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商場里挨個逛。秀靜做家庭主婦的時間長了，又被吳賀偉多次打擊，看到貴的衣服不敢選，只在打折打得兇的地方挑。安嗔知道她的經濟狀況，勸她：“這些打三折的就不要看了，都是夏款，馬上過季了，也穿不了幾天，我們去看那邊的。”
    秀靜挑中一件秋裝，問安嗔：“安嗔，你說我穿這樣的會好看嗎？”
    “衣服是要試出來的，這樣看不出來的，你先去試試看。我覺得你今天至少要買兩套才行，面試啊，上班啊都要穿的”接過她的包，讓服務員挑了尺碼，秀靜才去試了。安嗔嘆氣，家庭主婦真不是人干的活，累死累活不說，遇見個總打擊她的男人，秀靜的自信都被磨光了。
    兩個人看到順眼的就去試，最后一人入手三套。累得坐在休息處都不想動了。
    “簡歷發得怎么樣？”
    “我發了幾家公司，有兩三天了，一家都沒有邀請我面試。唉……”
    “可能是正好趕上假期，說不定假期一過別人就通知你了呢。就算這幾家不邀請你面試，大然山有那么多企業呢，繼續投就是了。反正工作是必須要找的，好過別人總感覺是在養你一樣。”
    “是啊，也只能這樣，實在不行，我要不就降低一點要求？”
    “我覺得吧，你越是降低要求，別人可能越不理你，我們又不是應屆生了，企業招人是要讓人做事的，又不是培養人的。”
    “我真是沒有信心。”
    “別沒有信心，干活干不死人的，你又不是完全沒有工作經驗，怕什么。我們現在就只缺面試的機會了，只要進去了，你就不用怕了，前面的人會移交給你，你可以先看他做的，后面接著做就行了，也可以問我。”
    “吳賀偉說要去見同學，也不知道真假。”
    “不管他是真是假，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有收入，后面的事情再看吧，他……現在怎么樣？記得你說要給他送飯。”
    “我上次跟他說要不我給他送飯，他都不愿意，說別人會怎么想啊，嫌公司食堂不好？還是家里太窮吃不起小炒？他說我去給他送飯就是丟他的人。”
    “那就是沒去了？”
    “我去了，沒送飯，就是下了班以后去找他公司找他，保安說他已經下班了，那天晚上還是十一點多回來的。我沒問。”
    安嗔看秀靜神色迷惘，臉上斑也有了，提議去買點化妝品：“我看啊，我們要是不對自己好，除了父母就再也沒人對我們好了。再說了，連自己都不對自己好，哪個來對我們好呢？”
    秀靜笑答：“也對，真是這樣，我如果找到工作后，就把工資分分好，一份給孩子，一份給自己，一份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男人嘛，先放放再說。”
    一邊聊著閑話，一邊四處看看這熱鬧的景象。安嗔一眼看到了另一部正往下的電梯上，章建恒和一位年輕美女并肩而立，章建恒一如既往地清淡樣，手上提著幾個袋子，美女卻是滿臉含笑。
    安嗔趕緊別過頭，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大領導的私生活跟自己無關。安嗔有時也八卦，偶爾也聽過一些傳聞，她可以聽，但她從不傳話。反正也買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安嗔回娘家吃了飯，接朵朵回家。安爸安媽一向對安嗔的生活不作過多干涉，從不說吳海飛一句不是。這次安媽問：“海飛去看同學，要是把你們母女兩個帶上不是更好，又看了同學，又旅行。”
    安嗔笑笑：“他們商定好了都不帶家屬，說不定約好一起去母校看看呢。”帶著朵朵回了家。
    收拾完畢，安嗔問朵朵：“今天要不要跟爸爸視頻了？”
    朵朵點頭：“我要跟爸爸說話。”微信視頻請求發過去良久，那邊才接收，鏡頭里，吳海飛剛洗完澡，穿了一套新睡衣。KT貓的圖案鮮艷又可愛。
