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沒有月,天上的云層慢慢厚實起來。
以喬四處張望著常笑的蹤跡,卻沒有看到。
該不會爽約吧?以喬臉黑了黑。
等了半晌,沒等到常笑,倒等來一個沉默的身影,高高的,冷冷的,輪廓干凈利落。
以喬以為是南宮容若,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我出來走走,馬上就回去。”
黑影沒有回答,只是不緊不慢地靠近著。
越靠近,以喬心里越生出一股不詳?shù)母杏X。
不對呀,南宮容若雖然冷了些,但是還不至于冷的讓人生畏。他的輪廓雖然干脆請冷了些,但還不至于讓人覺得凜冽,而且,他也沒有這么沉重的腳步啊,沉重到他每走一步都讓人覺得他是踩在自己心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以喬覺得氣氛很凝重,透著一股子冷,以及詭異,她甚至想起武俠中經常看到的一個詞——殺氣。
她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黑影突然一動,亮出一片寒光,足尖一點,迅速向以喬沖來。
她知道寒光是怎么回事,那是冷兵器倒映著篝火的光,心下一冷,以喬連忙轉過身,開始逃亡,然而她哪里快得過身懷絕技的刺殺者。
簌簌的一陣風聲,刺殺者在自己面前站定。以喬更慌,連忙后退,腳下卻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
“啊!”在兵器被高高揚起的時候,以喬終于成功地驚叫一聲,并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
那一聲尖叫,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突兀。
以喬幾乎能感覺到近在耳側的冰冷的劍氣,然而,沒有意料之中疼痛。
“叮”的一聲,清脆悅耳,是兵器相撞的聲音。
以喬緩緩睜開眼,看到兩個纏斗在一起的身影。
救她得人不是南宮容若,她確定,因為氣質差太多了,并且,南宮容若的劍招跟他的身形一樣,總是干凈利落的,而不是如此人般,華麗雍容。
兵器泛出的光不時晃過兩人的臉,很快,但已經足夠以喬認出來人。
“哥,你小心一點。”以喬急忙喊。
寧颯樣在空中舞出大朵大朵絢麗的劍花,而對手出手又快又狠,兵器不停地撞出火花,以喬也不確定誰更甚一籌。
“哧”的一聲,衣服和皮膚劃破的聲音。
誰受傷了?以喬心下一緊。
刺殺者停了下來,看了看不遠處火速趕來的侍衛(wèi),又看了看寧颯樣,飛身離去。
寧颯樣,這才放松下來,緊緊捂住受傷的左臂。
“哥,你有沒有受傷啊?有沒有不舒服?”以喬連忙沖上去扶住他,急切問道,直接伸手查探著他的狀況,然后摸到他手臂上的濕熱,心下一涼。
“劍上……有毒。”寧颯樣努力拼湊自己的神智,擠出一句話,意識終于模糊了。
寧颯樣倒下去,以喬扶不住他,差點被他帶倒。
“哥……”以喬徒然叫著,眼眶一熱,眼淚落到寧颯樣的臉上,她抬頭對趕來的人大喊,“快叫太醫(yī)過來,叫太醫(yī)!”
慶幸的是,不是什么怪僻的毒,又因為太醫(yī)來得及時,人便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
接下來除了太醫(yī),最忙的就是以喬了。她一刻不停地守在寧颯樣身邊,親手喂他喝藥,給他擦汗,做種種完全可以由下人做的事。
相比而言,最閑的大概就是祈景了,他已經看著她衣不解帶不眠不休地忙碌了一個夜晚和半個白天了,剛開始還能做一下君上該做的事,保持帝王風度,慢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坐到了一邊,冷眼看著這個對他視而不見的人。
終于,所有人都各司其職退下去之后,他發(fā)話了,臉色陰沉,“你這么關心他么?”
“他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以喬自然而然的回答。
“他不是。”祈景冷冷道,語氣堅定。明知道他們有親兄妹的血緣關系,可是,畢竟不是同一個靈魂啊,他沒辦法不在乎這一點,何況,他第一次見她……對一個男人如此上心。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她對自己已經有了很大轉變,她說過會接受他、愛他,可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總隱隱的有那么一點……隔。
“他是我認定的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以喬鄭重地重復,頓了頓,又加上一句話,“何況,他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沒辦法不管不顧。”
“唯一的親人?”祈景陰冷地瞇起眼,“朕不是么?”語氣中又隱隱的受傷和怒意。
他真的這么在乎自己么?他們的愛情,已經上升到親情的地步了么?
