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兩人全身的汗毛都炸開了,因為楊秋從始至終都沒表露過身份!</br> 蕭安國也是渾身發顫,想也不想就要向后開槍,說話的男子頓時暗道不好,忘記了兩人此刻已是驚弓之鳥,連忙驚慌的喊道:“大人,在下沒有惡意。”</br> 抱著苗洛的楊秋也終于轉過身看清楚了說話的男子,三十多歲,身材不高,大約有一米五六的樣子,一身灰色的長衫,不僅衣領平整,而且袖口也疊得整整齊齊,尤其是那雙眼睛,大概是剛才被一口叫破的原因,竟然讓他有種被看穿一切的感覺。</br> 見到蕭安國舉槍對準自己,男子也是神情緊張連連擺手介紹道:“兩位大人,在下申樹楷,沒有惡意。”</br> “申樹楷?”楊秋就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那里見過,申樹楷見到他皺眉思索,還以為想起了自己,連忙提醒道:“標統大人,在下是合盛元經理。”</br> “合盛元!”</br> 不說合盛元還好,一提這個名字,在成都街頭被刺殺的那幕立刻浮現了上來,楊秋頓時氣不打一處,要不是因為他們出賣,自己又怎么會失手誤殺了王天杰,以至于現在連緩和的余地都沒有,就連剛才的刺殺和苗洛受傷,歸根結底也都是合盛元惹的禍!</br> 而且因為王天杰身死,使得自己和黨人暫時沒了談判的可能,逼著不得不走另外一條最艱難地道路,現在要是苗洛死在這里,估計自己這輩子就洗不干凈了。</br> “宰了!”楊秋話都不想多說,干脆了當就準備讓蕭安國開槍走人,再去想其它辦法。</br> “楊大人還在生氣呢。”申樹楷見狀,也是哭笑不得,指了指苗洛說道:“殺我沒關系,何況今夜之事究其原因也是我合盛元給大人惹來的,不過這位姑娘可真耽誤不得了。”</br> 此時大街上終于響起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申樹楷看了眼外面后,連忙掏出一張紙條交給了蕭安國,說道:“大人,這位姑娘就交給我吧,紙上有我在這里的地址,大人隨時可以來找我。”</br> 大概是為了讓楊秋放心,申樹楷拍了拍手,只見到后面又走出一位熟悉的面孔,正是成都合盛元分號的那位老掌柜。</br> 老掌柜見到楊秋后連忙跪了下來:“楊大人,成都一事都是小人管教不嚴,所以今天特意來向您賠罪。”</br> 見到老掌柜楊秋就知道對方沒說假話,原本還想問問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可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也有些亂了,雖然還是不太相信申樹楷,但如果就這樣帶苗洛出去恐怕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br> 蕭安國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兄弟,別怪哥哥多嘴,我們現在帶著苗姑娘出去恐怕就真洗不干凈了,何況這合盛元也不是小門小戶,不如......。”</br> 楊秋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要是申樹楷有心害自己,也沒必要報出合盛元的名號,所以一咬牙將苗洛交給對方,說道:“謝謝兩位,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若是這位姑娘有什么三長兩短,就別怪我不客氣!”</br> “大人放心,申樹楷自當竭力相救。”申樹楷拱了拱手,見到楊秋要走了,眼神一閃提醒道:“大人,今夜的巡城兵丁似乎來得比往常晚了些,您可要小心。”</br> 剛準備出門的楊秋聽到這句話,身體猛地一頓,雙目中猛然暴起一團精芒扭頭看向了申樹楷。