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澈乃先帝的第三子,也是先太子。</br> 七歲那年被送入北燕為質,這一去就是十幾年,先帝駕崩之際,從趙氏家族旁支中擇了一人繼承皇位。等到趙澈步步為營,多年蟄伏,好不容易回大梁時,他已經不再是太子。</br> 如今的皇帝按著輩份,要喊他一聲三皇叔。</br> 趙澈雖是身份矜貴煊赫,但同時也備受忌憚,一個手握重兵,且又是先帝嫡親血脈的先太子,可想而知,他的身份地位對皇權有多大的威脅。</br> 趙澈手握三十大軍,朝中能與之抗衡的唯有郁大將軍。</br> 趙澈回京已經三年,他這人性子陰晴不定、喜好不明、不近女色,唇間雖總是似笑非笑,但眉心從來都是蹙著的。</br> 趙澈一到場,郁將軍起身相迎,“讓王爺見笑了,今晚無非只是家務事,王爺請稍等,待我處理一切,這便親自款待王爺。”</br> 趙澈微頷首,目光落在了郁棠臉上。</br> 這張臉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驚艷,是那種牡丹花一樣的嬌媚。郁家大小姐歸來了,她又被人拿劍抵著脖子,甚至已經見紅了,這小女子卻是一派泰然自若,宛若過盡千帆之后的卓然。</br> 若非是年紀看著還小,都會讓人以為她已修煉成精,竟能這般鎮定。</br> 趙澈一想到今晚在陸府抱著她時的感受,他不由得眉頭蹙的更深。</br> 是巧合?</br> 還是這女子別有心機?</br> 為什么偏偏靠近了她,他就能免除一切狂躁?</br> 趙澈往前走了兩步,離著郁棠尚有一丈遠的時候站立。</br> 果然!</br> 頭疾隱約消失了。</br> 他自幼可以窺聽旁人心思,但這種能力并非是天賜,與此同時帶來的還有極大的痛苦,只有在萬分注意的情況之下才能窺聽別人心里的話,可一旦那樣做,他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br> 故此,趙澈不會輕易窺聽。</br> 趙子翼咽了咽喉嚨,對這位爺爺輩的皇叔祖,他自然是不敢招惹的,但為了郁卿蘭,他必須要讓郁棠答應讓出血靈芝。</br> 如今全京城皆知,血靈芝是贈給郁棠的,若是不經允許擅自強行拿走,必然會惹人非議。</br> 況且……他也是要面子的,尤其是當著表妹的面……</br> 故此,趙子翼依舊拿劍架在郁棠脖子上,再一次威脅,“說!你立刻答應將血靈芝給我表妹!”</br> 血靈芝……</br> 趙澈瞇了瞇眼。</br> 原來血靈芝真的在這小婦人名下。</br> 這時,郁卿蘭腦中飛速的轉了一遍,她知道自己穿入了一本書里,而郁棠正是這本書的主角,她自己則是白月光女配,只有讓書中的男主和男配們都喜歡她,并且整死郁棠,她才能扭轉劇情,才能活下去。</br> 有了這個認知,郁卿蘭紅著眼眶走了過來,她本就長的嬌嫩,才剛及笄的小姑娘,如晨間綻放的嬌花一樣清純可人,她仿佛受了驚嚇,“表哥!你做什么呀?還不快放開姐姐,那血靈芝本身就是姐姐的東西,我如何能搶過來?姐姐不愿意給我,那便算了,豈能……豈能這樣硬搶?”</br> 說著,郁卿蘭哭了出來。</br> 少女容貌姣好,哭的面頰粉紅,真真是我見猶憐。</br> 郁棠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襯的她愈發明艷。</br> 趙澈目睹了這個畫面,神色一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而這廂,趙子翼見心愛的表妹哭的這般楚楚可憐,更是對郁棠恨之如骨,劍鋒又靠近了一些,威脅道:“你這個女子怎的這般惡毒?!我表妹乃將軍府大小姐,你算個什么東西?你占了表妹的身份還不夠,怎么能這般狠心對她?!你若不同意,我便直接去拿!”</br> 郁棠就是不松口。</br> 血靈芝是她的命,她不能答應。</br> 郁棠淡定自若,她與陸一鳴對視,這個人是她喜歡了數年的夫君啊,她此刻性命有虞了,他還在站在那里毫無所動。</br> 郁棠啊郁棠。</br> 怎么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癡心妄想的以為,這個人心里可能有過你呢?</br> 他不可能在意你的生死,不可能在意的。</br> 你就連郁卿蘭的一把傘都比不上,如今還執念什么呢?!</br> 陸一鳴被她看的心里發酸,像是被人撒了一層醋,悄然無聲的憋悶。</br> 他吞咽了幾下,也抬步上前,一手拉住了郁卿蘭,似乎是擔心她被趙子翼的劍無意傷到。</br> 陸一鳴,“四殿下,你先把人放開吧,我自會勸說她。”</br> 趙子翼冷笑,他將陸一鳴視作情敵,更是看不慣他盯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做派,“哼!陸一鳴,枉你曾是表妹的未婚夫,我表妹走丟這么久,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現在娶了別人了,還來管我表妹的事!”</br> 陸一鳴噎住。</br> 郁卿蘭是他看著長的小嬌嬌,他至今還記得她在自己身后一口一聲喊著“陸哥哥”的樣子。她幼時那般可人,粉團一樣的小人兒,他抱著她都舍不得撒手。</br> 后來她走丟了,他自然是焦心竭慮,可后來……</br> 陸一鳴看了一眼郁棠,突然不太喜歡她臉上淡淡的從容笑意,又對趙子翼道:“四殿下,你現在這般行事,對誰都不好。”</br> 趙子翼就是一個愣頭青,從小就喜歡郁卿蘭,現在自己喜歡的小姑娘回來了,他是恨不得掏心挖肺的對她好,別說是威脅郁棠了,他甚至可以為了郁卿蘭去殺人。</br> 陸一鳴看見了郁棠脖頸上溢出的血痕,他再也沒有等,伸手就去奪趙子翼手中的長劍。</br> 而就在這時,趙子翼本能去擋,兩人爭執之時,郁棠被當場甩開,趙子翼手中的長劍也揮了過來,整個過程仿佛被無限的放緩、變慢,她看見陸一鳴將郁卿蘭拉開,護在了身后,然后一掌推開了郁棠,他眼神里的關切和在意實在是明顯。</br> 只是,他的在意和關切統統給了郁卿蘭,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郁棠又看見了陸一鳴眼中的震驚,或許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懊悔。</br> 他不救她就算了,還將她推開……只因她方才礙了他護著郁卿蘭了。</br> 他似乎要開口說什么。</br> 下一刻,當郁棠以為她今晚定然要摔個夠嗆時,腰身卻是突然被一條鐵臂圈住。</br> 這感覺有些熟悉,甚至那淡淡的薄荷香也是如出一轍。</br> 待她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又被晉王趙澈給抱住了。</br> 這次是……在大庭廣眾之下……</br> 郁棠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她能預料到,可這人的屢次出現委實讓她摸不著頭腦。</br> 趙澈眼神微瞇。</br> 要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呢?</br> 耳邊一切雜音消失殆盡,他仿佛是躺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任由四月春風蕩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