“景,”以喬走上前,安慰似地抱住他,輕聲道,“你不明白么?你是我的愛人啊,這個世上,我唯一的歸宿。”這樣說,應該可以讓他放下心來吧。
祈景一震,意料之外的表白讓他怔忡,反應過來之后心里被巨大的驚喜填滿。
“你說的是真的?”他不確定的問。
“當然是真的啊。”以喬笑的篤定,既然答應了他,既然和南宮已經講開,那她就好好履行諾言吧,在自己……離開之前。
“手怎么回事?”祈景卻突然冷了臉色。
以喬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袖下滑露出了手腕,象牙般白皙的皮膚上幾圈青紫的痕跡。
她當然知道這是前天晚上南宮容若的杰作,無論自己采取怎么樣的措施,就是消散不了,心下半是不平半是惡作劇地罵,“那個混蛋抓的唄。”
如果南宮容若在這里就好了,聽著罵還得默不作聲地受著,想想就覺得比較解氣。
而祈景當然不知道她指的另有所人,不滿道,“受了傷怎么還說沒有?”
“這點小傷回去讓午晴他們處理一下就可以了。”以喬滿不在乎道。
想起昨晚的驚險,祈景皺下眉忍不住要教訓,卻又怕說重了,讓她覺得委屈,就尋思著怎樣開口。
而門口,萬德全、墨太醫(yī)以及端著藥的小嶺子來了,看見南宮容若定定地站著,平日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幾絲莫名的情緒,萬德全于是疑惑地喚了一聲,“大人?”
南宮容若回過頭,淡淡道,“給我吧。”伸手拿過藥,揚聲喚了一聲,“皇上。”
以喬連忙站好。
“進來吧。”祈景答應。
“娘娘,這是寧大人的藥。”南宮容若低著眉道了一句。
“哦,謝謝。”以喬接過,在墨太醫(yī)、小嶺子的幫助下喂寧颯樣喝藥。
“查到什么了么?”祈景問南宮容若。
“西漠國一方還在查,羽林軍也在四處追蹤,暫時沒查到什么。”南宮容若道,在祈景面前,他的話終于多了些。
“你到底有沒有看清刺客的臉?”祈景皺著眉,沉吟半晌問以喬:回來后她就忙個不停,以至于自己都找不到機會問。想到這里祈景有些頭疼——看來自己越來越習慣看她臉色行事了,這可如何是好?
“看到了,是去年年底我出宮時劫持我的人。”以喬沉思著吐出一句話。
那個劍法快如閃電的人?祈景一驚,那真是太危險了,沉下臉,不滿地質問,“你不是說累了么,大晚上還跑出去做什么?”盡管自己總在派人盯梢,可她總能想到辦法甩開,這個女人,太不讓他放心了。
自己跑出去做什么?糟糕,常笑!以喬心里驚呼,唉,看來只有今天晚上再出去一趟了——可是還能么?
“怎么了?”祈景看她不說話,表情倒是變了幾變,不禁追問。
“哦,皇上,我本來是想睡的,突然發(fā)現(xiàn)戒指不見了,就慌忙出去找,現(xiàn)在才記起來,原來我放在桌上了。”
“大晚上跑出去找東西?你倒是會挑時候。”祈景涼涼一笑。
“皇上,你也知道,臣妾有時沖動起來是有些迷糊的,”以喬干笑一聲,“而且,那戒指是夜光的,好找,臣妾擔心它被別人撿去了,你也知道,那戒指很重要的。”以喬明里暗里地討好。
祈景一笑,姑且相信她的說法,卻仍涼涼評價道,“理由不錯,但不該一個人私自出去。”
以喬笑容一僵,心里罵開了。
祈景笑了笑,“轉向墨太醫(yī),“墨太醫(yī),你看寧愛卿什么時候能醒?”
“寧大人體內的毒素已經完全清除,體溫也以穩(wěn)定,晚上當能醒過來。”為寧颯樣檢查了一番的墨太醫(yī)恭謹答。
“貴嬪現(xiàn)在該放心了吧,小嶺子,送娘娘回去休息。”祈景示意了一下小嶺子。
小嶺子伶俐地上前,“娘娘,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明白祈景的關心,以喬站起來,行禮,有些疲憊地道,“是有些累了,臣妾告退。”
“休息好了到朕那里領罰。”祈景笑著加了一句。
“哦,是。”以喬表面恭順,心里已經計劃好要討價還價了。
出門的時候遇到樂顏,昨夜的驚變也驚動了她,守了一會兒,她熬不住,又見以喬沒什么事,就回去休息了。
“寧颯樣怎么樣了?”樂顏問,似乎她對這位表哥總是淡淡的,不痛不癢。
“沒事了,晚上就能醒過來,一宿沒睡,我要回去休息了。”以喬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快去吧,我去看看他。”樂顏連忙催促。
以喬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而此時,祈景正在交代,“南宮,這幾日加強娘娘那邊的守衛(wèi),盡量勸止她四處走。”
“是,皇上。”南宮容若波瀾不動地答道。
“皇兄,你臉色有點差啊,該不會也一夜沒睡吧?”樂顏劈頭就問。
因為以喬過于擔憂的態(tài)度,昨晚不知道多少人陪著沒睡。祈景揉了揉太陽穴,“是啊,剛好,颯樣就交給你照顧了,朕回去休息,南宮、墨太醫(yī),你們也回去歇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