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br> 漆黑的夜色夾雜著冷雨屋檐下滴落,深秋的雨冰冷而孤寂,養心殿內,一片肅穆,</br> 銅爐中燒著銀霜炭,暖氣氤氳,如煙如霞,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殿外深秋寒意逼人,殿內暖室生香。</br> 案上擺放著一只龜鶴銅獸香爐,焚著清香,煙氣裊裊,令人心神為之一清。</br> 但即使是上好的清香,也掩蓋不住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藥味,龍榻之上,神武帝雙目緊閉,面色枯槁,眼眶深凹,病氣纏身,眉宇間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黑氣。</br> 在朝會上吐血昏迷之后,在太醫院的全力救治之下,老皇帝總算醒了過來,這讓滿朝文武大臣們起的心終于放下了。</br> 雖然神武帝醒了,但他大多數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態,清醒的時間很少,而且,他的身體也大不如以往,原本紅潤健康的膚色也變得灰暗,光滑嫩白的皮膚也變得皺褶松軟,臉上重新爬滿了皺紋。</br> 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就像是蒼老了幾十歲一樣。</br> 也正是因為老皇帝的身體變得孱弱了,所以他一直都在養心殿中養病,朝政全部交由朝臣們處理。</br> 不知過了多久,老皇帝緩緩睜開雙眼,他望著紗帳,雙目無神,他再度感受到了自己的虛弱。</br> “陛下,該吃藥了。”龍榻不遠處,內侍大總管曹雨辰察覺老皇帝醒來,上前一步,輕聲道。</br> “朕不吃,拿下去!”聽到此話,老皇帝皺起了眉頭,頓時感覺嘴里一陣發苦。</br> “可是······”他還想說什么,可是卻被老皇帝直接打斷,“拿下去!”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悅,曹雨辰微微一愣,揮揮手,隨即,候在一旁端著托盤的太監緩緩退去。</br> “你也下去吧!”</br> “奴才告退!”</br> 等到曹雨辰離去,殿內除了躺在榻上的老皇帝,再無其他人。這時,老皇帝掀開身上的被子,緩緩起身。</br> 他來到書桌前,將書架上的銅鏡拿下來放在身前,光滑的鏡面上映照出一個面容憔悴,形色枯槁的老人。</br> 看到鏡面上的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的皺紋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br> 忽然,他放下銅鏡,嘴角浮現出一絲莫名的笑意。</br> 而這時,在他身前,一個黑衣暗衛緩緩浮現,他跪在地板上,雙手過頭,高高的舉著一個銅盒。</br> 老皇帝拿起銅盒,打開,里面呈放著一顆圓潤無缺,散發著靈光的寶丹,此丹之上云紋自生,極為不凡。一瞬間,口鼻之間就彌漫著濃濃的丹香,令神武帝精神為之一震。</br> 見到寶丹,他眼中滿是激動之意,直接拿起丹藥吞入肚中,然后將盒子丟給了暗衛。</br> 就在他吃下丹藥之后,忽的,他眉宇間的黑氣更為深沉,好似入了骨髓,臉色時明時暗,浮現出一陣潮紅,他拿出手帕捂在嘴上。</br> 當即喉嚨一甜,吐出一口鮮血。</br> 他將手帕拿開,令人詫異的是,手帕上這口血的顏色,不是鮮紅,而是暗紅,其中還夾雜著點點漆黑。</br> 在吐了一口鮮血之后,老皇帝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點,整個人的精神頭看起來也更好了。他來到銅爐前將手帕丟入其中,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傳出一陣焦臭味。</br> 他揮揮手,那暗衛將盒子揣入懷中,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br> 在暗衛走后,老皇帝再度回到龍榻躺好,臉上依舊帶著幾分病態,安然睡去,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br> ······</br> 秀玉宮。</br> 金燦燦的日光照射在園中池沼樹石間,小亭下,藤花修竹,青赤兩色交暈,千百的暈輪上下左右,松風吹來,颯颯而動。</br> 水中胖金魚們露出一點點,搖搖擺擺,或許吃得太多,給人一種圓滾滾的感覺,似乎隨時會游不動,一下子掉到水底。</br> 不遠處,枝葉上停著的鳥兒嘰嘰喳喳,撲棱著翅膀,叫聲清脆好聽。</br> 在池邊,有一八角宮亭,亭內有石桌石凳,清風吹拂,桌上的畫卷嘩然作響,徐徐展開,露出全貌,其上,一位白衣僧人,眉心朱砂,目中有神,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好似要從畫卷中走出來一樣。</br> “公主,公主!”這時,花園中,一個嬌俏的宮女提著裙子跑過來。</br> “呀!阿寧來了!”水池邊,穿著紅裙的少女驚叫起來,剛想過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俏臉一紅,連忙跑到亭子里將畫卷收好。</br> 這時,小宮女也來到了近前,胸脯微微伏起,鬢發有些散亂,氣喘吁吁,小臉微紅。</br> “阿寧,打聽到了嗎?父皇怎么樣了?”少女將畫卷抱在懷里,上前問道。</br> 這個叫阿寧的宮女長吐一口氣,搖搖頭,“養心殿一帶被侍衛們把守,我過不去,不過,在回來的路上,我聽說那些宮女們說,陛下已經醒了,正在養病。”</br> “只要父皇身體安康就好。”少女這才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br> “公主,這些天來,你一直都在宮中誦經念佛,菩薩一定會保佑陛下的。”阿寧雙手合十,作拜倒狀。</br> 話音落下,公主將懷里的畫卷抱得更緊了,耳廓也染上了淡淡紅暈。</br> ······</br> 武陵城,郡守府。</br> 門外,兩只威武不凡的石獅子怒視著往來的行人,鎮守著大門。</br> 蘇銘身形化無,緩緩踏入其中,而那兩只石獅子卻也不是凡物,在靈氣滋養之下有了靈性,再加上鎮守在地脈之上,靈覺極為不凡。</br> 在蘇銘踏入大門的一刻,他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那兩只石獅子,嘴角噙著一絲冷意,直接進入府內。</br> 而那兩只石獅子好似隱隱察覺到了什么,剛想轉身怒吼,卻被一道眸光攝住,連同自身的靈性都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br> 郡守府內,軒榭樓臺,廊腰縵回,雕梁畫棟,假山奇石,飛亭插空,一景一物,巧奪天工,富麗堂皇。</br> 但是在這滿庭的堂皇之中,蘇銘察覺到了鬼氣,雖然這分鬼氣很淡,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br> 有意思。</br> 蘇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郡守府乃是武陵城法網覆蓋最嚴密的地方之一,畢竟這里是官府的象征,僅次于各大衙門,律令之下,鬼神辟易,怎么可能有鬼物敢在這里存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