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總覺得,他就算有一天真死了,也得選個轟轟烈烈的死法,因為沒錢治病而嗝屁,這種死法未免也太憋屈了一點。
當戰(zhàn)艦終于抵達薩利蘭法主星,在帝都最大的醫(yī)療中心門口平穩(wěn)降落時,路遠已經因為蛇毒發(fā)作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他的頭發(fā)被汗水浸濕,冷峻的眉頭痛苦皺在一起,渾身控制不住地開始打冷顫,艱難吐出了幾句模糊不清的囈語:
“冷……好冷……”
尤斯圖垂眸睨著路遠裸/露在外的身軀,無意識皺了皺眉。他一邊抬手解開自己身上軍裝外套,一邊對約里加道:“快把他背下去?!?br />
約里加聞言一愣,瞬間成了受驚的土撥鼠:“你瘋了,他五天都沒洗澡了!”
尤斯圖危險瞇眼:“你背不背?”
約里加還在生他的氣,煩躁抓頭發(fā):“該死,別這么和我說話!你剛才騙我的賬還沒算清呢,要背你自己背!”
尤斯圖聞言把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原本想收拾約里加,但見路遠狀況實在糟糕,最后還是決定先把他送進醫(yī)院再說。
在薩利蘭法星球,雌蟲的身體不能被異性看見,否則傳出去名聲就糟糕透頂了。尤斯圖把自己的軍裝脫下來給路遠套上,裹住他的上半身,這才把他從戰(zhàn)艦上背下來。
路遠勉強還殘留著一絲意識。他趴在尤斯圖背上,艱難掀起眼皮,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抵不過大腦襲來的昏沉,徹底暈了過去。
醫(yī)療中心早在四個小時前就收到了小隊上報的求救訊息,說在索里蒂亞密林發(fā)現一名被變異種咬傷的雄蟲,生命體征堪憂。
醫(yī)療主任聽聞有雄蟲受傷,立刻火速安排好了手術室和獨立病房,并且親自帶著副手在門口迎接,當他們看見尤斯圖背著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雄蟲趕來時,立刻上前幫忙把路遠抬上了醫(yī)療床。
醫(yī)療主任習慣性扒開路遠的眼睛檢查了一下瞳孔擴散情況,待發(fā)現路遠罕見的黑色眼眸時,皺眉“咦”了一聲,隨即又解開他腿上的紗布,發(fā)現了被簡單處理過的傷口:“知不知道他是被什么變異種咬傷的?”
尤斯圖搖頭:“基因數據庫沒有搜索到信息,初步推測可能是新型變異種,來的途中我們給他注射了一支C30-4針劑,沒有服用其他藥物?!?br />
醫(yī)療主任對助手道:“快推進手術室,呼叫科博醫(yī)生過來?!?br />
醫(yī)療主任語罷也準備跟著一起走進手術室,一回頭卻見尤斯圖他們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怎么了?”
尤斯圖頓了頓,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反正也瞞不過去:“抱歉,我們上報信息的時候出現了錯漏,他其實是一只雌蟲。”
約里加在后面探頭探腦,飛快補充了一句話:“他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你們可以幫他恢復記憶嗎?”
醫(yī)療主任聞言整只蟲都傻了,下意識看向路遠離去的方向,震驚出聲:“什么?!他不是雄蟲?!”
約里加他們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醫(yī)療主任頓時暴跳如雷:“你們這群該死的兵痞子,戲耍我很好玩嗎?!我特意推掉了三個會議趕來做手術,結果你們居然告訴我他不是雄蟲?!你們的長官是誰,我一定要投訴你們!”
尤斯圖原本還打算道歉,聞言眼睛一瞇,目光不善地看向他:“投訴?用什么理由投訴?還是說雌蟲命賤而廉價,不值得您親自動手術?”
后面一句話譏諷意味甚濃。
醫(yī)療主任聞言一噎,最后氣急敗壞轉身離去:“我懶得理你們!”
約里加見狀暗中拉了拉尤斯圖,壓低聲音道:“夠了尤斯圖,不要惹事,剛才總部發(fā)來信息催促我們該歸隊了。”
尤斯圖聞言下意識看了眼手腕上的微型終端,這才發(fā)現有歸隊信息。他正準備和約里加離開醫(yī)院,走了兩步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重新折返回前臺,從錢包里抽出一張藍色半透明的星卡丟到桌上:“剛才送進去的那只雌蟲,醫(yī)療費從這張卡上刷?!?br />
約里加見狀吹了一聲口哨:“七殿下,您可真大方?!?br />
尤斯圖涼涼瞥了他一眼:“也許我該讓你付錢,畢竟奧哈拉大人可是帝國的財政官?”
約里加聳肩:“嘿,別指望我兄長了,你難道沒聽說過越有錢的蟲越摳門嗎?”
而另外一邊,路遠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冰冷,反而發(fā)起了高燒,伸手一摸,燙得驚人,連帶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醫(yī)療主任換上手術服,開始有條不紊地從路遠傷口處提取血液樣本,讓助手拿去化驗分析毒素,并注射了幾針藥劑幫他穩(wěn)定生命體征。
一旁的儀器滴滴作響,紅光上下掃射,將路遠的身體數據掃描成圖,投放在了顯示屏上。
雄蟲因為基因退化,沒有翅翼,骨骼構造與雌蟲大不相同,反而無限趨近于人類男性。于是當路遠的骨骼圖像出現在顯示屏上時,幾乎與雄蟲沒有什么區(qū)別。
醫(yī)療主任原本在給路遠清除傷口附近的感染組織,不經意瞥了眼,結果這一看不要緊,險些連刀都驚掉了,惱怒咒罵出聲:“這群該死的兵痞子,送過來的明明就是一只雄蟲,竟然敢騙我!”
