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抵達孝感后,楊秋見到了奉命駐守此地的何錫藩。</br> 他不僅是共進會會員,也是湖北新軍中的老軍官,最初是在黎元洪手下當兵,后來調八鎮任營管帶,平行世界里他帶領湖北民軍打響陽夏戰爭第一槍,現在這個位子雖然讓給了吳兆麟,可能被黎元洪認可并委任為左路軍前線總指揮,說明還是有能力的。</br> 何錫藩同樣看到了開始下火車的右路軍,清一色的年輕軍官,鼓鼓囊囊的子彈帶,騾馬拉拽的馬克沁重機槍,扛在肩頭的輕機快炮,還有外形和漢陽造有些不同的步槍,第一次見到的可以掛在腰上的木柄小炸彈,以及和北洋相同的七生五管退野戰炮!雖然人數只有兩個營多一些,但和此刻僅僅人手一支漢陽造,子彈十發,大炮八門的左路軍二協來說,這種裝備幾乎讓士兵羨慕嫉妒要發狂,大家實在是想不明白,楊秋到底走了什么關系,居然能弄到這么多新式裝備!</br> 之前與武昌電話聯絡的讓何熙藩知道了楊秋辭職帶兵來前線的事情后,就一直在想如何與這位相處,以及如何定位左右兩軍的關系,此刻見到人家的裝備就知道,主導權恐怕是拿不回來了,何況從軍銜上說楊秋也是上級,所以干脆大大方方敬禮道:“錫藩見過楊司令。”</br> “少岳兄叫我辰華吧,說來你還是我的老前輩呢。”楊秋微微一笑,帶姜泰等軍官和前來迎接的二協軍官問好,后者因為岳鵬等人都出征在外,所以被臨時拉來當參謀,幸好他在曰本留學時也學過指揮,所以做起參謀的事情來也輕車熟路,等到大家都認識后,楊秋立刻追問道:“這邊都部署好了嗎?”</br> 何錫藩不是孫武那種純粹搞政治的人,他和吳兆麟一樣對楊秋和右路軍還是很贊賞的,要是沒有人家先出手,說不定北洋此刻已經殺到了漢口,哪還有時間給他們這些人準備,光是這份功勞當個分府院正就毫無問題。何況之后的北進,掃蕩四野徹底光復湖北等行動都證明這個年輕人的確是想打好這一仗的。</br> 最重要的是右路軍還裝備了大量機槍和新式管退大炮,光是看在這些軍械的面子上就不應該敵視,所以對楊秋剛到就問部署的這種干練也很佩服,介紹道:“三標已經前出孝昌和陡山,卡住了京漢線車站,四標暫且還在孝感。”</br> 武昌左路軍沿用的依然是新軍編制,一個協轄制兩個標,每個標下設三個營。作為最早改編的部隊,他和吳兆麟手上的四個標不僅都有黨人做骨干,大部分也都是鄂軍老兵,戰斗力還是能保證的。而且從地圖看,他的部署全都以京漢鐵路線為軸,明顯做好了北洋破關后會沿鐵路線快速南下的準備,是為不錯的軍官。</br> “孝昌左翼就交給我們吧。”楊秋聽完即刻下令道:“竹生(姜泰字),一營和炮三營前出花西,保護孝昌左翼安全,二營和炮一營繼續向左進駐云夢東北的楓梓崗,各部抵達后即刻開挖戰壕,部署鹿砦防止北洋騎兵快速南下!”</br> 姜泰轉身去下令后,楊秋立刻扭頭說道:“少岳兄,我知道你們都在想我是不是來奪權的,我只想告大家,打不贏這場仗,再大的權利都是井中月!所以我不想提這些,你們愿意聽我的調動就聽,不想聽的話也行,只要好好打仗就可以。”</br> 何錫藩沒想到楊秋這么直接,加上知道主導權人家肯定不會放,只要他是真的來打仗的,又何必現在去爭權奪利呢?所以很干脆的說道:“您是司令,我們自然都聽你的。”</br> “那就好。”楊秋一掃后面神色有些不對的幾位黨人軍官,說道:“知道你這里機槍不足,所以我會留下一個機槍連,帶三挺馬克沁和四挺輕機快炮配合你們固守右翼,至于大炮兄弟實在是抽調不出了。”</br> 能留下三挺重機槍和四挺輕機槍幫忙,何錫藩已經很開心了,但機槍都是吃子彈的大戶,他這邊每個士兵才拿到兩排子彈,那里養得起機槍,焦急道:“少岳謝謝司令不計前嫌相助,只是能不能再留下些子彈呢,我們這邊可養不起它們。”</br> “子彈?”楊秋一皺眉,掃了眼四周彈帶扁扁的士兵,詫異道:“楚望臺不是有足夠的儲備嗎?而且我已經答應黎督,槍炮廠會每天向你們提供一萬發子彈,難道。”</br> “還不是張景良!”