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揚再離開巡捕房的時候,又成了那個越來越像的上海的小癟三。頭戴鴨舌帽,嘴里斜叼著煙卷。三個人提著琴盒在街上悠閑的游蕩,仿佛不知道該去哪里一樣。
“大哥,咱今晚上不去把肟(音o,那)個慫人給弄死?要我說,弄死弄死了干凈,省得夜長夢多!”
聽著李勁的話,唐云揚不禁想起曾經看過的西安的《121槍殺大案》里的董強,要說李勁這小子不但長得像,說話那股子勁也像。
“弄死?不忙,急什么,正經你先想想回去了給人家徐小家怎么教漢字。”
“大哥,你不會真讓我教那個丫頭吧!”
唐云揚撇了發急的李勁一眼。
“干嘛不!”
一旁的司徒尚撇撇嘴,感情他也覺得的那個徐美伶一付小家碧玉的模樣,惹人喜愛。真要是讓他懂了普通話,只怕他的美式情話早就有如滔滔黃河,一發不可收拾。
“大哥,要說的話,我還是擔心!那邊巡捕房露出風去,他們會不會糾集起來其他幫派……!”
“幫派,他們比軍隊怎么樣?他們!我可以告訴你,這些家伙不過都是些墻頭草,哪邊風大哪邊倒。再說了那幫子巡捕要是連今天夜里這點小事都擺不用,留著他們就沒什么用了。明天晚上派人去,全給他們殺了。你說他們還敢漏風嗎?
還有,我們不光是為了自剛的事情才到這里來,要知道上海是個經濟發達的大都會,在這里我們必須有自己的力量,這才是我們這次來這兒的根本目的。
至于今天的事情,不過是敲敲山,震震虎,看看有見個有眼色的人,甚至其余的家伙……哼!”
司徒尚仿佛這才想起來,他們的真實身分是軍人,而今天夜里的事,不過就是小小的業余活動。
這時再回想起來唐云揚在紐約的行動手法,他明白唐云揚是個徹頭徹尾的軍人。所以這些黑道上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只會使他用軍人的無限暴力來解決問題。
這時就要說,如果唐云揚鐵了心要把上海的青幫分子全殺掉的話,那么這些人的反抗,對待天的飛機地下的坦克來說,根本就是泥牛入海,一絲浪花都激不起來。
正如同司徒尚擔心的那樣,今晚巡捕房的事并沒有能夠完全瞞過他人的目光去。
最少沒有瞞過杜月笙的目光去,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杜月笙即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黃金榮,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那個“兄弟”張嘯林。
甚至,他連自己的保鏢都沒有增加,真不知道他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唐云揚他們回到小新疆家的時候,卻看到了頗使人感動的一幕。
“弟兄們,我馬永貞就打算這么豁出去了,有誰不敢去的,我馬永貞保證不笑話他。今個這事,搞不好我們救不到人,還得連自己也給搭進去!”
令唐云揚疑惑的是,甚至連小新疆也穿了件黑衣服,正和他姐徐美伶在那喊呢。
“家姐你放手,李大哥是條漢子,今天進去了,弄不好就出不來了,怎么說我也得和馬大哥一道去。”
“嘿嘿,你那么小不點孩子,跑哪去啊?聽你姐的話,家里老老實實呆著!”
馬永貞看了一眼小新疆,再看看徐美伶,瞪著眼睛朝小新疆吼了一嗓子。小新疆被這些吼給吼急眼了,沖著他姐就吼了一嗓子。
“家姐,人家去拼命,我在這里悶聲大發財一輩子讓別人看不起!”
“胡說,像你這樣一天到晩不學好,才讓別人看不起!”
正在徐美伶和小新疆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唐云揚西安腔適時的響起來。
由于屋里只點著盞煤油燈,搖搖晃晃的燈光里根本看不清楚。直到唐云揚發話的時候,大家這才發現唐云揚他們三人已經回到了他們中間。
小新疆隨著話音扭頭,也顧不得唐云揚剛訓過他,高興的跑過來。
“李大哥你回來了,巡捕沒有為難你!”
唐云揚搖搖頭。
“沒有,他們說是誤會了,認錯人了!”
“啊,居然會有這樣的事,進了巡捕房還能不掉一根頭發走出來?”
唐云揚不理小新疆的驚訝,一邊自身上摸出紙筆來,就著煤油燈寫了幾個字。一旁的徐美伶看著字條上是一筆剛勁的漢字,只可惜她只認得里面的兩個字,一個是“新”一個是“飛”!
“小新疆,我想問問你,吃不吃得苦,怕不怕受累?”