路遠中的雖然是新型蛇毒,但帝都中心幾乎聚集了整個醫(yī)學界的頂尖精英,再加上藥物資源豐富,他們很快找出了可以用來替代的蛇毒血清。
當最后一針藥劑注射下去時,路遠的生命體征終于恢復了正常。
“送進加護病房,24小時監(jiān)控身體數據,有突發(fā)情況及時通知我?!?br />
醫(yī)療主任交代完這句話就走出了手術室,結果發(fā)現一名中年雌蟲正站在外間等候,對方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肩章上的軍星足有四顆那么多。
醫(yī)療主任和他是熟識,徑直走上前道:“薩菲爾上將,你怎么來了?”
薩菲爾上將見他出來,笑了笑,目光卻穿過他的肩頭,好奇看向了里面躺著的男子:“今天軍事學院放假,我過來做身體檢查,結果聽說你們接收了一名從禁區(qū)救出來的雄蟲,情況怎么樣?”
醫(yī)療主任摘下口罩,有些頭疼:“他中的是一種新型變異蛇毒,但我們目前沒辦法捉到咬傷他的那條蛇提取血清,只能用萬能血清暫時壓制毒素,現在看來效果不算糟糕?!?br />
薩菲爾上將聞言微微皺眉,陷入了沉思:“搜尋小隊說那只雄蟲在污染源最重的地方待了整整五天,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們對他的身體和血液進行檢查了嗎?”
“當然是假的,千萬別信那些滿嘴謊言的兵痞子,脆弱的雄蟲別說在禁區(qū)待五天,五分鐘都活不下去?!?br />
恰好助手把路遠從手術室里推了出來,醫(yī)療主任直接找他們要了一份化驗資料,一邊翻一邊道:“我們給他做過檢查了,身體目前沒問題,不過血液純凈度……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br />
薩菲爾上將皺了皺眉:“難道他受感染很嚴重?”
“不,恰恰相反,”醫(yī)療主任搖頭,直接把手里的資料遞給了他,指著其中一行數據道:“他不僅沒受到污染,反而非常健康,瞧瞧,血液純凈度100%……”
他話未說完,薩菲爾上將手一抖,差點原地摔個趔趄,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問道:“你說什么?!”
醫(yī)療主任無奈嘆氣:“放輕松,當然是假的,目前帝國血液純凈度最高的雄蟲也才56%而已?!?br />
薩菲爾上將指著資料上顯示的100%,半天說不出來話,罕見失了態(tài):“那……那……”
醫(yī)療主任直接把資料抽了回去,順手夾在腋下,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眼鏡:“現在有兩種可能,第一,醫(yī)院的儀器壞了,第二,蛇毒影響了他的血液純凈度檢測,導致數據出現了偏差。不過鑒于那批儀器是新換的,損壞幾率非常小,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
他語罷抬眼注視著薩菲爾上將,仿佛知道對方心里在想些什么,搖頭自嘲道:“帝國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百分百的純血雄蟲,那是蟲神對我們不愛惜家園的懲罰,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除非有一天你們能徹底清除污染源石,那代表著蟲神終于肯寬恕他的子民……”
住院永遠都不會是什么太美妙的體驗,起碼對于路遠來說是這樣的。他只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期間無數次想睜眼蘇醒,眼皮上面卻像壓了兩塊沉甸甸的石頭,怎么也睜不開。
耳畔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聲。
“這位閣下真漂亮……可惜一直沒醒……”
“他真的是雄蟲嗎……后頸……蟲紋……”
“說不定是……胎記……圖案……”
“別閑聊了……還得去隔壁巡房……”
一道關門聲響起,周遭又重新靜了下來。
路遠艱難動了動指尖,終于勉強聚起一絲力氣睜眼,入目就是一縷刺眼的陽光。他下意識閉上雙眼,又緩了好久才重新睜開,這次視線聚焦,終于看清了周圍的環(huán)境。
路遠此時正身處一間豪華病房里,白色系的裝修明亮而又舒適,床頭擺著一瓶新鮮帶露水的鮮花,連空氣都是香的。
他手背上扎著針,上面的藥架上還掛著幾瓶維持身體能量的吊瓶,滴滴答答,速度慢得出奇。
路遠用手撐著從床上慢慢起身,看了看空蕩蕩的病房,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病號服,發(fā)現還算干凈,應該被人清理過身體。
“有人嗎?”
路遠下意識想喊人,結果嗓子干得直冒煙,連聲都發(fā)不出來。他皺眉環(huán)視四周一圈,也沒發(fā)現水壺和水杯,床頭倒是有一個表盤儀器按鈕,不過花花綠綠一大堆,他也不敢隨便按。
要命。
路遠渴的不行,干脆拔掉手上的針管,拖著一條傷腿慢慢挪出了病房,想找醫(yī)護人員過來。結果剛走出房門就看見一名穿著粉色超短裙,身材火辣的亞雌扭著腰從自己面前走了過去。
沒錯,亞雌。
約里加在戰(zhàn)艦上曾經給路遠科普過,薩利蘭法星球除了雌蟲和雄蟲兩種生物,還有一種名為亞雌的生物。
這種生物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從外表上看起來和地球女性沒什么區(qū)別,但這掩蓋不了對方jj掏出來比你大的事實。
路遠見她從自己面前走過,眼皮子不禁狠狠跳了一下:“……”
雄蟲大多偏愛柔軟嬌小的亞雌,硬邦邦的雌蟲并不討喜。那名亞雌注意到路遠的目光,嫌棄瞪了他一眼,不經意看見他后頸的蟲紋,便以為他是雌蟲,冷哼了一聲道:“流氓蟲,看什么看!再看你也不會有我這種好身材的!”
路遠心想我看你個diao,誰沒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