</br> 四標標統謝元愷見到楊秋身后的警衛都是彈帶鼓鼓,腰里插著四個木柄小炸彈,還配發了短槍,羨慕的立刻說道:“我前曰回劉家廟向他討要子彈,他硬說儲備不足不可濫用,只給了每人兩排十發,而且還說新兵多給子彈只能造成浪費。”</br> “那為何不去找孫武?他是軍務部長,后勤都歸他管。”</br> “去了,可是。”謝元愷望了眼何錫藩,忿忿不平閉上了嘴巴。他是文學社成員,因為劉復基慷概就義,蔣翊武失蹤,文學社除了胡瑛和熊秉坤外基本都被排擠在了軍政斧內,早是滿腔怒火。只是協統是共進會成員,又大戰在即實在不宜再鬧矛盾,所以到了嘴邊的不滿最后硬生生憋了下去。</br> 何錫藩心底也嘆了口氣,孫武早已不是當初果決發動起義的共進會領袖,為了攀附黎元洪掌握大權,對張景良故意克扣彈藥的事情不聞不問,想到這些他就覺得心煩無比,拱手道:“若是辰華不方便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保證機槍的彈藥供應吧。”</br> “現在漢陽每天的產出兩軍各取一半,這次出來我們已經把那里搬空了。”楊秋不是沒子彈,剛到手的尖頭子彈是要留給輕機槍和無法使用圓頭彈的毛瑟98,加上漢陽造也無法使用尖頭子彈,所以給他們也沒用。至于圓頭子彈則要留給重機槍和自己這邊的漢陽造,儲備也并不多,畢竟現在連他都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所以見到何錫藩等人臉上的失望表情,只能說道:“少岳也不用太擔憂了,無論如何兄弟都會保證機槍連的彈藥,等漢陽再有產出一定讓軍需官先給你們補充。”</br> “少岳代兩協將士謝謝司令了!”何錫藩剛要再說幾句感激地話,就看到佐官拼了命的向這邊跑來,不等走進就大喊道:“不好了!北洋開始攻打武勝關了,譚協統發來緊急電報,要我們立刻馳援。”</br> 這個消息頓時讓四周炸開了鍋,楊秋也心底一沉,他一直認為袁世凱會拖到出山正式當上總理大臣才會賣力,沒想到居然提前了近十天就下死手。</br> “協統,我帶三標去吧。”</br> “三標固守孝昌不可亂動,依我看還是由我們四標前往支援!”</br> “不行,四標守孝感,這里是最后的大門!依我看應該立刻讓武昌將四協抽調過來北上,確保武勝關安然無恙。”</br> “來不及了!”軍官們議論紛紛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時,楊秋一擺手打斷了所有聲音,蹲下身子讓雷猛取來地圖,就地攤開詳細看完后立刻說道:“四協還在南面,現在回援抵達武勝關也要兩天時間,根本來不及!我看不如這樣,少岳和竹生你們倆配合固守孝昌,我帶警衛連去支援,現在上火車的話最遲明早就可趕到,相信今夜何熙和吳兆麟還是能守住的。”</br> “就帶一個隊?”何錫藩連忙擺手:“司令千萬不可大意,畏三的姓子我是知道的,要不是危急絕不會求援,所以此刻北洋定然已經是大軍齊出,一個隊去恐怕。”</br> “不是一個隊,是三個營。”楊秋沒注意到何錫藩又把稱呼改了,手指向左邊一掃:“竹生,你立刻派人去安陸,柯韶他們收編京山后應該已經抵達那里,找到后立刻讓他們北上中途與我匯合。再派人去襄陽通知岳鵬,拿下襄陽后即刻向隨州進發,確保北洋不能走大洪山繞道漢川!”</br> 在場的都是軍官,見到楊秋在地圖上一揮左翼就出現了兩支部隊,瞬間明白為何他要強行收編京山的劉氏兄弟了,要是沒有這次收編,怎么可能提前在左翼大洪山集結起兩支能夠調動的部隊!所以大家對孫武用此事逼他辭職多了份不滿。</br> 楊秋不知道他這番調動居然引來了何錫藩等人的聯想,仰起頭掃視一眼眾人:“我此去也不知道能守住多久,萬一關破我和畏三必定先要避其鋒芒調整,所以就要靠你們擋住北洋的沖擊了!希望諸位千萬記住,切切不可讓北洋沖起來,無論如何都必須守住孝昌擋住第一波!”</br> “司令放心,少岳就算是死,也一定擋住這波!”不管何錫藩的保證算不算數,楊秋也沒有第二選擇,立刻招呼警衛連重新上火車準備出發,可剛要上車就被哈坎擋住去路。</br> 楊秋現在可是德國海軍的希望,哈坎怎能讓他去冒險!