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哥不明不白地走了,家產(chǎn)也明目張膽被奪了――這下子,趙驚弦總算明白了阿成所說的“府里天都換了”。
老天,我到底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業(yè),你要這般趕盡殺絕!
趙驚弦那口血驚得阿成不輕,他趕緊掏出手帕給公子擦著。此時,小園前方居然來了個女人。
卻瞧她是什么形容:兩條雙燕眉高高挑起,一對大眼渾似三角,透出一股子精光,面上帶著番厲害威嚴(yán),那眼睛實在張揚,容貌倒還算好:面龐白皙兩頰略有幾粒雀斑,平添了點俏皮可愛,鼻尖玲瓏,菱唇單薄,頸子、耳垂上戴了一副紅瑪瑙首飾,富麗明艷,映得肌膚如雪,襯著十分好看。
頭上挽著一個簪花蛾髻,上頭斜插了支牡丹珠釵,金光燦燦,十分輝煌,另外別著一支碧玉發(fā)梳,尾巴上也晃著三四粒滾圓玉珠。
這女子身量中等,不算修長但好在勻稱,撇開眼睛不說,委實也算是個秀美佳人。
她身著一件正紅色蝶戲牡丹灑金箋上襦,下身是天水碧的八面襦裙,一直垂到腳面。一條同色絲絳系在腰間,腳上蹬著一對桃粉小鞋,鞋面照舊描著牡丹,鞋頭上各鑲了一顆金珠,通身上下可謂奢華。
瞧見她,趙驚弦不禁想起了蘇施:阿施也這般愛牡丹圖樣、愛碧玉頭飾,只是,一樣的東西,怎地她就打扮得這般礙眼?這般張揚?忽而想到自己的處境,趙驚弦便趕緊用袖子捂上嘴垂下了頭。
還是阿成眼尖,瞧見那女人蓮步輕移往這般走來,于是趕緊迎上去,深深行了大禮喊:“劉夫人。”
阿成老遠(yuǎn)將她攔下來,趙驚弦一聽是趙紫騮的內(nèi)人便想溜走,奈何如今什么都改了,自己也不知道上哪兒去躲著才好,于是干脆往小園后頭走。
阿成頭都不敢抬,額上早浮了一層汗,卻聽見對面那人一聲淺笑,開口便是又輕又快:“那傻子是誰?”
阿成一回頭,眼珠子都要掉出來――趙驚弦正往大哥生前的主屋走去!這兒可是趙紫騮明話說過的禁地!
方才不曾想生出這般變故,還沒來得及跟他警醒,這下子他也顧不得了,趕緊喊了一句:“你回來!”趙驚弦聽見了返身立在個墻角呆呆不動,瞧那女人下一步意思。
阿成偷偷擦了汗,扯了個謊:“他沒來過,不大懂規(guī)矩,奴才正教著呢。”
待一抬頭,卻見劉夫人直直地盯著趙驚弦,問道:“他是誰?”
“這是奴才遠(yuǎn)房來投奔的表弟,打娘胎里出來便有些癡傻,人也不靈光。我才接著他,正打算往家里安置,但爺著急我回話,便叫他老實在這兒等著。”
“哦?是么?叫過來我瞧瞧”。
此話一出,阿成、趙驚弦皆是一驚,心頭亂蹦,阿成抖了膽子埋下頭求著:“他原先便是鄉(xiāng)下種莊稼的粗莽漢子,也就這幾回跟著人家去西域返貨,本來人就傻,此番干脆話也說不囫圇,還臟兮兮的,生怕污了夫人的眼睛。”
劉眉見那傻子立著就是不動,阿成還這般勸阻,心下卻是疑惑頓起,攔得這般起勁,倒叫她心生好奇,干脆對阿成道:“呵,我見過臟的多了去。他還能是更厲害的不成?喊過來便是”,那話里略微帶了點不耐煩。
阿成不敢得罪,趕緊叫著:“阿桃,你來!”
“阿桃?”這般女孩兒的名字怎么用在一個大男人身上?聞言,趙驚弦脖頸上剎那生寒,那劉眉卻笑出了聲:“什么人,居然敢取這般名字?”
待到趙驚弦走近令他抬頭,劉眉那雙眼睛幾乎瞪直了:這人雖說邋邋遢遢,全身仿佛泥里滾過,臉上白一塊灰一塊不曾收拾,但那雙桃花大眼委實十分漂亮,只是如今神采皆無,瞳中空洞,仿佛真是個愣愣怔怔的傻子。
唉,白瞎了這好皮相,劉眉忍不住惋惜。
這般想著,又去瞧他的嘴,豐滿漂亮,唇紅齒白,很是俊秀。劉眉又是驚艷,卻見一道涎水已經(jīng)順著嘴角淌了下來滴在前襟,這般好容貌,偏偏這般傻相,她再惋惜。
劉眉并不知,眼前這位便是名震晉州、虜獲萬千少女芳心的桃花公子――趙驚弦,更是丈夫的堂兄,自己的大伯子。
縱使趙驚弦走來時故意把臉上的污垢抹個勻?qū)崳@一雙眼卻實在惹人注目。幸好沒笑,否則梨渦淺淺,恐怕非把趙紫騮這位正室夫人迷暈過去不可。
倘若是個原先見過他的人,那么,趙驚弦這回就斷斷走不得。
但偏偏這個女人根本不認(rèn)識他,再加上他裝得一手好傻子,劉眉便也不再疑心,笑了說道:“原來真是的傻的,快帶著回去吧”,話畢便端端正正出了院子。
也就是劉眉對這府里、對趙家生疏,根基尚淺,認(rèn)個不全,否則隨便換個人趙驚弦便哪有這樣好運氣?
說到這劉眉,出自長安名門劉氏一族,卻是當(dāng)今族長劉老爺三房所生的女兒。因著是個庶女,再加上常年不曾養(yǎng)在眼邊,所以在家也算是不起眼的小姐。即便如此,領(lǐng)軍將軍家的千金也是尋常官宦人家比不得的。
卻說這趙紫騮吞占了伯父家財產(chǎn),倒不怕二堂兄那個紈绔公子來討要。只是為了根基穩(wěn)固,便想出了與貴族攀親的法子。才趕緊收拾整齊去了長安求娶高門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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