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說的話,雜貨郎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因為他聽多了也見多了,日本人殺人那是真的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雜貨郎只是說簡簡單單的說了句,道:“他們手上都有槍的,你們還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然后雜貨郎和村長都沉默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吃完飯后,雜貨郎休息了一會兒就身起向村長告辭,道了幾聲謝謝之后挑起擔子離開了。雖然雜貨郎離開了,但是小日本會來村里這件事情,卻像是烙印一樣烙在了村長的心頭,開始盤算著小日本會不會到來村里。
村長一連想了三天,也看了三天,卻沒見到雜貨郎所說的小日本,但還是放不下心來,因為他得為這一個村子的人生命考慮。就在村長為這件事情煩惱的時候,阿翠卻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阿翠見到正蹲坐在家門口的村長,對他招手喊道:“二爺,二爺,村口來了幾個穿黃衣服的男人,現在已經到了橋邊上了,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平時村里就很少會有外人來,最多也是一兩個過客來討碗飯吃討碗水喝,像這樣一次性就來好幾個人的,卻從來沒有過。秦二爺立刻就想到雜貨郎說的話“我估計這幾天可能就會到你們這邊來了“,這句話在秦二爺的腦袋里直響,來回的滌蕩著。
“莫不是小日本真的來村里了?那得趕緊叫村里人準備準備。也許不是賣貨郎說的小日本呢?還是讓等他們進來之后,看他們要干些什么再說吧。”村長心想道。
“二爺,二爺,村口來人了,而且還來了不少呢,他們都是穿黃衣服,帶帽子的人,要不要讓他們進來啊?“阿翠以為村長沒聽見,又重復了一遍。
“阿翠你叫上村里幾個青年的一起去村口看看,如果他們要是有什么舉動的話,趕緊回來告訴我。”村長放下煙袋說道。
阿翠聽到村長的話,像是得到了雞毛令箭一般,撥腿就跑。村長覺的自己也有必要去見一見這幾個人,確認一下外人到底是不是賣貨郎所說的小日本。青年的阿翠路經幾家人門前,就在屋子前喊家里年青人的名字,阿翠從小就在這里長大,村里各家的大人孩子自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屋里的青年聽到門外的叫喊聲,都走出屋子瞧個究竟。發現原來是阿翠在叫他們,便嬉笑著調侃道:“阿翠,莫不是姑娘家長大了,也學會想男人了,急著要嫁人咯。”
阿翠粉頰一紅,嬌嗔著說道:“你才是想男人了呢,是二爺讓你們到村頭去瞧瞧,村口來了幾個外人,怕是來路不正,莫不是來搞什么名堂的,你們幾個趕緊跟我一起去瞧一瞧來。”
調侃歸調侃,聽到有外人來到了村子,大家心里自然是一緊,讓阿翠等一等,自己先回屋換件衣服,拿上武器一起去看看。不一會七個八青年就拿著扁擔長棍走了出來,然后和阿翠等人一起走向了村口。
眾人來到村口的時候,一群穿黃色軍裝的日本兵正有氣無力的四散開來跪坐在地上,其中一個留著長發,臉色枯黃的男人正在和兩位婦女說著什么。留發長的男人一邊說還在一邊比劃著什么,體態較豐的張嫂正搔著后腦勺,好像是聽不明白他們在講些什么。
村里的幾個青壯年和阿翠趕到的時候,那個長發的日本兵仍然在和張嫂她們兩說著什么,不過這次張嫂她們像是聽懂了一些事情,將正準備上去盤問這些外來人的青壯年給攔了下來。領頭的慶祥疑惑地望著張嫂,問道:“張嫂,他們這些人是來干什么的,二爺叫我們來看看情況的。”
張嫂是個年青的寡婦,去年他丈夫外出去做生意,一直到過年的時候都沒有回來。后來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個外鄉人,給張嫂帶回來了一封信,信是湖南軍區的總寄過來的,告之張嫂他丈夫已經在戰爭上死亡了。從此張嫂便成為了一個年青的寡婦,其實張嫂才二十五六歲而已。正是生理上急需要得到滿足的時候,村里一向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即是村鄰之間不能娶寡婦,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也早就忘記了。
平素村難得會有人來,更何況會一次性來這么多,張嫂自然想看看有沒有一個她看得上眼,而且又愿意留下來的男人。于是笑著對慶祥說道:“他們這些人是來討碗飯吃的,你看他們的樣子,肯定都餓了好多天了,看他們怪可憐的,就讓他們進村去吃點飯菜喝口水吧。”
慶祥和幾個村里的青年拿著武器走到幾個日本兵身旁仔細的觀察著他們,雖然這幾個村外人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奇怪,而且肩上還背著一根長長的黑棒子,棒子上還掛著一把小小的尖刀。但是怎么看這幾個村外人都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
慶祥放松了警戒,說道:“帶他們進去吧,讓他們吃完東西就走,不能在村里停留。”
