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芙好不容易勸住了花繼懷,回到了浮曲閣。
在院子內等待花念芙許久的蘇察走上前來,對著花念芙行了個禮后,恭敬的開口:“大小姐,昨日卑職跟在王夢彤身后,果然聽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花念芙躺在貴妃椅上,雙眸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挽碧拉了拉花念芙,小聲道:“姑娘?”
她家姑娘怕是還沒酒醒?從攝政王府回來后就一直楞楞的。
花念芙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失神的眼眸逐漸有了一絲焦距,她看向蘇察,說道:“你說。”
蘇察俯首道:“昨日卑職跟在王夢彤身后,見她被淑妃身邊的伊嬤嬤請走了,卑職躲在毓秀宮的屋頂上,聽到了兩位的對話。”
蘇察頓了頓,繼續道:“是鬼醫。”
“鬼醫?”花念芙挑起眉梢,示意蘇察繼續往下說。
“沒錯,淑妃娘娘似有頭疾,王夢彤說自己與鬼醫關系匪淺,只要淑妃娘娘能夠給她一個態度,那她就可以讓鬼醫上皇宮為淑妃娘娘醫治頭疾。”
“原來如此。”花念芙神色微凜,腦海中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從竹夢軒那邊傳來的消息。
那邊傳來的消息也是說,王夢彤的眼疾,是那位鬼醫醫治的。
可鬼醫?
正牌的鬼醫不是她嗎?
難道除了她還有另外一個鬼醫不成?
顯然挽碧也聯想到了這一幕,她湊近一步,朝花念芙低聲道:“姑娘,會不會是有人冒了姑娘的身份,蒙騙王夢彤?”
花念芙垂下美目,看著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低聲道:“可也有可能,這一幕都是王夢彤自導自演的。”
她說著,看向蘇察道:“讓你去調查醫治好王夢彤眼疾的那位大夫,可有什么眉目?”
問到這,蘇察眉間緊緊皺了起來,開口道:“大小姐,尚未查到消息。”
“怎么會?”挽碧看了蘇察一眼,略顯疑惑的開口:“只要詢問一下看門的侍衛,不就知道當日的那位鬼醫嗎?”
“是,原本應該這樣的,不過卑職去問過看門的侍衛,侍衛給出的那些名單里面,并沒有那位鬼醫。”
“沒有?”花念芙眉似遠山,薄唇微抿,“沒有的話,那就不必再往下調查了。”
“姑娘的意思是?”挽碧咬著唇瓣,不是很理解花念芙的意思。
花念芙頓了半響,明眸微動,朱唇輕啟,“既然從看門的侍衛那邊查不出來,那就證明有人故意隱瞞著這一道消息。”
如此一來,無論蘇察是怎么調查,都不可能調查出來的。
畢竟人家早已做了準備。
“不對啊,若是故意隱瞞的話,那”挽碧略一遲疑,說道:“若是故意隱瞞的話,那王夢彤眼疾好了之后,又為何故意讓竹夢軒上下的人都知道,她的雙眼是被鬼醫醫治好的?”
王夢彤雙眼被醫治好,在竹夢軒中,甚為高調,當日王夢彤的表現,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讓人知道她與鬼醫之間的關系的。
“如此一來”花念芙瞇著雙眸,腦海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她擺了擺手,示意蘇察先行下去之后,看向挽碧,問道:“挽碧,最近可有丹青的消息?”
“丹青?”挽碧看向花念芙。
丹青是丹紅的弟弟,兩姐弟一人跟姑娘學經商之道,一人跟姑娘學醫術,若論醫術的話,丹青的醫術是比她這個略懂皮毛的還要好上不少。
姑娘也曾說過,丹青在醫術上,是個不得多得的好苗子。
不過丹青已經出門游歷兩年之久了,姑娘此刻怎么會無緣無故問起丹青來呢?
心中帶著疑惑的挽碧直言道:“沒有呀,姑娘,丹青不是云游四方,救死扶傷去了嗎?”
