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游輕輕搖頭,“我所說的結局并不是一定對的,不排除意外發生的可能,但整體而言,現在的局勢是僵持的。”</br> “魔教想要更進一步,他們首要的敵人不是我們而是佛道兩宗,現在他們已經占據天下三分之一,再進一步就會威脅到佛道兩宗的利益,所謂的氣運,此消彼長,佛道兩宗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吞噬人道氣運嗎?”</br> “先生可真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難道大周就只能依靠佛道兩宗的幫助,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掌控之中?”聽到這話,李婉兒對他的話不以為意,面色瞬間陰沉。</br> 看到她這幅模樣,逍遙游心中一嘆,唉,本尊還是教的少了,不然她怎么會如此無知,就像是坐井觀天的青蛙一樣。</br> 三宗傳承不知多少年,歷經多少歲月,所積累的底蘊豈是那么容易撼動的,千古歲月以來,多少王朝更替,而三宗卻屹立不倒,仿佛立足于時光的盡頭,難以磨滅。</br> 面對這樣的敵人,有時候,即使是蘇銘也感到窒息。</br> 看到李婉兒冰冷的神色和逼視的目光,逍遙游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轉移了話題問道,“陛下可知,前朝是如何建立的?”</br> “蒙元無道,大楚太祖揭竿而起,在黃河之畔起兵造反,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就定鼎天下,恢復華夏正統,光復漢家山河?!崩钔駜好碱^再度皺起,不明白他說此話是何意思。</br> “陛下所言不錯,二十年的時間,再造山河日月,將不可一世的蒙元帝國都趕回了草原老巢。但我要說的是,這其中少不了道門的推波助瀾?!?lt;/br>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前朝崇道,歷代天子都喜歡修道弄玄,才使得國家敗壞,朝綱不穩?!?lt;/br> “三宗在歷史上曾不止扶持過多少個王朝,見證過多少朝代更替,這樣的對手,難道還不值得陛下警醒么?”</br> 此刻,李婉兒心中怒火慢慢消失,逐漸恢復理智,“你說的,都是真的?”</br> “陛下若不信,可以問供奉閣其他道友,他們有不少都是壽逾千載的老怪物,這些事他們比我更清楚。”</br> “既然大周面對這樣的對手,沒有勝算,逍遙先生又何必登上一艘快要沉了的船?”</br> 面對李婉兒的質問,逍遙游十分沉得住氣,傲然說道,“每逢天下大亂,便是我縱橫一脈大顯于世的時候,天下之局,風云變幻,這樣一場大戲,又怎能少得在下的身影,陛下,切勿自怨自艾,一切未到結局,尚有轉圜的可能?!?lt;/br> “愛卿所言,朕會一一查證,你先下去吧?!崩钔駜恒y牙暗咬,強忍心中不忿,示意他退下。</br> “微臣告辭!”</br> ······</br> “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他說的都是真的嗎?”李婉兒面容依舊冷峻,沉聲道。</br> 她掌中懸著一面銅鏡,此鏡橫徑八寸,鼻紐作麒麟蹲伏之象,繞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布。</br> 四方外又設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篆字,周繞輪廓。</br> 此刻,鏡面之上五彩光芒浮現,懸于虛空之上,一道身影出現在鏡面,他對著李婉兒恭敬地行了一禮,“微臣參見陛下?!?lt;/br> “此人所言非虛,三宗的底蘊和強大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當初微臣身隕,就有魔教在暗中推手,他們的布局早就已經埋下,陛下切勿輕視魔教?!?lt;/br> “難道朕真的要將生死系于他人之手嗎?”