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面容嬌妍,雪膩的肌膚染上了一層妖艷的緋紅,宛若是盛開在皚皚白雪上的嬌艷牡丹。</br> 陸一鳴感覺到郁棠身子滾燙。</br> 她眼神迷離渙散,但還保存著一絲理智。</br> 陸一鳴將她放在榻上,命人去請了郎中。</br> 二人已經太久沒有這般獨處了,陸一鳴握著郁棠的手,她的手非常漂亮,纖細白皙,但掌心有薄薄的繭子,上面還有曾經為了他刻牙雕留下的痕跡。</br> 她總是在默默的替別人做事,但從來不會說出來。</br> 陸一鳴看著她,心疼的不行,簡直不敢想象,倘若趙澈沒有帶人殺上凌云峰,郁棠的處境會怎樣。</br> “你還好么?”陸一鳴問道,又說,“郁棠,晉王府要出事了,你暫且不要回去,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你若還是堅持要回到他身邊,我會將你送回去。”</br> 他寬慰道。</br> 但事實上,陸一鳴巴望著趙澈再無翻身的可能。</br> 即便趙澈眼下還好端端的活著,但他的狀態已經十分危險,炎帝和柳家不會放過這個鏟除趙澈的機會。</br> 只不過,趙澈的身份是先帝欽立的太子,又立過戰功,炎帝和柳家還有所顧及,今日才沒有當場直接殺了他。</br> 郁棠試圖去推開陸一鳴,奈何身子嬌軟無力,就連抬手的力氣都無。</br> 她眼前的景象在不停的晃動,渾身燥熱難捱,僅存的一點理智讓她明白此刻的處境,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中了什么毒。</br> 郁棠搖著頭,眼睛里都是絕望,發出的聲音綿柔如奶貓兒一樣無力,她討厭極了此刻的無能,“我要、我要趙澈。”</br> 陸一鳴神色一暗。</br> 他嘴上說會將郁棠送到趙澈身邊,但也不過是為了安撫郁棠。</br> 他如今的內心十分清楚,他想搶回郁棠,否則這輩子都會遺憾。</br> “郁棠……趙澈他瘋了,晉王府馬上就會遭殃,你能明白么?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陸一鳴依舊抓著郁棠手,然后放在自己胸口,“郁棠,今后讓我照顧你吧。”</br> 郁棠不知道自己還能挺多久,她害怕了,她不能和陸一鳴有任何關系,趙澈只有她了,她不能離開趙澈。</br> “我要趙澈!陸一鳴,算我求你了,讓我回去。”郁棠哽咽,她哭了。</br> 即便曾經,她和陸一鳴鬧和離那陣子,以及陸一鳴為了郁卿蘭處處可待她時,她也不曾哭過。</br> 她就像是生長在懸崖峭壁的劍蘭,雖然是花,卻堅韌不屈。</br> 可是她此刻,又嬌弱的像尋常弱女子,哭的很傷心。</br> 陸一鳴怔住,心頭的酸楚翻江倒海。</br> 郎中被帶了過來,陸一鳴并不知郁棠中了什么毒,雖然猜到了幾分,但沒篤定之前,他很不放心。</br> 屋內的人都被揮退了下去,陸一鳴沉著臉,對郎中道:“今日的事,不得泄露出去半個字。”</br> 郎中點頭,“是,老夫明白的。”</br> 薄紗帳被拉下,郎中看不見帳中人,僅有一只素白的手露在外面,陸一鳴取了錦帕,遮住了郁棠的手腕,動作輕柔。</br> 郎中看得出來,他對帳中女子甚是憐惜。</br> “請速速查看,她到底怎么了?”陸一鳴神色焦慮,這份焦慮掩蓋了他心中的酸楚。</br> 郎中會意,給郁棠把脈,稍過片刻,郎中的眉頭越蹙越深,確定了自己診斷無誤之后,方抱拳道:“大人,這位……”</br> 能讓陸一鳴如此重視,且又是一名女子,郎中斟酌過后,繼續說,“這位夫人中了媚藥,但究竟是何媚藥,老朽一時不能篤定,只怕來不及研制解藥,眼下若要救這位夫人,還得靠大人了。”</br> 郎中的意思很是明了,也與陸一鳴的猜測一致。</br> 他側目看了一眼賬內,喉結滾動。</br> 他曾經欠了郁棠一個洞房,他也不想承認自己的卑劣,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這是在用“虧欠”當做借口。</br> 陸一鳴眸色一度暗沉,“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本官還是那句話,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個字出去!”</br> 郎中當然不會多事,忙應下,“老朽明白,大人放心即可。”</br> 郎中退出了屋子,房門從外被人合上,屋內的光線瞬間就暗淡了下來,陸一鳴撩開幔帳,看著面若芙蓉的郁棠,他俯身捋開了她額頭的濕發。</br> 陸一鳴的靠近,讓郁棠急了,她帶著哭腔,“你走!我要趙澈,我只要趙澈!”</br> 陸一鳴稍稍一怔,看得出來,郁棠已經快意識不清了,可嘴里還在一直念叨著趙澈,他的心頭像是被人用刀子劃開,之后又灌入陳醋,痛又酸楚。</br> 他直起身,解開了腰帶,才將將入秋,日頭依舊很熱,陸一鳴褪下外袍,里面就只著一件雪色中單,再之后便是清瘦頎長的身段。