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街上行人漸漸成隊而行走出，四周店鋪招牌亮起，伴著路邊燈影，繁華喧囂，五色光影交織在一起。</br> 迷人眼。</br> 車道上，車輛行駛而過，經過街邊熱鬧，速度緩緩向前，轉彎進入右側，行駛了幾公里后，最后車輪剎車減速停在了高級會所樓外。</br> 主駕駛上的季清晚掃了眼對面緊閉的大門，單手撥打任尤州的電話，等了幾秒，話筒內一直是嘟嘟聲。</br> 這人可能被拉著去應酬了。</br> 她隨性掛斷電話，看著對面的高奢侈大樓，指尖在向盤上敲了敲，思索了一會兒。</br> 側身拿過抽屜里的墨鏡戴起，打開車門下車。</br> 會所大廳內，前臺的服務員看著門外邁步走來的窈窕女人。</br> 她步履輕盈，顯眼的墨鏡半遮面，等女人走近后，服務員保持友好的微笑，“您好，請問小姐有什么需要的？”</br> 季清晚走到前臺，微微頷首，“你好，我找——”</br> “季少爺。”</br> 身后的禮侍問好聲忽而傳來打斷了她的話。</br> 季清晚頓了頓，微微側頭看去。</br> 在這時間段這地點能被稱為季少爺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誰。</br> 身后的男人身著一絲不茍的西裝，神情帶著紈绔子弟慣有的傲氣，仔細看倒還能發現他的長相有幾分神似季清晚。</br> 季顥眼神掃視了一圈大廳，余光瞥見前臺的女人纖細背影，正想轉頭望測，身旁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揚起那矯情的語氣。</br> “季少，等會兒進去人會很多嗎？”</br> 這聲音……</br> 季清晚眉梢單挑，目光落在季顥身側的女人上，熟悉的長相還要那矯揉造作的表情，再聽剛剛那讓人犯嘔的聲音。</br> 季清晚還真的差點沒認出她來。</br> 被貝詩蕊一打岔，季顥側頭淡淡回了句，“進去后你坐著休息就行，別的也用不著你。”</br> 貝詩蕊嘴角的笑意微滯，但就幾秒后，她重新勾起笑，“當然，我會乖乖等著季少的。”</br> 季顥對她的態度挺滿意，隨便應了一下，“結束后來找我。”</br> 貝詩蕊應了聲好，勾著他的手臂，慢步行走，視線微微垂下，掩著眸內的情緒。</br> 兩人慢步經過前臺，貝詩蕊眼眸掃到一道女人的身影，但僅是匆匆一瞥，她沒怎么在意。</br> 季清晚站在原地，看著兩人并肩走進電梯內，默默收回視線，眼瞼微垂，嘴角勾起幾縷嘲笑。</br> 她知道貝詩蕊被人包養了，但她沒想到這人背后的金主居然是季顥。</br> 還真的是什么破爛事都有。</br> 有點意思。</br> “小姐？”</br> 前臺的服務員見她沒有回話，輕輕喚了聲。</br> 季清晚抬眼看向她，淡笑問了句，“我想問季氏集團的宴會廳在哪兒？”</br> 服務員聞言表情平靜，微笑點頭，“好的，您稍等。”</br> 季清晚單手搭在臺上，指尖勾著車鑰匙晃了晃，等著她的查詢。</br> 可還未等幾秒，身旁忽而傳來一道腳步聲。</br> 季清晚循聲偏頭，對方迅速走來，站定在她面前頷首致意，“季小姐。”</br> 前臺的服務員看著這架勢，愣了愣。</br> 季清晚認出來人是任尤州的助理，點頭應了一聲，“你家少爺被拖住了？”</br> “是，少爺讓我來接您。”</br> “行。”季清晚戴著墨鏡，白皙的下巴揚了揚，“走吧。”</br> 去看看熱鬧。</br> 剛剛任尤州給她電話的時候，季清晚是真的不想來。</br> 工作累了一天，還要過來看不順眼的人，她吃飽了撐的？</br> 但任尤州這嬌氣的公子哥和她磨了半天，說什么一定要她來接，不來的話他之后每天吵她。