李婉兒籠在袖子的粉拳握成一團,面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br> “陛下言重了,此非陛下之過,元神修士壽逾千年,足足可活兩千年,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有如此久的天命,修士與凡俗之間有很深的鴻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抹除的,陛下已經做的夠好了,只是時運不濟罷了。”鏡中身影安慰道。</br> 然而,李婉兒非但沒有窘迫失望,反而神采奕奕,“陳先生,你把你所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訴朕,萬萬不可夸大或者縮小事實,朕向知道大周和三宗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br> “微臣領命!”</br> ······</br> 鏡中人足足說了好幾個時辰,而李婉兒一整天都待在天樞閣上,并未下去,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才結束。</br> 夜色當空,星光閃耀,帝星黯淡,李婉兒站在天樞閣閣頂,抬頭望著天空,晶瑩如玉的肌膚上有點點月光灑落,絕美的面容,三千青絲垂在腦后,微風吹拂,輕輕揚起,仿佛月宮仙子一樣。</br> 良久之后,她收回目光,喃喃自語,“原來,父皇當年是得了三宗之助才得以中興大周,怪不得朕當初讀史書的時候總覺得不對勁,原來真相竟然是這般離奇?!?lt;/br> “這便是修士與凡俗之間的差距么?怪不得逍遙先生會那般說辭,是朕孤陋寡聞了?!彼p輕一嘆,心中莫名的失落。</br> “陛下暫且安心,即使魔教底蘊深厚,我大周也并非是軟柿子,仍有一戰之力,況且,就如同逍遙先生所說,佛道兩宗不會眼睜睜的魔教吞噬人道氣運,我們還有機會。”鏡中人影低沉的聲音響起,不斷安慰著李婉兒。</br> “朕明白,大勢難擋,即使是我父皇也只能順勢而為,我會慎重考慮,陳先生放心吧?!?lt;/br> “微臣告退!”</br> ······</br> 玄衣軍與大周之間的戰爭仍在繼續,雙方每日都要消耗海量的資源,這一戰,他們多線交戰,戰局鋪滿了整個邊防。</br> 有了十一州的地盤,魔教前期投入得到回報,原本魔教內部對莫厲海多有微詞的諸位長老們也沉默了,魔教吃肉,他們以及麾下的徒子徒孫們也能跟著吃肉啊,所以他們現在投入了更多的資源,想要一鼓作氣覆滅大周,席卷天下。</br> 但是,他們的希望注定要破滅,魔教有底蘊,大周又何嘗沒有底蘊,更何況,大周背靠天下二十三州,麾下仍有億兆百姓,從神武帝鎮壓天下之后,他們足足積累了四十多年,國庫充盈,百姓生活無憂。</br> 這次大戰,打破了幾十年的和平,也讓大周這個機器重新高速運轉起來,征兵,練兵,后勤運轉,情報刺探,隨著戰爭延續,大周反倒是越打越強了。</br> 不是說變強,而是因為大周所能夠調動的力量越來越多,沒有了廣大的邊境線,大周能夠從容的調動各地的郡兵,整理成大軍,直接投入戰場,各地鄉勇也紛紛入伍,為大周增添新鮮血液。</br> 永州邊境的修行秘境外,一個身著黑袍的青年突然出現在此處,血紅的眸子觀察著此處,良久之后,收回目光。</br> “普渡慈航,我終究還是比不上你啊?!痹谀獏柡Q壑?,此地的佛韻,劍氣,陰陽之力經過數年爭斗,已經彼此交融匯聚,形成了一道場域,即使是他無法在短時間內參透其中的玄妙。</br> 而這,還是三年前普渡慈航遺留的劍氣,那滅殺百萬妖兵的劍氣究竟有多么強大?</br> 莫厲海不知道,也不愿去想,梅雪晴已經閉關了,魔教年輕一輩的元神修士大多都已經閉關,希望能在大劫到來之前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唯有他還在參與世俗之事。</br> 他已經很久沒有沉下心來閉關了,當初咒殺神武帝,他作為暗中推手被大周氣運反噬,療了很久的傷,傷愈之后,他在暗中謀劃,針對大周,這期間雖然修行不綴,但卻被外界干擾,修行落下了很大一截。</br> 這一切,值得嗎?</br> 看著秘境內外正在修行的修士們,莫厲海捫心自問道,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因為他只能一步步繼續走下去,若魔教無法獲取到最大的果實,那一切投入都將打水漂,雖然魔教底蘊依舊,但他卻要沉淪。