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養孩子嗎?
林梓嘉的耳畔開始反反復復回蕩著這句話,會養嗎?
他把煙摁在一側水晶的煙灰缸里,翻身躺在床側的位置,幽深的眼底仿佛彌漫了一層大霧,漫天都是,將人的魂兒都鎖住了,出不來,也掙脫不了。
「你那會兒想的,是覺得我年紀太小,不適合養孩子嗎?」
磁性沙啞的聲。
他倚靠在床頭,微微支起一只手,胳膊枕在自己的腦袋下方,斜睨了她一眼,道:「你真這么想的嗎?」
蘇白汐惱了之后,臉上也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是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紅暈。
加上剛才運動完畢,氣兒還沒喘上,呼吸有些不平,起伏跌宕。
蘇白汐抬起頭。
忽然發現,她所在的這個位置,明明是床邊邊的角落,視野很受限制,但離奇的是林梓嘉的方位卻可以看清楚全部。
她一愣。
心口的震驚讓她寒毛直豎,連帶著脊背上都泛起了絲絲縷縷的涼意。
「你親眼看見我吃下的避孕藥?」蘇白汐后知后覺。
她一直以為林梓嘉知道當年她吃藥的原因,是他看見了垃圾桶,萬萬沒想到,他是親眼目睹的全部過程。
「是。」
林梓嘉點頭,頷首后又平躺了身體,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老婆,其實我那天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護著你一輩子,我也想讓你開心快樂,讓你心想事成。」
只是后來為什么變了?
蘇白汐冷汗遍布全身,面無表情,說:「這就是你地下戀的三年里,對我苛刻,刁難我的原因,是嗎?」
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件致命性的事情,一只手狠狠抓緊了身后的床單,語氣越來越冷:「你報復我?」
「所以你前后態度不一,在第二天醒來的第一眼看見我,羞辱式的跟我說為什么和你上床的不是徐又薇?」
一瞬間,好像所有的都說得通了。
他的反復無常,他跟個人格分裂似的允諾之后,又親手推翻,她在報復他,而他也同樣在報復她。
這是一段什么樣的愛情呢?
沒有想象中的美好,也沒有相濡以沫,更沒有為了一個人心甘情愿的落入塵埃,什么愛,什么情,什么結婚,什么一輩子,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動物。
那些美好到像是虛假的愛情,那些無私奉獻點燃你照亮我的感情,都是童話故事,都是那些杜撰出來的言情故事。
真實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離婚了分割財產,為了自己牟利,為了未來一輩子打拼,未雨綢繆,有更好的選擇就該相信有緣無份,誰會為誰拼命?
「我不是報復你,」林梓嘉低聲開口,將她的思緒拉回來,「我只是當時太生氣了。」
蘇白汐動蕩的靈魂開始歸位。
她又開始亂想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感情就變得十分涼薄,她執拗的是因為她如此涼薄的性情,曾經卻把這僅剩下的心意,全部分給了某個人,但他看了一眼,就丟掉了。
甚至還嘲笑她的心,諷刺她給的太少,嘲笑她不配。
于是,她這輩子就糾纏上了,不死不休。
「你生氣?」蘇白汐覺得好笑,她忽然覺得這場制服回憶有那么點意思了,「你憑什么生氣?」
就因為她體貼乖巧的主動吃了藥?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們的第一次,是我算計得到的,」林梓嘉輕聲說,「我打聽了你學校的行程表,知道你的房間號,所有的時間我都算的剛剛好。」
林梓嘉伸手牽
她,剛碰上,就被蘇白汐甩開了。
她冷著眼盯著他看。
林梓嘉笑著說:「我當時心里想的是,你和他們一樣,都沖著我的家世來的,尤其是你,你的情況特殊,你孤苦伶仃,你的利用更真一些,如果是別人,她們不會主動吃藥。」
「她們巴不得懷上孩子,坐實身份,好讓我離不開她們,」他低聲,「就你,你不一樣。」
他喉結滾動,一只手橫擋在眼前,遮住:「你圖的不是我,你不喜歡我。」
「……」
「我比任何人都早知道,你對我沒有感覺,」他的語氣變得平緩,「我早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緣分。」
蘇白汐啞口無言,仔細回憶從前的經過,最后說:「我吃藥是因為我當時還要靠家里才能活下去,為了不必要的麻煩,為了霍思瑜不去找你鬧,我才杜絕了這樣的后患,僅此而已。」
只是那地下戀的三年,太苛刻了。
林梓嘉擺爛了三年,他沒有好好經營這段偷來的感情,反而讓她大失所望,他的每一次嘲諷和責難,都把這段關系推向了劣跡斑斑的脈絡里。
蘇白汐起身下床,去了浴室。
因為兩人都知道,或許前期他只是因為這些搖擺不定的安全感,做出一次一次推開她,再看著她死皮賴臉的粘著他,他會覺得心里踏實,這些只是言語之間的傷害。
他真正恨了蘇白汐的時候,是親眼看見她去打胎。
于是他為了這股子不甘心,又反復折騰她,他試圖吵吵鬧鬧的要個說法,可最后可想而知,什么都要不到,還要來了原來是捐骨髓的虧欠。
他不舍得放開她,于是算計著和她結了婚,可又不知道怎么面對她。
他就想啊,蘇白汐不喜歡他,不愿意看見他,連房間門都要反鎖,間接明白她的抗拒后,他才清醒的認知到,蘇白汐要的是林家的權勢,能夠庇佑她。:
于是他像個孤魂野鬼,在外邊游蕩,整日整夜的不歸家。
幸好柳菁還擔心他這個兒子,知道每隔幾天讓蘇白汐來找他回家睡覺,這可能是她為數不多的放在明面上的主動了。
她比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不合適。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沒有愛。
從那年,蘇白汐把他推給那些綁匪的時候開始。
他清醒的看見,蘇白汐的眼底平靜無波,沒有任何動容。
只是她……不記得了。
收到戴嘉敏的信息的時候,林梓嘉還在床上等著蘇白汐回來,浴室里的水聲一直在下落,淅淅瀝瀝,沒有任何要停下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