“當然不怕。不信你問馬大哥,我每天跟著他干活的時候,有沒有偷過懶?”
“嗯,我給你件事去辦,今天晩上就去,你敢不敢?”
“敢,哪里我都敢去。”
唐云揚把字條折好,遞到小新疆手里。
“你去那些天上飛的人那里去,把字條給他們看就行了!”
“他們那兒……!”
唐云揚臉上故意流露出訕笑的笑容。
“怎么,不敢去嗎?”
這一次,小新疆連個嗑絆都沒打。直接過紙條,揣進兜里喊了一嗓子。
“我去去就來!”
唐云揚這才回過身來,向馬永貞及他的兄弟他一抱拳。
“諸位朋友、兄弟,我李某在這里謝謝大家的撥刀相助,至于李某是個什么人,值不值得大家去救,就請大家日后看著。”
聚集起來,準備沖擊巡捕房的人亂轟轟的吆喝起來。
“李大哥是好朋友!”
“李大哥為我們出頭,我們這不是應該的么!”
倒是馬永貞還是有些江湖經驗,在一旁始終沒有與唐云揚說話,反是對手下招呼一聲。
“諸位,既然李大哥已經回來了,今天的事就算了。大家都請回,明個還要早起。我先說明白了,誰可都不能只管睡懶覺。”
等到眾人散去之后,才和唐云揚坐在一起,說起話來。
“馬兄弟,還是那句話,你打不打算倒一輩子夜香,如果不的話,我已經有了差事要讓你和你的兄弟干,不過我有規矩也有要求。”
馬永貞道:“李大哥,當初我與你兄弟一交手,我就知道你們不是平常人。干,怎么不干,這夜香我是倒夠了。早就想跟個好大哥,好好干他一場!”
唐云揚一拍他肩膀。
“規矩得守,學問得學。這就是我的要求,如果你或你手下的兄弟不能按著這個辦,就別怪大哥我不夠意思!”
馬永貞一拍腿:“大哥盡管吩咐,要干什么,哪個不聽話,我就給他來個三刀六洞!”
唐云揚道:“那倒不至于,我給你們安排的活路是巴黎有約的保安部。說明白點就是看場子的,只要你好好干,將來我給你們更好的活路。
不過你們要學禮儀和英語,這位司徒兄弟就能教給你們,都得學會了才行。另外我們的規矩很嚴,黃、賭、毒一概不能沾。你那幫兄弟也一樣,誰要沾了,不是三刀六洞那么簡單,而要會要了他的命。怎么樣,干不干得了?”
“巴黎有約!”
報紙是都報了好久了,雖然馬永貞不識字,但他可是清楚,那是一個大大的肥差。比他現在干得倒夜香,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的一件事。
“干,怎么都干,說什么也比我們現在干得營生要好得多!”
“行了,明天就開始訓練。早上你們干完了活,都到這兒來學本事!”
“好來,全聽大哥吩咐!”
這才是唐云揚真正想要在上海辦得事情,就是依靠瑪塔.哈里的“巴黎有約”重新扶起一個新幫派。而這個幫派,將來就是上海的新大亨。
送走了馬永貞,這時一旁坐著的還有徐美伶,此刻習慣早起的她,在煤油燈昏暗的燈光里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兄弟還沒有回來,放心不下罷了。
唐云揚重新點著一根煙,借著煤油燈的光亮打量著她。當然,唐云揚沒有什么非分之想,在他的心里,只是非常佩服這樣一個年輕的少女,可以用她的肩膀撐起這樣一個家。
“喂,徐小姐,徐小姐……”
直到這時,徐美伶才在唐云揚呼喚當中清醒過來,吃驚的四面瞅了瞅。
“小弟,小弟……”
“徐小姐,你別喊了,他不在,還沒有回來呢?”
“還沒有回來啊,李先生,你到底派他送了什么信去呀?”
看著為自己兄弟擔心的姐姐,唐云揚笑了笑。他知道,就這樣拆散相依為命的姐弟,絕對是件殘酷的事情。不過他也能理解,一個盼望兄弟成材的姐姐的心情。
“徐小姐,請坐,請你不要太過去緊張。我不光是派你兄弟送一封信,我給他安排了一個好的前途。如果你聽過之后,舍不得他去,不愿意他離開你的身邊,我會派人把他送回來。當然,我想如果我說了他的前途的話……”
徐美伶愣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相依為命的兄弟就這樣離開了家門。也沒想過,唐云揚不過是送他去訓。自然這一去,沒個一兩年姐弟倆絕對見不上面。
令唐云揚傻眼的是,徐美伶突然問了一句。
“李先生,他有這樣好的前途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李先生,這……這件事你讓我如何報答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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