</br> 再次俯身時,陸一鳴眼中點燃了火苗,不顧內心酸楚,他捏住了郁棠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正視著自己,“郁棠,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br> 郁棠眼角不住的流淚,她渾身的力氣被抽干,內心極大的空虛讓她想要靠近男子,可她似乎也知道,身上這人不是她的夫君,她不能……</br> “趙澈……我只要趙澈。”她還是這句話。</br> 聲聲刺耳,讓陸一鳴又一次跌入深谷。</br> 他心里太清楚,只要再做一步,郁棠又會變成自己的了。</br> 陸一鳴的唇靠近,嗅著郁棠脖頸的幽香,男人這下終于徹底沒了理智。</br> 然而就在陸一鳴的唇碰觸到郁棠的耳珠時,他的腹部猛然一陣刺痛。</br> 陸一鳴抬起頭,目光從郁棠絕艷的臉上移到了自己的腹部,只見郁棠手中不知幾時握著一個機關盒,正中陸一鳴小腹,但因著方才距離太近,機關盒中的銀針被堵住了,根本射不出來。</br> 陸一鳴哽咽,再次看向郁棠,“你就這樣討厭我?”</br> 縱使她這幅樣子了,還拼了命的防備他。</br> 郁棠眼神渙散,手中的機關盒落下,她呆了呆,伸出藕臂,圈住了陸一鳴的脖頸,柔聲的喚,“趙澈。”</br> 陸一鳴再也沒忍住,他沒有遠離郁棠,只是發出一陣苦笑,“呵呵呵……”</br> 笑了片刻,陸一鳴輕撫郁棠的臉,眼眸赤紅,有些話他從來都沒有說過。</br> 他肩頭扛著整個陸府,自幼起就過得不輕松,也從未為自己活過。</br> 幼時的郁卿蘭給他極大的幫助,甚至是改變了他的命運。</br> 所以,郁卿蘭走丟后,他才會那樣在意、著急。</br> 他的心始終不夠狠,娶了郁棠之后,總覺得對不起郁卿蘭。</br> “郁棠,我對卿蘭只有愧疚,只將她當做表妹。你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可你從來都不信,你也不想聽我解釋。我后悔了,早就后悔了,可一轉身,你就不在了。”</br> 陸一鳴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布滿血絲,“郁棠,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么?”</br> 男人哽咽,“我想你了。”</br> 郁棠神色呆呆的,小臉紅艷粉潤,一個勁的往陸一鳴懷里蹭,嘴里不住的呢喃,“趙澈、趙澈……”</br> 此刻的郁棠,讓他癡迷、讓他驚艷,更是讓他心痛。</br> 只聞郁棠又說,“趙澈,我只要你。”她歡喜的喚著,把自己當成了趙澈。</br> 這一瞬間,陸一鳴徹底奔潰,他一點點的掰開了郁棠的手,起身將自己的衣裳穿好,之后直接抱著郁棠走出了屋子。</br> 這里是陸一鳴早就暗中購置的宅院,并非是陸宅。</br> 趙澈還沒找到陸一鳴時,他已經帶著郁棠去見趙澈。</br> 此時,趙澈的眼睛血紅一片,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陸一鳴將郁棠抱下馬車,送到了趙澈跟前。</br> 縱然他千般不舍。</br> 也即便他知道,這次將郁棠讓出去,日后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與她破鏡重圓。</br> 但陸一鳴還是這么做了。</br> 這是他如今能為郁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br> “王爺,我不是輸給了你,我是輸給了我自己。”陸一鳴道。</br> 趙澈接過郁棠,方才還如嗜血羅剎一樣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間柔和了不少。</br> 陸一鳴不放心,抓著趙澈衣袍的一角,手在發顫,“你到底瘋沒瘋?你若傷她,我陸一鳴絕不放過你!”</br> 面對陸一鳴的咆哮,趙澈沒有任何反應,他只看著懷中人,因為力氣大的可怖,一甩袖就拋開了陸一鳴,抱著郁棠離開時,丟下一句,“她是我的。”</br> 陸一鳴目送著趙澈帶著郁棠離開。</br> 直至什么也看不見時,他站如石雕,依舊沒有回過神。</br> 他腹部被郁棠所傷,有鮮血溢出來,屬下見狀,上前問道:“大人,您的傷?”</br> 陸一鳴擺手,不允許屬下給他上藥,這是郁棠給他留下的傷痛,他想留住,記住。</br> 這世上的事,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br> 他曾傷的郁棠遍體鱗傷。</br> 現在輪到他了。</br> 身上的痛,不及心頭。</br> 呆立半晌,陸一鳴吩咐下去,“立刻前去晉王府附近埋伏,若朝廷有任何異動,立刻來報!”