</br> 佛門,道門,你們究竟有什么目的?</br> 對于莫厲海而言,他從來沒有真正將大周放在眼里,若非受限于規則,像大周這樣的世俗王朝彈指可滅。</br> 魔教所支持的玄衣軍已經拿下了三分之一的天下,而道門和佛門還沒有動靜,這讓他很是不解。</br> 三宗在千萬年以來互相敵對爭斗,他很清楚,這兩方絕不會束手就擒,坐視他奪取天下,只是,他也不知道這兩宗到底有什么謀劃和算計。</br> 原本,他以為佛道兩宗會支持大周,與他們打擂,與魔教爭斗,如果是這樣,他還有后手可以反制,三宗同時下場,所謂的規則也就不復存在。</br> 站在這里,他思考了許多,最終將一切都拋在腦后,留下一句話便消失不見,“普渡慈航,等你出來之后,我會讓你認識一個全新的我,到那時候,才是我們真正決勝負的時候。”</br> ······</br> 玄衣軍與大周交戰多次,雙方互有勝負,但總體而言,局勢算是暫時僵持,誰也沒占到便宜。</br> 最終,玄衣軍主動撤軍,雙方在邊境之地僵持,各自都在整軍備戰,為下一次大戰投入萬分的精力。</br> 消息很快就傳回了上京城,朝野上下不約而同的都松了一口氣,這幾個月以來,戰爭的烏云一直都籠罩在京城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生怕第二天就聽到玄衣軍擊敗大周的消息。</br> 一時間,京城內外奔走相告,朝廷也索性讓所有官員都放假休沐,只保持基本的職能運轉。</br> 然而,這一切對于逍遙游而言卻是沒有絲毫關系,因為,一切都按照他所預料的方向在走。</br> 湖面,碧波蕩漾,天空,萬里無云,湛藍色的天空映照在湖面上,煞是好看,忽然,一圈漣漪蕩漾,將倒影扭曲。</br> “啪嗒!”</br> 一尾金色鯉魚正在魚鉤上搖擺不止,碩大的尾巴拍打著湖面,泛起陣陣漣漪。</br> 然而,逍遙游卻是盯著鯉魚,面色古怪,“怎么又是你。”</br> 這條魚,他不止釣上來一次了,每次放生之后,隔天他又會將它釣上來,即使他沒有放餌料,這魚也一樣上鉤,仿佛是上癮了一樣。</br> “真當我不吃肉嗎?”逍遙游輕輕一抖,鯉魚躍然而起落在魚簍之中。</br> 這時候,那魚落在魚簍里,兩只碩大的魚眼中浮現出懵逼的意味,怎么回事?他怎么沒把我放了?</br> “啪嗒!”</br> “啪嗒!”</br> 魚尾不斷拍打著魚簍發出陣陣輕響,逍遙游對此視而不見,穩如泰山,不多時,又上來一條魚,這次,逍遙游沒有放生,照舊拉上來,還是金色鯉魚。</br> 幾個時辰過去,終于沒有魚再咬鉤了,他滿意的點點頭,主動送上門的魚,真不多見。</br> 回到欽天監,逍遙游將魚簍遞給侍者,吩咐他做成全魚宴,這些魚都具有龍族血脈,血肉中蘊含著豐富的靈氣,對于一般修士而言很是大補,但對于逍遙游而言,只是一飽口腹之欲而已。</br> 然而,他剛回到欽天監不久后,他所住的地方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br> “逍遙先生天天釣魚,今天倒是收獲頗豐。”輕柔的聲音帶著幾分威嚴,令人不敢忽視。</br> “微臣見過陛下。”</br> “免禮平身吧?!崩钔駜簲[了擺手,徑直走進大殿坐在主座之上,“近日以來,國事繁忙,有一陣子沒向逍遙先生請教了,先生切勿見怪。”</br> “陛下日理萬機,在下閑云野鶴,當不得陛下如此重視。”逍遙游眼皮一抬,不卑不吭的說道。</br> 李婉兒心中了然,明白自己之前的舉動讓他心中生了嫌隙,起身朝他行了一禮,沉聲道,“先生此言差矣,今日之局勢早已在你預料之中,現在朕才知曉先生之大才,以往的疏忽是朕的不是,還望先生不吝賜教?!?lt;/br> “陛下言重了,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是應有之理?!痹捯袈湎?,大殿外一陣香氣傳來,他命人做的全魚宴好了,只是卻被李婉兒身邊的人攔在外面進不來。</br> “讓他們把飯菜端進來吧。”未等逍遙游開口,李婉兒就發話了。</br> 隨后,大殿之門打開,一應侍者徐徐進入,擺上宴席,桌上盡是各式各樣的魚,香氣頓時彌漫整座大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