和張嫂說話的那個日本兵見慶祥說愿意讓他們進村去,用生硬的本地方言向他們道謝,可話還沒說幾句身子就開始發軟,朝著地面倒去。站在他身旁的張嫂連忙去扶他,攙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村子里面。
村里人當然不知道這幾個外來人就是日本兵,他們更不知道這些日本兵的來意是什么,正因為是他們的一時仁慈,導致最后釀成了大禍。這么說似乎有些像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但事實就是如此,只是這里面沒有救東郭先生的那個獵人而已。
湖南人無疑還是十分好客的,不管來人是否是湖南國,或是不管對方是否是中國人,村里人還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食物待客。日本兵人實在是太饑餓了,甚至沒有來入及仔細查看這些食物之中是否有毒。
不過讓張嫂和阿翠他們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在動筷子吃飯之前還要合手合食,然后小聲的念叨著一些大家聽不懂的話,念叨完之后又拍了拍手才開始動筷子。看著這群狼吞虎咽的村外人,張嫂會心的笑著,讓他們慢點吃,小心咽著。
和張嫂交談的那個日本兵一邊吃一邊用不太嫻熟的湖南方言說道:“你……你不知道,我們已經五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實在是太餓了,而且你們做的東西真的很好吃。”
雖然說村里人待客之道足以夸贊,但是大家無疑還是對這群人的來意還是不太滿意,像這成群結隊上路的人都會自備干糧的,而眼前的這群人說他們已經餓了五天了。如果是步行的話,從縣城到這里最多兩天的路程,而在隱五村之前還有許多的村鎮有人居住,他們不可能會餓成這樣的。
村長秦二爺不知在什么時候悄悄的來到了張嫂家門前,其實秦二爺并不愿意在張嫂家門前多做停留,進門去的話就更不可能了。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秦二爺不愿意進去也是正常的。秦二爺在門前瞧了這行人幾眼,覺的他們并不像是什么壞人,反倒是像餓了很久的長工一般。
“阿翠,吃完飯就讓他們趕緊走吧,讓大家一起送他們出村,如果他們有什么反抗就立刻回來叫人。“秦二爺小聲的在阿翠耳根旁說道。
“知道了,二爺。可是看這天,好像馬上就要下雨了,要是下雨了我們也不好趕他們走吧。”阿翠抬頭看了看烏云滿布的天空,看樣子就快要下大雨了。雖然才六月,但天氣已經開始悶起來了。
“那就叫他們趕緊吃,在下雨之前送他們出村,免得多生是非。“秦二爺抽了一口抽,不假思索地說道。
也許是這群人太能吃了,這頓飯足足吃了半個時辰那么久,秦二爺早已經回家去了,而村里的那幾個年青人始終沒有離開過半步,一直將目光鎖定在日本兵的身上。阿翠也樂得如此,因為她的那個心上人也恰巧在這之中,按他們兩個的想法,打算再過幾天就跟父母商量他們的婚事。于是阿翠就這樣有事沒有的偷偷瞟望自己的心上人幾眼,但是又害怕別人發現她們兩人的事情,想想就心中一陣羞愧。
幾個日本兵已經放下了筷子,有的還滿意地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不時的還說上兩句“喲西,喲西”。阿翠他們也聽不懂,并不想關心他們在說些什么,阿翠這時想起了秦二爺交待她的事情,小聲的叫著張嫂。張嫂聽見有人叫她,回過頭來看了看阿翠,阿翠朝著張嫂招了招手,示意張嫂到自己身邊來。
“張嫂,秦二爺說讓他們吃完了飯就馬上走,我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還是趕緊把他們送走吧。“阿翠俯身在張嫂耳邊小聲說道。
“可是你看這天氣,話說馬上就下雨了,讓他們冒著雨趕路也不太好吧。“張嫂看了看門外陰暗的天空,猶豫著說道。
“秦二爺說讓他們吃完就趕緊走,在下雨之前讓他們離開,不能留他們在村子里過夜了。”阿翠有些不滿張嫂的說法,自己又添多了一句話。
“那好吧,我去跟他們說,你等等。”張嫂作難,其實她到是想把這群人留下來住上一夜,不過村長的話就是圣旨,即使她是個寡婦,同樣不敢違抗村長的意思。
也不知道張嫂在和那群日本兵說些什么,因為聲音很小,阿翠他們幾乎都聽不見。只知道那個和張嫂說話的男人,不時的點頭,說著話的時候還突然給張嫂以及阿翠他們鞠了一躬。張嫂走了過來,告訴阿翠他們,這群人馬上就出村去,還讓張嫂代為向他們村里人表示感謝。
日本兵背起自己的槍,帶好帽子就整隊走出張嫂家里,村里的年青人見這群人愿意離開,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不少,都笑著送他們出村去。阿翠這時才發現,這村外人之中似乎只有那個較為英俊的男子會說湖南的方言,其他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跟張嫂他們交談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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