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是灰黃的,蒼渺而浩瀚,一輪太陽掛在天空上,炎熱的暑氣蒸騰,仿佛要將大地蒸干一樣。</br> 小溪、河流早已干涸,只留下堆滿了尸體的河床。</br> 在這樣的天氣下,仿佛連動一下都是多余的。朝廷實行的以工代賑還沒進行半個月,就有大量的百姓中暑,一天之中,能施工的時間唯有入夜之后的四個時辰,其余時間都是酷熱無比。</br> 一路走來,餓殍遍地,尸橫遍野,蘇銘只是默默將他們的尸身處理,塵歸塵,土歸土。至于救人,他并沒有這樣的想法。</br> 救災救人,是朝廷的事,與他無關,而且,上千萬人,就算他出手,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br> 其實,對于那些災民而言,最重要的是下一場雨,有了雨,便有了希望,這樣,那些災民才會返回自己的家園,接受朝廷的安排。</br> 青州大亂,官府維持著秩序,即使有百姓叛亂,也僅僅只限于幾郡之地,并未蔓延開來。而趁這個機會,蘇銘也將青州境內的所有陰潮之地封印,人前顯圣,解封了不少氣運值。</br> 在封禁陰潮之地的時候,他看到了許多人間慘事。</br> 此刻,青州的災民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為了生存,他們什么都可以吃,草皮、樹根、泥土,乃至于他們的同類都可以成為他們的飽腹之物。</br> 短短半個月,蘇銘就遇到幾十波想對他下手的災民,那些人衣衫襤褸,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眼睛冒著綠光,只剩下生存的本能,道德、禮儀、廉恥早已丟的干干僅僅,現在的他們與野獸沒什么兩樣了。</br> 這便是天災人禍帶來的結果。</br> 當然,這場災難所造成的的結果不僅僅只是如此,在這場災難中,固然有人性赤裸裸的惡念,自然也有純真的善良和美好。</br> 但,墮落遠比救贖和守護要容易的多。</br> 比起那些災民們身上純粹的惡念來說,最令蘇銘感興趣的事各地郡城中的官員和世家子弟身上匯聚的奇異之念。</br> 這種力量,無形無質,十分詭異。</br> “打!往死里打!”</br> “磨蹭什么,快點!”</br> “快打!”</br> ······</br> 地下一處不知名的空間內,最中央的高臺上放著一個大鐵籠,籠子內關著一只斑斕猛虎,而在這猛虎對面,有一個人。</br> 這是在打擂。</br> 由郡城內的世家大族子弟聯合搞出的一個擂臺,每天都會有十幾個人在猛虎嘴下喪生,而觀看人獸相爭的,則是城內的官宦世家子弟。</br> 貧窮,饑荒,災厄,這些生下來都與他們絕緣,這世上絕大多數的東西,他們伸伸手就有了。</br> 在追求刺激的情況下,這才有了斗獸場的存在。</br> 戰斗,鮮血,廝殺,這些最野蠻也是最血腥的東西很容易激起他們的熱血,久而久之,他們迷戀上了這種感覺。</br> 而斗獸場內,不只有猛虎,還有各種野獸,乃至于妖獸。</br> 戰斗場面越血腥,他們越是激動。</br> 此刻,擂臺之外,有著一座座看臺,臺上站著一群群錦衣錦袍,衣冠楚楚的男女們,他們紛紛瞪大眼睛,臉色漲紅,舉著手高喊著。</br> 擂臺上的鐵籠里,斑斕猛虎再次向籠子里的人發起進攻,可那人瘦弱無比,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不斷躲避著。</br> 在半刻鐘之后,他終于被猛虎逮住,三兩下撕成了碎片,鮮血漸漸在擂臺上蔓延。這一幕,讓場內的氣息再度沸騰起來。</br> 見到猛虎殺人,那些男男女女們非但不害怕,反而歡呼不已,他們皆是臉色漲紅,興奮,激動,鮮血在體內不斷翻涌。</br> “啊!”</br> “蕪湖!”</br> “哇哦!”</br> 更有人在激動之下,直接抱著身旁的女伴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了茍且之事。</br> 淫靡而又迷亂的氣息蔓延開來,其他人似是受到氣氛的感染,欲望在腦海中復蘇,當即又有不少人開始運動起來。</br> 眼前,是怎樣的衣服狂歡盛宴。</br> 蘇銘將一切盡收眼底,在這里他待了好幾天了,每一場角斗都會造成如此景象。當然,也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死在野獸嘴里。</br> 只不過,在于野獸搏斗之后,他們身上都會留下很嚴重的傷,而他們又無力醫治,最后的結局也是死于傷重不治。</br> 可以說,來到這處角斗場里廝殺的人,幾乎都死了。</br> 而他們這些與猛獸角斗的人都是從城外的災民中挑出來。</br> 這,是他們舍生忘死,用命換來的。</br> 而那些富家子弟們只是花費了幾斤糧食而已,這個買賣很劃算。而那些災民,在明知道九死一生的情況下,還是來到這里。</br> 因為,在外面是死,在這里,一樣是死,他們還不如用自己的命換取些許口糧,為家人續命。</br> 一面是無私,是愛,是奉獻,更是擔當,而另一面則是無形的惡,只是為了單純的刺激,便有了這處人間煉獄。</br>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和煞氣死意,一道道不敢的殘魂在悲嚎著,他們在痛哭哀嚎,只可惜無人聽見。</br> 而在這些年輕人身上,蘇銘再次看到了一種奇異的黑氣,無形無質,詭異非常,每當這些年輕人情緒激動之時,這些黑氣都會緩緩壯大,每個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br> 隨著黑氣壯大,那些年輕人便越激動,越迷戀,這就是他們一直追求的刺激。這些黑氣,沒有破壞力,沒有殺傷力,只是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那些人的神智。</br> 甚至是扎根在他們的心中,永遠也不會滿足。</br> 這,是人心的力量。人心似魔。念頭如妖,貪婪不盡,污穢世界。這里,只是蘇銘見到的一個縮影。</br> 這不是蘇銘第一次看到,在那些吃人的災民身上,蘇銘也見到了同樣的東西,一樣的詭異,邪氣森森。</br> 蘇銘嘗試過,這種黑氣,很難被消弭,即使他佛元精純浩瀚,也要費一段時間拔出,這東西根植于人心,只要人心有念,這東西就永遠也不會消失。</br> 這也是為什么蘇銘封禁陰潮之地后,沒有急于離開的原因,因為,當他看到這黑氣的時候,心中總是浮現出一種若有若無的感應,很微妙,有很奇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