</br> 季清晚想了想來這兒總比他的煩人好，最后提著車鑰匙答應了。</br> 本來過來的時候心情是不怎樣好的，但是剛剛發現了一個趣事，倒是有點興致了。</br> -</br> 宴會廳在三層，緊閉門外的守著保安和禮儀小姐。</br> 助理領著季清晚走過，其中一個保安見她沒有邀請函，打扮也很隨意，伸手親自攔下，“您好，請出示邀請函。”</br> 季清晚推了推墨鏡，慢悠悠問：“邀請函？我沒有這個。”</br> “沒有無法進入，或者您有什么能證明自己身份的？”</br> “身份？”季清晚勾了勾唇，“這個你就要去問問季善林了。”</br> 保安愣住，沒想到她會直言稱呼總裁的名字。</br> 季清晚趁著他發愣，擺手隨意道了句，“放心，我不是壞人，只是進去找個人。”</br> 說完，她領著助理準備邁步往里頭，其余的保安見隊長沒動，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攔。</br> 保安隊長也思索不定，但見這個女人的架勢太自信和理所當然，怕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他想了想低頭打開對講機。</br> 再抬頭時，發現前邊女人的身影已經慢悠悠走進了宴會廳。</br> 季清晚進來的悄無聲息，根本沒人注意到她。</br> 看了圈中心的人群，她微微側頭問了句助理，“任尤州在哪兒？”</br> 助理看向剛剛人影所在地方，已經換成了別的賓客，低頭拿出手機發信息。</br> 季清晚掃了眼他的動作，隨性邁步往角落的方向走，可沒走幾步，目光投向之處瞬時瞧見了沙發內休息的貝詩蕊。</br> 周圍環境內，明明是孤零零一個人坐著，但她卻直挺著腰身，依舊保持著臉上微笑，撐起身上華麗的禮服，精致的妝容。</br> 季清晚透過墨鏡看著她的儀態姿勢和臉上的微笑，突然笑了一聲。</br> 真的是人生如戲啊。</br> 而貝詩蕊這邊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側頭，看著對面戴著墨鏡的女人，有些奇怪。</br> 她身上穿著風衣便服，在一群禮服西裝的賓客里有些突出，但更突出的還是她那個不合時宜的墨鏡。</br> 這打扮明顯就不是參加這次宴會的人。</br> 貝詩蕊看了她幾秒，意外的覺得這人的感覺有點熟悉，而對面的女人也沒有多留，就見她身旁的男人朝她頷首低聲說了什么，她點點頭后轉身離去。</br> 剛巧貝詩蕊就在女人側身的一瞬間，看清了那副墨鏡遮蔽下的面容。</br> 而就僅是一個側顏。</br> 她端著的酒杯手指猛得一顫，玻璃內的紅酒微微蕩起。</br> 貝詩蕊眼眸微張，表情震驚。</br> 那是……季清晚？！</br> -</br> “你家少爺是掉進廁所了？”</br> 季清晚剛剛聽到助理的回答，差點笑出聲。</br> 任尤州這人懶的出去應酬，干脆直接躲在了廁所里。</br> 而且居然還真的忍得躲下去。</br> 助理不敢亂答話，只能默默領著季清晚往男廁所方向走。</br> 會所廁所的裝潢設計也是統一的偏奢侈奢靡風，金色地磚鋪貼著，有些刺眼。</br> 季清晚站在男女廁所的銜接處，不可能自己親自上陣，她使喚助理，“你進去把他叫出來。”</br> “好的，您稍等。”</br> 助理點頭，轉身走進去。</br> 季清晚站在外頭，察覺到自己站的位置有點不大對，默默移動步子往女廁所方向挪。</br> 她剛移到廁所門口時，就聽見了隔壁傳來那道聒噪抱怨聲，“為什么這么慢？！她人呢？”</br> 最后一個音落下，任尤州的身影就走了出來，他一身騷包的藍色西裝，膚色很白，清俊的長相和他的性子完全不符，透著嬌弱書生氣。