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得到郡守郡城關于青州災禍的資料之前,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派出手下去暗訪,這也是為什么他要提前來寧安城的原因,為的便是清楚地了解青州的局勢。</br> 只是,青州現如今的局勢比他想的還要嚴重。</br> 幾天前,那群由災民聚集的叛軍又攻破一處府城,已經占據了三府之地,人數差不多已經有了五十萬,雖然都是些烏合之眾,但已經是一座大城所有的人口了。</br> 而且在求生欲念的加持下,悍不畏死,極其仇恨朝廷,每攻下一處府城,他們都會屠殺世家,抄家滅族,取錢糧分給災民。</br> 反倒是對于城內的普通百姓,他們反倒是手下留情,僅僅是搜刮了一些糧食,并沒有屠殺百姓,或是將他們變成災民。</br> 畢竟,想要災民,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每天都有數不盡的災民為了活命而前來投靠他們,五十萬,還是經過篩選過后的數字。</br> 并且,得了那些世家大族的積蓄,那伙叛軍的實力也是越來越強。</br> 想到這里,李念心中的怒火便開始升騰起來,都是這些貪婪的世家大族和貪官污吏!若不是他們貪污了朝廷撥下來的錢糧,局勢怎么會糜爛至此!</br> 按照自己以往的個性,若非現在還用得上他們,他早就讓玄鏡司將那些侵吞錢糧的官員和世家大族們抄家滅族了。</br> 好在,李念雖然是練武的,但也會克制自己,并非只會以武力行事。但這件事困擾了他許久,這些世家大族和官員們言笑晏晏,一派和睦的樣子,讓他感到刺眼。</br> 也許,他該快刀斬亂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br> 堂下,眾人推杯至盞,觥籌交錯,座上,李念目光幽幽,滿腹心事。</br> 一時間,整座高樓的氣氛都開始冷淡下來。</br> 這時候,李念掃視在場眾人,緩緩開口,“諸位,今日的宴會可還曾滿意?”雖然這次宴會是寧安城官紳們為齊王接風洗塵所設,但在齊王這里卻是反客為主,直接變成了他的主場。</br> “殿下說笑了,殿下能親臨此地,是我等的福分,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殿下不要怪罪才是。”本地的一個世家之主站起身,臉上掛著笑。</br> 此人也是簪纓世家,祖上也出了許多大官,不乏二品,三品大員,門生故舊無數,在青州官面上的勢力很大。</br> “唉!”</br> 然而,聽到他的話之后,李念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br> 頓時,此處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提起心,屏息凝神,生怕動靜太大。</br> “只是,本王來青州可不是為了吃吃喝喝,而是為了救濟這青州的千萬百姓。你們無錯,但本王之心卻難安啊。”座上,李念從袖中掏出一把玉如意,隨后把玩,再度嘆了一口氣。</br> 隨著這聲嘆息落下,方才開口的世家家主面上的笑頓時凝固,整個人都有些尷尬。</br> 但好在,現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而是放在齊王李念身上,即使他再尷尬,也無人注意。</br> 就在殿下眾人沉默之時,寧安郡守唐明照從座上站起身,朝齊王行了一禮,緩緩開口,“殿下何必憂心,只要朝廷撥下來的錢糧足夠,再解決了那群叛軍,等到冬日到來,想必天氣就會好轉,一旦下雨,青州旱災解除,那些災民遲早會回到自己的家園。”</br> “到那時候,殿下就是平復青州災禍的頭號功臣,陛下一定會大肆嘉獎。災禍之事,需要徐徐圖之,不能一蹴而就,殿下還得放寬心才是。”</br> 有了一個有分量的大官打破沉默,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是極,是極,唐大人說的不錯,殿下不必擔憂。”</br> “不錯,災情嚴重,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消弭,殿下放寬心才是,屆時,有我等協助殿下,一定將此事辦好。”郡丞趙軒也上前一步,低著頭說道。</br> “殿下寬心······”</br> “唉!”</br> 突然,又一聲嘆息響起,那些人紛紛閉嘴,沒有再開口。</br> 這,已經是齊王李念的第三聲嘆息了,現在,任誰都看得明白,今天的宴會,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簡單,這齊王,是有備而來。</br> 座上,李念忽的露出一絲笑容,擺了擺手,“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們打官腔了,實話實說吧,這次朝廷撥下來的錢糧只是用來招降那些叛軍的,并沒有打算用來給你們救濟災民,這主意,你們就不要打了。”</br> “殿下,怎么會這樣?”</br> “沒有錢糧,我們如何救濟災民,萬一再激起民變,那青州必將滿目瘡痍!”</br> “殿下,這是真的嗎?”</br> ······</br> 李念的話,太過于驚駭,讓這里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不敢相信,朝廷居然停止輸送錢糧,這怎么可能?</br> 眼見著堂下眾人越來越激動,甚至有人開始悲嚎,痛苦流涕,李念的眸光一下子變得冰冷起來。</br> “嘭!”</br> “安靜!”</br> 地板上,那柄泛著寶光,圓潤精美的玉如意已經斷成了三截,與之伴隨的,還有齊王李念那冷冽如刀的眸光。</br> 被他一掃,所有人頓時都噤聲了。</br> “朝廷沒有再繼續向青州撥錢糧,你們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很憤怒?”</br> “殿下息怒,我等不敢!”</br> “不敢?這世上,還有什么是你們不敢的?我看你們敢的很!朝廷撥下來的錢糧,九成都入了你們的倉庫,剩下的不到一成才被你們用來救濟百姓。”</br> “但僅僅只是這一成也被下面的人盤剝克扣,到了災民那里,只剩下湯湯水水,糟糠,麩皮也就算了,你們居然還敢在里面摻沙子!”</br> “臨走之前,父皇賜予本王臨機專斷之權,為的就是懲治你們這些貪官污吏,之前,我說了那么多,你們居然連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居然還怪起了朝廷?”</br> “到底是誰給你們這么大的膽子!”冰冷的話語,擲地有聲,李念坐在上座,眸子有神,寒光在里面沉浮,每一次顯現,都有腥風血雨的畫面延伸,讓人看一看,頭皮發麻。</br> 難言的殺機,令在場的眾人頓時升起一股沉甸甸的壓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