</br> 如同野獸般凌厲而可怕的眼神,讓申樹楷和老掌柜只覺得脖子一涼,等楊秋和蕭安國走后,才相視一眼暗暗苦笑,真不知道這回做的對還是錯。</br> “蕭大哥,楊大哥,你們沒事吧!”</br> 兩人剛重新回到大街,就看到秉文和馬奎居然抱著槍沖了過來,蕭安國連連撓頭詫異問道:“你......你們怎么會在這里的?”</br> “是這樣的。”</br> 馬奎連忙解釋道:“你們赴宴后,秉文總覺得不妥,說回來的路上可能沒人保護會出亂子,我一聽也對,所以就帶了幾個兄弟出來,沒想到剛到總督府門口就聽到了槍聲。”</br> “秉文?”蕭安國看了眼秉文后,感激的拍了拍他肩膀:“你這小子,還真有點小聰明,我看不如隨我去楚望臺好了,也可以給我出出主意。”</br> 見到楊秋也撓撓自己的頭笑了起來,秉文心底松了口大氣,見到遠處又來了大批官兵,連忙帶著大家散開保護,他走開后蕭安國悄悄用胳膊捅了捅楊秋,湊到耳旁說道:“你說秉文這小子不會有問題吧?”</br> 沒想到蕭安國也有心思細膩的一面,楊秋微微一點頭:“他應該知道一些,但因為我殺了王天杰,害死了四川那么多黨人,所以心里對我始終有疙瘩,不過出賣我們到不至于,要不然這小子早上也不會兩次提醒我小心。</br> 其實他什么都好,就是還沒轉過彎來,滿清韃子是該殺,可那些黨人呢?有幾個是真正治理國家的人才?那位中山也只是嘴巴叫得響,東也求贊助,西也找募捐,可這么多年過去了,為老百姓修過一寸鐵路嗎?真正的靜下心來練過一支軍隊嗎?別和我說沒地盤,南洋等地那么多人支持他,拉到海外真想練出一鎮軍隊毫無難度,可他呢?</br> 曰本倒是跑得勤快,全他媽忘記了甲午之恥!這點上還不如北洋呢。</br> 光說今晚,賣友求生,恬不知恥!這種人即使翻了大清朝,就能安穩的坐天下了?而且別忘了,北方還有位袁大頭呢!要真是在三鎮鬧事,北邊的軍隊一來,最后倒霉的還是這里的百姓。”</br> 楊秋的話有真有假,至少他現在需要擺出一副走中間路的姿態,蕭安國沒注意他的神色,聽完也是心里嘆氣,低聲道:“希望這是最后一次,不然......兄弟都沒得做了。”</br> 大批的巡城士兵開始從各處趕來,一位是明天就要上任的標統,一位是非親信不可接任的楚望臺平庫,在自己地盤上當街遭到刺殺,雙方開了不下百余槍,這可是潑天的大事。</br> 所以巡城營幾位軍官見到兩人連忙上來問好,然后帶著士兵就開始挨家挨戶的搜查,使得整個老城都陷入了一片雞飛狗跳中,這讓楊秋暗暗擔心不知道申樹楷能不能避開。</br> 蕭安國知道他的心思,使了個放心的眼色,合盛元也不是小門小店,能在這個亂世起家,那個沒些雞鳴狗盜的手段。</br> 當街遇刺這么嚴重的事情,自然不能就這么完了,所以楊秋和蕭安國又去見了黎元洪和張彪,將情況說了一下,只隱瞞了苗洛的事情,然后才在張彪的火冒三丈中回到了營地。</br> 隨著馬奎下令加強戒備,楊秋又想起了受傷的苗洛,還是有些不放心。</br> “這是上次提督大人讓我們給洋人押運藥品時弄來的。”見楊秋一臉不安,知道他心思的蕭安國立刻回屋拿來一個小包遞給了他:“早去早回,我在這里給你打掩護,省的有人來查。”</br> 楊秋打開包袱一看,都是西醫用的藥品,種類齊全而且還有醫用鉗子等東西,連忙感謝道:“謝謝大哥。”</br> “你我兄弟還那么客氣干嘛,這些本來是留著自己用的,就怕將來受個傷沒藥醫,不過明天老子就要進憲兵營了,恐怕不會再有不開眼的來惹我了。”</br> 感謝的話楊秋也不想多說,只是拍了拍這位黑臉大漢的肩膀,吸了口氣:“大哥放心,將來只要我楊秋吃飯,決不讓你喝湯!”</br> “滾蛋吧,老子剛拿了總督的銀子,還成了提督的心腹,什么時候要靠你個小白臉養活了,還是去救你的兇婆娘吧!”蕭安國笑著一腳將楊秋踢走后,坐在燈下想了想起身向秉文的宿舍走去。</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