王敬寶阻擊,全都陷在了城里。
宇文會退路被堵,在大街遭遇駱提婆的五千槍兵,他本意有萬人可自內破之,卻不料中了謝志文暗箭,萬人周軍頃刻瓦解,給駱提婆率軍一頓猛揍。
這近一萬五千人,除了三千戰死,主將全部生擒,余者盡皆投降。
到第二日宇文護親率大軍前來,宇文會已被押赴城頭。
駱提婆一掃連敗的頹喪,精神抖擻的出現,神清氣爽的立在城頭上,照著落塵的話,大聲對宇文護喊道:“薩保老兒,退兵吧,不然我拿令公子的人頭當凳子坐!”
宇文護只在城下恨得咬牙切齒,想要下令攻城,又不敢真拿愛子性命玩笑。落塵自是看出這一點來,才利用活捉宇文會要其退兵。
駱提婆又道:“薩保老兒,忘了告訴你,白水已為我定國鐵甲軍奪回,你要再不退兵,段帥大軍就在你屁股后面!”
落塵藏在暗處,對駱提婆的言辭頻頻點頭贊賞,宇文護抽調了白水的守軍來支援西太平戰場,卻給了鐵甲軍收服白水的機會,他眼看自己創造的不可能的戰果,笑的樂不可支。
游弋所的探子已經飛快的將捷報傳回了邵城,軍心振奮,一掃為宇文護、宇文憲兩軍夾擊的頹勢。
高肅喜上眉梢,大贊落塵用兵得當,智謀百出。
高未朝雖未如他般歡喜,卻也難掩喜色,含著笑又故作淡然道:“別太夸他,要飛上天了。”
俘虜的處理很讓落塵頭痛,關著礙事又怕生變,但全殺了他又不見得干的出來,于是虛心請教駱提婆。
駱提婆樂道:“這還不容易?愿做高齊子民的,送其入境,從軍的原職各降兩級,不愿的卸甲放還。”
“就這么簡單?”
“當然。”
落塵對這些還真是不懂,連忙追問。駱提婆手一叉腰,昂然指點道:“軍職關系到帶兵的數量,比如伍長本可有五人隊,降級后只是普通士卒。降兵通常都會用作先頭部隊,累積軍功后,才算真正是一名齊兵。”
炮灰?落塵又學到了一手如何處置降兵。
宇文護果然退兵,落塵依言放還宇文會,卻留下了劉勇等主要將領押送邵城以表功勛。在宇文護退兵的第二日,落塵利用游弋所,拉上了白水至西太平的哨探線,鞏固了邵郡西境防衛。雖未與宇文護大軍交戰,但也狠狠的挫了挫他的銳氣,讓他一時難以下手攻打邵城。
落塵加強了白水和西太平的防御及情報網,為高未朝南下宜陽爭取了充裕的備戰時間。這十幾日里自有比他更會處理軍務的人去忙前忙后,又有駱提婆這尊大佛在,更輪不到他去操心,死守西太平十數日不曾解甲的落塵,終于是耐不住煩躁起來了。
按照慣例,沒有高未朝的召喚,定國~軍這批人只能呆在白水和西太平,落塵尋思著要不要找個法子溜回邵城去,李寧卻問道:“回去做什么?”
落塵訝然,對呀,回去干什么?回去能干什么呢?但不回去總是覺得心里一日比一日煩悶,好像少了點什么般。
這一日,鄭曉婉忽然造訪,落塵料不到這個大小姐會突然來襲,只好苦著臉去接待。
鄭曉婉見他滿臉的勉強,不樂意道:“怎么,不想見到我?”
落塵拼命搖頭道:“不不不,我哪兒敢呀。”
鄭曉婉“哼”了一聲,丟給他一封信,道:“我來接收你安排的哨探線。”
“啊?”落塵一愣,把信拆開一看,卻是高未朝給他的,由文書代筆,下面有高未朝印章為證。
信上提到高未朝已做好了部署如何反擊宇文護,并要落塵把邵郡的情報網交給鄭曉婉的都虞衛。
即然是高未朝的吩咐,落塵就算有疑慮也是照辦。
鄭曉婉見他只顧看信,湊上前伸出手道:“拿來。”
“什么?”落塵思緒被打斷,不滿皺眉。
鄭曉婉道:“情報!”
落塵指了指身后的書案道:“自己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