花念芙站起身,來到窗臺處,看著窗外的春花爛漫,緩緩道:“是,不過我懷疑”
兩人正說著,一名丫鬟突然急匆匆的從外頭跑來。
“怎么回事?”挽碧看了丫鬟一眼,知道這丫鬟是把守在醉夢軒外的丫鬟,近來李錦繡被禁閉在醉夢軒,其中之一侍候的,便是這名丫鬟。
丫鬟行了禮,朝著花念芙道:“回稟大小姐,夫人說,說要見你。”
“李錦繡?”花念芙轉過身來,看著俯身站著的丫鬟。
小丫鬟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怯弱,“是,我已經跟夫人說了,說大小姐沒空,可夫人她”
沒等丫鬟說完,挽碧哼了一聲,開口打斷,“她說要見我家姑娘就見我家姑娘啊?你回去告訴她,我家姑娘可沒空見她。”
小丫鬟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后,正要告退。
“等下。”花念芙說著,偏首同挽碧道:“沒事,去見見她,這回她突然要見我,應該是與王夢彤被打的事情有關。”
兩人跟著丫鬟,很快來到了李錦繡的醉雨軒。
今日的醉雨軒早已不復往日的貴氣繁華。
自從李錦繡被禁閉后,花繼懷便把李錦繡身邊的人都換掉了,如今諾大的醉雨軒中,只有兩名輪流替換的丫鬟,很是冷清。
從院門走進去,不消片刻,就來到了正殿。
正殿內,李錦繡一身黑衣把自己渾身上下遮掩得密不透風的,可盡管如此,臉上諾大的黑色印記卻無法全部遮掩。
本是眼神空洞看著某一處的李錦繡似是聽到了聲響。
她抬頭一看,果見前方,一襲紅衣女子在眾多丫鬟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女子的身影在陽光之下,仿若在發著光。
李錦繡看著花念芙如此貴不可言的出現在眼前,渾濁的雙眼在這一刻,似乎發出了一眾奇異性的光芒。
她的眼眸鎖定在花念芙身上,半響后,開口道:“是大小姐來了。”
挽碧從乾坤袋中搬出玉質貴妃椅。
花念芙姿態優雅落了座,抬眸淡淡一瞥李錦繡,聲音很輕,“聽說王夫人要見我,可有事?”
李錦繡起身,視線掃過四周,意思很明顯,要讓丫鬟們退下去。
挽碧見狀,抬手一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丫鬟們退出去后,李錦繡雙腿一軟,跪在了花念芙面前。
她低著頭,聲音中帶著急切,“大小姐,求求你,讓大夫進來治療下彤兒吧”
就這?
花念芙勾了勾唇,面容上卻沒有太多的神態外露。
自從王夢彤被鞭打之后抬回了竹夢軒,花繼懷已經下了命令,不讓大夫靠近幫王夢彤診治。
雖然她不知道王夢彤此刻是被打得怎樣,可從挽碧的描述中她也猜測得到,現在的王夢彤怕是傷得不輕。
可有趣的是,李錦繡竟然來找她救人,對方這是不是找錯人了呢?
“李錦繡,來找我救你的女兒,你是不是找錯人了呢?”花念芙靜靜凝著她,清冽的眼眸中,沒有多余的情緒。
“是,我知道,我們母女兩對不起你,可,可彤兒是無辜的。”李錦繡朝地面猛磕了一個響頭,說道:“是我這個母親的錯,一切錯都在我”
“是我讓她爭奪你的位置,也是我向她灌輸侯府嫡女的重要,就連她與柳相予,也是我,都是我”李錦繡跪倒在地上,臉頰上全是眼淚。
可鱷魚的眼淚值錢嗎?
這母女兩害得原身不夠慘嗎?