但楊秋去寸步不讓:“哈坎上校,我是個軍人,軍人應該在前線而不是像女人那樣被保護起來,要是您覺得你們連一個軍官都保護不了,那么我想這次交易也沒有必要了!”</br> 哈坎真恨不能將這個家伙強行帶上軍艦然后立馬回歐洲,見到他面色不善,楊秋只能軟道:“我不會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也不會去無畏冒險。”</br> 聽到他這么說,哈坎也只得放行陪他一起上了火車,這一幕讓聽不懂德語的何錫藩等人糊涂了,怎么也想不到楊秋居然還能調動洋人。</br> 夜幕很快就降了下來,火車向武勝關疾馳的同時,關隘上也已經是殺聲震天。白天還雄偉的關隘已經殘破不堪,一隊隊北洋士兵在機槍和大炮的掩護下不斷發起沖鋒,子彈帶起的紅色光點在雙方之間來回穿梭不停。</br> 石小樓壓著腦袋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碎石堆般的城樓向指揮所跑去,一路上殘肢斷臂隨處可見。誰都沒有想到,北洋發起狠來居然如此可怕,才短短幾個小時駐守部隊就死了近千人之多,而且其中大半又都是被炮彈炸死。</br> 當他走到一個用厚厚沙包和石塊堆砌而成的機槍堡時,里面突然傳來了劇烈的大喊。“卡殼了!掩護我。”</br> 探頭看去,重機槍手又跳又叫,原來因為經驗不足連續高速射擊,一截帆布彈帶被扯爛堵住了槍匣,急的機槍手連忙用力將馬克沁重機槍從射擊孔前拽離,應急保護的一挺麥德森輕機槍立刻占領射擊孔,繼續對山坡掃射。</br> 顧不上發燙的機匣,機槍班的幾位戰士開始手忙腳亂的清理殘留的帆布彈帶。</br> 這是項很討厭的工作,加上鄂軍中根本就沒有經驗豐富的重機槍手,楊秋自己也沒玩過這種古董貨,所以他編寫并且讓全軍機槍手中間學習的《機槍戰術手冊》僅僅能幫助士兵學會戰術,技術上卻根本幫不到忙。加上馬克沁機槍零件上百,剛學會的人就算平時訓練想拆開機匣也很頭疼,何況是現在這個緊要時刻,所以機槍堡內簡直就忙亂成了一鍋粥。</br> 眼看最重要的一挺機槍停歇下來,石小樓頓時暗道不好,能在北洋的沖擊下打到現在完全都靠這些生疏不齊的機槍,尤其是重機槍更是成為了封鎖利器,白天時就已經有兩挺被炮火擊中打爛,現在第三挺都停了,關隘上頓時少了一半火力,左側立刻就出現一個大空檔。</br> 經驗老辣的北洋兵立刻看到了這邊,在三長兩短的銅哨提醒下,數百位北洋步兵頂著子彈向這邊匍匐爬來,石小樓很清楚,要是被他們爬到百米發起沖鋒那可就是大麻煩了,正思考著是不是居高臨下發動一次反沖鋒時,就看到吳兆麟帶士兵將兩門十管手搖式12.7毫米格林快炮推上了城垛。</br> 格林快炮是真正意義上第一種裝備國內部隊的重型機槍,老北洋曾經裝備了很多,張之洞籌備新軍中也從國內調來了數十挺之多。圓滾滾的自落式彈匣被插入了快炮上方,機槍手抓起手柄開始旋轉,兩位副機槍手則負責艸控角度,裝彈手和輸彈手則不停的更換彈匣。</br> 和艸作更簡單的馬克沁相比,這種機槍雖然火力不弱,但射擊角度完全要靠機槍班的士兵精密配合。由于左路軍缺乏機槍,為了加強火力才不得不把這種老爺貨從楚望臺被搬了出來裝備部隊,最后還是黎元洪特別請來了幾個退役老兵才勉強教會士兵使用。</br> 雖然格林快炮比馬克沁差多了,但兩門十管快炮每分鐘還是能打出幾百枚子彈,12.7毫米子彈又威力極大,只要打中就是必死,所以暫且彌補了重機槍班的空擋,眼看武勝關上火力還是如此兇猛,打了幾個小時的北洋也不得不鳴金收兵。</br> 隨著最后一位北洋士兵消失在黑暗中,密密麻麻的炮彈又落了下來,石小樓苦笑一聲,這些打瘋了的北洋還真是不給人留絲毫喘氣的機會。</br> 第一天的鏖戰直到半夜才最終停歇下來,當將士們揉著酸痛的肩膀起身時才發現,武勝關已經幾乎看不到昔曰的模樣,鮮血和尸體躺滿了關隘前的整個山坡。</br> 這才僅僅一天,向司令保證的二十天也還有七天!怎么真守得住嗎?</br> (未完待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