    “朵朵，寶貝，想爸爸了？媽媽呢？”
    “媽媽在洗衣服呢，爸爸，外婆今天給我做了炸雞腿，比肯德基的還好吃，你在外面吃什么好吃的了？”
    “爸爸今天跟同學在一起呢，嗯……還吃了海鮮。媽媽今天帶你去外婆家了，那明天呢，有沒有說要跟你去哪里玩？”
    父女兩個講了一堆閑話，忽然朵朵看見鏡頭里出來個用毛巾包著頭發的阿姨：“爸爸，這是你的女同學嗎？”安嗔在洗手間聽到了，趕緊出來看。沒讓自己出現在鏡頭里。
    “寶貝，你看花眼吧？是不是太想爸爸了？”可惜這個女同學不配合出現在鏡頭里：“海飛，你在跟誰通話呢？”安嗔眼疾手快，截了屏，是王淑娜的少半個側面，且那邊是移動的，鏡頭很模糊。
    鏡頭狠狠地晃了晃，信號切斷。
    “媽媽，斷了？”朵朵抬頭看看媽媽。
    “那寶貝聊完了嗎？”
    “我還想再聊一會呢。”
    安嗔又一次連接，那頭再次接起來，看到安嗔：“安嗔，剛剛信號不好，你忙完了？辛苦老婆了。”
    安嗔笑說：“你們這么快就結束了呀，我還以為老同學好久不見，不醉不歸呢。”
    “沒呢，我已經在賓館了，今天四處看了看，結果到處都是人，都趁著放假旅游呢，飯店賓館全是人，我都住得五星級呢，心疼啊。”
    安嗔用戲虐的口吻說：“哼，好容易放個假，本來想帶著朵朵去走走看看的，結果呢，朵朵現在連爸爸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發個地址過來，讓老婆查個崗。”
    “這不是視頻著嘛，還不算主動讓你查崗呀，這老婆！”
    “爸爸，你在哪里呀，你要給我帶禮物。”朵朵真是個好隊友。
    “對呀，寶貝都在問你呢，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給我們帶禮物。我明天可能要去加班，你能收點回來就早點回來。”
    “好吧好吧，我家的一對母女花。我在濱島呢，我回去帶海鮮回去。安嗔，你怎么比我這個當老板的還忙。”
    “老板是可以發號施令的，可我是員工啊，老板交待的事情我也做完啊。我等下還要去看看軟件公司發給我的關于新軟件的一結注意事項呢，省得人家來了我一頭霧水。地址發來沒？”
    吳海飛夸張地嘆氣一聲，果真發了個地址過來。
    安嗔說自己要去忙了，讓朵朵跟爸爸再聊一會就睡覺，忙自己的去了。
    手機地圖真是個好東西，濱島、北山路上某五星級酒店，離然山大概四小時車程。
    關了燈，耳邊只有朵朵平穩的呼吸聲，安嗔就著窗外微弱的燈光望著天花板。摸摸手上的婚戒，最近心情壓抑、工作繁忙，人瘦了，連戒指也松了，剛剛用洗衣粉洗衣服時，他還掉下來了。
    安嗔走到陽臺，十八線城市的城效結合處，在午夜十分已經靜悄悄。仰望天空，小時候數不清的點點繁星如今已是寥寥無幾，多年工業的發展造就了空氣的污染，成天霧霾。她在為未來為孩子擔心難過之時，那個始作俑者在什么呢？大概正在賣力勞動中，在另一具身體上拼命蠕動。秋風微涼，一如安嗔的心。
    這個晚上還有一個人不能安然入眠。章建恒躺在地上，床上睡著他的妻子。分居已五年，也曾經下定決心要離婚，在兒子離家出走又揚言要跳樓的爭扎中，最終沒能離成。
    兒子已經高一，中考考得很不錯，是個懂事的帥小伙子了。這些年，房地產蓬勃發展，房價節節攀升，除了這一套，章建恒在新雅小區另外還買了兩套，一套出租，一套他自己住著。兒子上學的日子里，他有時候住公司宿舍，有時候住在新雅小區那邊。只有兒子回家的時候，他才回來扮演丈夫的角色。
    他翻了個身，輕輕起來，打算去陽臺抽根煙。開門聲吵醒了妻子：“你要走嗎？兒子還睡著呢？”
    “我去抽根煙。你睡吧。”沒有多余的話，徑自出了門。