對方不會以為她如此的心善吧。
“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重要嗎?”花念芙執著手中匕首,挑起李錦繡的臉蛋,慢慢道:“你們兩在我心中早已是死物。”
她手中匕首,朝著她臉頰上一劃,有血跡從李錦繡的臉上沁出來。
李錦繡渾身發著抖,卻是不敢為自己求饒,只是一心道:“是,是,可這些都是我的錯,彤兒她是無辜的,求你,求你繞過彤兒一命。”
“無辜?饒她一命?”花念芙譏諷一笑,冷凝對方,“那當初怎么沒有人繞我一命?”
李錦繡眼中迸發出一抹不甘,她看著眼前的花念芙,目光直直落在花念芙手中拿著的匕首,低聲道:“那看來,大小姐是不打算給彤兒留下一條生路了?”
嘴畔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花念芙輕輕頷首,聲音明明輕緩,可聽在李錦繡的耳中,卻重如千金,“不止你的彤兒,連同你,都沒有生路。”
“既,既是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跪在地上的李錦繡,動作極快的從袖口種抽出一把匕首,沖著花念芙的心窩口,直逼過來。
花念芙慵懶看著對方,在對方即將臨近之刻,輕輕松松的一抬腳,直接就把李錦繡踢得摔倒在地。
挽碧見狀,又把匕首踢向別處,調笑道:“李錦繡,就你這樣的身手,還妄想要傷害我家姑娘不成?”
自家姑娘既然敢來,那就不怕李錦繡使壞。
李錦繡被花念芙踢倒在地,她知道,如今的花念芙,不是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的了。
可彤兒她還有無限的可能,她一定要保下彤兒!
李錦繡暗淡的眸光,在這一刻又散發出一絲期望的光芒。
她慢慢的爬起身,坐在地上,看著花念芙,笑了起來,“是,我對付不了你,可花念芙,難道你不想要知道彤兒背后的人是誰嗎?難道你不知道,早已有人把目光鎖在侯府身上嗎?”
她發髻盡散,哈哈笑了起來,目視著花念芙,帶著顯而易見的陰狠毒辣,“花念芙啊花念芙,你是八品煉丹師又如何,只要你不知道彤兒背后的人是誰,侯府永遠無法安全,不止你,連同花繼懷,你們都要死!”
“哦?”花念芙從椅子上起身,蹲下來,看著李錦繡,慢慢道:“人固有一死,可我們死之前,你們肯定得先死。”
王夢彤愣了一下,許是沒想到花念芙會如此回答。
她看著眼前五官精致的女子,直搖頭:“不,不,我們可以合作共贏的。”
“合作共贏?”花念芙站起身,重新坐到貴妃椅上。
“是,只要你讓人來醫治彤兒,那我,我會讓彤兒為你提供消息。”李錦繡急急開口道。
花念芙淡淡一笑、唇畔勾靨出遙遙不可及的飄忽,“好,成交。”
李錦繡怔了怔,看著花念芙的眼神,帶著疑惑。
似是沒想通此刻的花念芙怎么會答應得如此干脆。
花念芙朝著侯在一側的挽碧投來了一個視線。
挽碧見狀,拍了拍掌,隨著掌聲的落下,門外蘇察壓著滿身傷痕的王夢彤走了進來。
“彤兒,娘親的彤兒!”一見到進來的王夢彤,李錦繡瞬間扯出了嗓子。
王夢彤雙眼發紅,朝著李錦繡走來的步伐卻是有些緩慢。
“娘親。”王夢彤拉住李錦繡的手,看向花念芙的眼中,帶著恨意,“花念芙,你想干什么!”
不等花念芙回話,她便接著道:“花念芙,別以為你與攝政王扯上關系,你,你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我可是淑妃娘娘看重的人。”
花念芙不理王夢彤,只同李錦繡道:“你覺得你女兒會配合嗎?”
李錦繡點頭如搗蒜,急急道:“會,會的。”
王夢彤臉上升起幾絲疑惑,輕聲道:“娘親,你們在說什么?”