</br> 入秋的風太急,吹得他眼眶微紅。</br> 郁棠,曾經護不了你,日后我定以命相護。</br> ……</br> 晉王府。</br> 三個爹以及奎老、魏嬤嬤幾人圍站在一塊。</br> 趙澈抱著郁棠,坐在石杌上,回府之后,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br> 他只是半斂眸,一直盯著懷中人看,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抱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舍不得放開,也是舍不得移開目光。</br> 而郁棠正往趙澈懷里鉆,白皙的手艱難的揪住了趙澈的衣襟,似乎是想試圖扒他衣裳。</br> 眼下,趙澈回來了,郁棠也回來了,那么……只要他二人同房,兩個人的狀況都能好轉,可此時此刻此地,奎老和幾個爹卻是犯難了。</br> 趙澈只是坐著不動,他們也沒法子呀。</br> 奎老給趙澈施針,片刻后,趙澈仍舊沒有反應,“……”</br> 王爺這是瘋了?還是傻了?王妃都這樣了,王爺怎的還不明白?</br> “王、王爺,這……王妃所中之毒,需得與您歡好七次,方可解毒。王妃中毒已有兩個時辰,王爺事不宜遲啊,還請王爺速速帶王妃回房!”</br> 奎老紅著臉解釋道。</br> 然而,趙澈還是不動。</br> 男人雙臂緊摟著郁棠,把她摁入懷中,任由她在自己胸膛使壞。</br> 奎老,“……”</br> 三個爹也是焦慮萬分,見奎老的醫術也不管用了,幾乎是異口同聲,“賢婿他到底怎么了?”</br> 奎老擦了把汗,甚是無力,“……王爺他、他失智了啊。”</br> 三個爹,“……”</br> 奎老急的直打轉,王妃是王爺的藥引子,而此刻王妃中毒,急需王爺解毒,他二人行夫妻之事,不是正好對彼此皆有益嘛!</br> 可王爺不為所動,行為呆滯,這可如何是好啊?!</br> “用藥吧!”徐衛騫等不及了。</br> 女兒、女婿都很重要,都得救,而且刻不容緩。</br> 眼下,晉王府正是多事之秋,他們這幾個爹也正處在風口浪尖上。</br> 白墨池和徐衛騫對視了一眼,二人的想法非常默契的保持一致。</br> 白墨池點了點頭,徐衛騫道:“我已命人送信去了北燕,讓慕容焦早做準備,屆時,即便咱們幾人被困,也要將棠兒和賢婿送出大梁!”</br> 古天齊也沉默了,沒有反駁。</br>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坐擁江山還是挺不錯的。</br> 他看不慣慕容焦,但事到如今,只能如此。</br> 奎老心一橫,“我給王爺下藥試試!”</br> 三個爹不置可否。</br> 雖然女婿傻了,可身子骨是好的,應該還保留了男子的本性……吧?!</br> 少卿,奎老就端著湯藥過來,然而事情還是不順利,趙澈根本不配合喝藥。</br> 這下,幾人更是急得團團轉,奎老再一次拍著胸脯,道:“來人,焚香!”</br> 藥喂不進去,他就在香料里面加入助興的藥物,總有一種辦法能讓王爺付出行動。</br> 幾人懷揣著希望,待在月門處等待了片刻,也不見趙澈有任何反應。</br> 但還是不管用!</br> 古天齊絕望了,“賢婿……真是不行了么?”</br> 奎老,“……”不要這樣詆毀他家王爺!</br> 眾人皆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br> 院中正焚燒著添加了助興藥的香料,眾人不便進入,都趴在月門觀望。</br> 而這廂,郁棠的身子已經濕透,她沒有力氣,只知使勁的往趙澈懷里鉆,一聲聲喊著“趙澈。”</br> 總算是湊到了男人耳側,她一張嘴,就咬了上去。</br> 這時,男人終于稍稍動容,那雙赤血眸子仿佛終于有了一絲人氣,他看著懷中人緋紅嬌艷的小臉,神色有了一些變化。</br> 就在月門外的人打算換一個法子時,只見趙澈抱起郁棠,大步往寢房邁去。</br> ……</br> 隨著寢房被趙澈一腳合上。</br> 奎老、三個爹,以及魏嬤嬤這下終于是松了口氣。</br> 幾息沉默之后,幾人難免尷尬。</br> 奎老清了嗓子,“咳咳,老朽去給王爺熬些補藥。”畢竟需得行房七次呢,以王爺眼下這個狀況,奎老有點憂心。</br> 魏嬤嬤也找了個借口回避,“我去給王妃備水。”</br> 三個爹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塊離開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奎老:王爺放心,我有藥!七次沒問題的!</br> 趙澈:滾!</br> 姑娘們,今天的第一更奉上了,感謝大家的支持和留言評論,鞠躬么么么么噠</br> 今天大伙都還好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