</br> 算來，季清晚有兩個月沒見過他了。</br> 任尤州邁步走出廁所，立馬就看見了女廁所邊的人，注意到她臉上的墨鏡，扯了下嘴角，“戴什么墨鏡，你瞎嗎？”</br> 季清晚：“……”</br> 純汁純味的小公舉脾氣。</br> “你還想不想走？”季清晚摘下墨鏡，淡淡道：“想走就把你的嘴閉上。”</br> 任尤州開口還要說話，季清晚伸出手指指著他，“別過來。”</br> 任尤州一頓，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br> 季清晚背手掩住口鼻，嫌棄道：“臭。”</br> 任尤州一個暴脾氣上來，“臭個屁！”</br> 他表情兇狠，大步向前朝她抖動自己的西裝領，“老子天天牛奶玫瑰浴，都快成香妃了。”</br> 季清晚看著他騷氣的藍色西裝，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上午某位少爺也穿了同色的西服。</br> 藍色。</br> 平常人很難駕馭的顏色，但顯然盛瑜不是平常人。</br> 她想起了那天化妝師沒忍住對他稱贊的話。</br> ——“行走的荷爾蒙衣架。”</br> 范本對比之下。</br> 季清晚慢悠悠掃視了一圈面前人，單手推開他，“以后別穿這衣服了。”</br> 任尤州愣了愣，“啊？講什么屁話？”</br> 季清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緩的勾著尾音輕吐，“丑死了。”</br> 任尤州：“……？”</br> 話音落下，季清晚沒管他，直接拿著車鑰匙轉身往外走。</br> 而身后的人回神后，咬了咬牙，黑著臉出聲，“小城。”</br> 身旁的助理頷首，任尤州下巴朝前面悠哉悠哉的女人揚了揚，“打得過嗎？”</br> 小城默默低頭，“少爺，還是您上吧。”</br> 任尤州冷嗤了一聲，“我倒是想。”</br> 但是打不過。</br> 人家柔道九段。</br> 季清晚走了幾步，見身后人沒有跟上，轉身偏頭問：“不打算走？”</br> 任尤州冷著應了一聲，“不走！”</br> 話雖然這么說，但他已經邁步跟上。</br> 看著他傲嬌的樣子，季清晚輕笑了一聲，站在原地等著他。</br> 任尤州朝她走了幾步，視線忽而落在了她的身后，微瞇了瞇眼。</br> 季清晚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化，可還未轉頭看去，身后人先開口。</br> “任總，你怎么在這兒？”</br> 熟悉的聲調，季清晚聞言笑意漸漸淡下。</br> 任尤州慢步走上前，微微側身漫不經心的擋住了她，抬眸看著季顥，嘴角揚起慣有的漫笑，“季少，也來上廁所？”</br> 季顥走近后總算看清了面前的女人身影，微皺了下眉，“季清晚，你怎么在這兒？”</br> “季顥。”</br> 被直呼其名，季顥聽著這許久未聽見的語氣，愣了愣。</br> 任尤州半睨著他，扯起嘴角，淡淡問：“你的教養呢？”</br> 話音落下，季清晚身子一頓。</br> 這話很熟悉。</br> 她想起了前幾天在御音寺與季善林的對峙。</br> 那時她被質問教養在哪兒，現在輪到了他的寶貝兒子。</br> 她低頭，唇邊勾起諷刺。</br> 還債呢。</br> 季顥還未答話，面前女人兀自傳來一聲嗤笑。</br> 季清晚掀起眼眸，露出那雙淺褐淡眸，折著冷光，睫尾上挑勾起，看向他伴著散漫，“他哪來的教養，到現在連長幼尊卑都學不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