李錦繡看了花念芙一眼,隨即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附在王夢彤的耳邊,朝她說清楚了自己的打算。
聽完全部的王夢彤當下皺眉道:“娘親,你干嘛和這個賤人說條件,你放心,宮中淑妃娘娘還需要我的幫助,有淑妃在,花念芙這個賤人不敢對我怎樣的。”
“糊涂!”李錦繡看著眼前幾乎是被毀了容的女兒,嘆了一聲,道:“淑妃娘娘若是真的需要你的話,當日在宮內,你就不會出現這等事,如今沒有大夫為你醫治,別說毀容了,你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如此的花侯府,已全部掌握在花念芙的手中,沒有她的同意,她們想要在侯府中活下來,絕對不可能。
“娘親,可,她會同意嗎?”王夢彤遲疑著,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她們母女兩和花念芙,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到這種時刻,花念芙還會愿意用上她們?
李錦繡眼中帶著篤定,“她當然會,畢竟你身后之人”
花念芙給足了母女兩時間,見兩人似是說得差不多了,開口道:“如何,兩人商量好了沒有?”
李錦繡與王夢彤互相望了一眼,而后頷首道:“我們決定好了。”
“好。”花念芙把手中匕首扔在地上,朝兩人道:“既然你們同意了,那也得說點我的規則。”
兩人看著地上的匕首,心中升起一抹不安。
花念芙淡淡一笑,聲音清冽中,似乎夾雜著一絲溫柔,“我可以讓大夫來醫治王夢彤的傷,也可以讓李錦繡從這屋內出來重新成為人人尊重的侯府夫人,不過你們兩,只能選擇一個人活。”
“你,你什么意思?”李錦繡死死盯著花念芙。
挽碧在一側,解釋道:“我家姑娘的意思是你們兩,只能活一個人,活著的那個人若是王夢彤,那姑娘會讓大夫來為她療傷,活著的若是你,李錦繡,那我家姑娘會讓你繼續當侯府夫人。”
“你”
沒等李錦繡說完,花念芙便打斷對方,聲音幽幽,帶著幾分薄涼。
“記住,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匕首在地上,搶到匕首的那個人,不用死,可必須殺了對方。”
“你,你打算讓我們母女互相殘殺!”李錦繡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大聲吼道。
花念芙挑眉一笑,大方承認道:“是,沒錯。”
想要找出幕后之人,留下一個人就夠了,何必用得上兩個人呢?
這些日子,也算是這母子兩偷來的日子了,不然,她早就該在最初回來的時候,就對這母女兩下手。
不過現在,她發現事情越來越好玩了。
“你,你妄想!”李錦繡皺著眉,情緒有些癲狂。
“是嗎?”花念芙緩緩瞇起美眸,濃密的睫毛風情萬種的搧動著,黑瞳閃過一絲慧黠的光芒,“咱們的王小姐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王夢彤不發一言的盯著花念芙,無人知道此刻她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盯著花念芙半響,目光緩緩移動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上面。
這匕首,是生機,也是殺機。
下一刻,李錦繡的手伸了過來,直朝著的方向,正好是匕首方向。
王夢彤的眼中迸發出一道血光,在李錦繡的手將要落到匕首上面時,一只手搶先一步握住了匕首。
她的動作,像是演練了無數遍那般。
李錦繡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可沒等她開口,對方的匕首,已經插在了李錦繡的心窩上。
鮮紅色的血,順著那匕首,緩緩滴下來。
李錦繡緩緩垂眸,目光落在心窩口上插著的那把匕首,而后慢慢往上抬。
王夢彤在觸及到李錦繡的目光后,突然松開了手。
雙手上面染上的鮮紅色血滴,像是一把火,在灼燒著她的肌膚。
王夢彤退后了好幾步,直搖著頭,口中呢喃著道:“娘親,不要怪我,你,你剛剛也要撿,撿匕首的,”
是她先要殺她的,她只是防身,對,她只是防身!
不能怪她,不能怪她!
王夢彤愣愣看著眼前,她看著那些血,腦海中似乎有血光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