    她出生于生意人家，爸爸這一輩人只生了她一個女孩子，叔叔伯伯家也全是男孩子。被嬌著寵著橫著走養大。雖說當初年輕太輕率，跟章建恒認識時間不長就懷了孕，倉促結婚，但平心而論，她是幸運的，章建恒是個值得相伴一生的人。只是年輕不懂得經營婚姻，大小姐脾氣發起來收不住，夫妻感情日漸冰冷。再后來，章建恒越來越忙，她發脾氣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他加班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然后呢，她為了引起他的嫉妒心，在網上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做了不該做的事，要不是兒子離家出走又揚言要跳樓，大概他們已經離婚了。
    雖然沒有離婚，但是婚姻也早已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婚姻了，章建恒提出分居，讓彼此冷靜，慢慢修復。近五年過去，沒有修復成，卻讓彼此越來越陌生。不是不后悔，可是做過的事再不能重來。這些年，她努力過，懇求過，她甚至為了不離婚，允許章建恒也去外面找一個，或者平衡一下能挽回她的婚姻，章建恒只報以一聲冷笑。陳曼披衣下床，開門出去。
    陽臺上一星紅火忽明忽暗，她走過去，從后面輕輕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水。熱淚拈濕了他的睡衣。
    “曼曼，你怎么也出來了，睡不著嗎？”
    “建恒，你是不是還恨我？”
    章建恒拿掉胸口的手，拉過她，讓她坐在椅子上。拉過另一把椅子和她并排坐著。
    “你是不是還恨我？”陳曼淚眼婆娑。
    章建恒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拿過茶幾上的紙巾幫她擦淚。這久違的溫馨接觸讓陳曼既溫暖又害怕。
    “恨你做什么，我也沒做好。”
    “那……那你是原諒我了嗎？你能不能原諒我？”
    陳曼的懇求不是第一次，章建恒就著微弱的光線看看陳曼。陳曼這些年蒼老了不少，以前她是瓜子臉大眼睛，現在她皮膚狀態也不好，眼角也有了皺紋。這經場婚姻，快樂的日子其實也挺多，怎么就成了這樣？
    “曼曼，我們不要再糾結原諒不原諒這個問題了，瀟瀟這么大了，現在已經高一，三年后就是高考，我們現在這樣也不錯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這樣叫不錯嗎？我以前……犯混，這些年也懲罰過了……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外面有人了？話雖是我說的，可我……你還是恨我，你還在懲罰我！”泣不成聲。
    “你別這么想。我們走到現在，我想我已經不恨你了，你就是瀟瀟的媽媽，就當是……就當是我的朋友。”想了想又說：“陳曼，未來三年是瀟瀟關鍵的三年，就讓他安心學習。至于我們，我想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我已經不再糾結過去的事，你也別再糾結了，就讓他過去吧。瀟瀟上學，我也不在家，你老這么呆著，容易胡思亂想，不如出去找個工作吧。”
    “是，兒子在上學，可你明明可以回來的，你為什么就不能回來呢？”
    “陳曼，我以前一直很想多賺點錢，總是很忙，現在，我是覺得我們真的回不去了。”以前，陳曼家境好，婚后矛盾顯現時，章建恒曾在岳家的企業工作過一陣子，那時岳父和大舅哥幾乎一到下班時間就催他回家。他們是一番好意，然章建恒卻覺得理不直氣不壯，更壓抑了。后來辭職自謀生路更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自然更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