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拉開,歐仁錦朝他伸出手,無數(shù)的閃光燈比雜志社拍照那天刺眼得多,歐少文握住他的手,下意識微微偏頭,皺起了眉。
“跟著我往前走就行了。”歐仁錦只扶了他一下,待他下車就收回了手。
紅毯兩邊站滿了扛著攝像頭的記者,再遠(yuǎn)一點拉了警戒線之外的地方,密密麻麻擠滿了粉絲前線,裝備架勢絲毫不比專業(yè)記者差。
歐少文緊抿著唇,心里有些緊張,他照歐仁錦說的跟在他身旁,目光剛剛落在他身上,就見他偏過頭,笑著湊近了他的耳旁,“不要總是盯著我,你不知道往哪兒看的話,就盯著面前的鏡頭。”
鼻尖縈繞著歐仁錦身上清冽的香水味,他瞬間平靜了下來,乖乖對他點了點頭,移開了眼神。
因為是全然陌生的場合,那一點點戒備與抗拒仍然無法消除,于是呈現(xiàn)在鏡頭里,歐少文全身的氣質(zhì)便顯得有些冷冽淡漠。
“天啦,這一對簡直要人命啊!”不知道是哪位明星的粉絲忍不住叫了一聲,鏡頭已經(jīng)不自覺的移向了他們的方向,快門按個不停。
“這身材,這樣貌,這大長腿,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是雙倍沖擊。”旁邊立馬有人應(yīng)和。
他們很快走過了紅毯,走到了盡頭的綜合直播采訪區(qū)。主持小姐大冬天里穿著一身紅色的抹胸禮服,遞過話筒的手臂微微發(fā)抖。她簡單問了歐仁錦幾個問題,關(guān)于慈善的看法以及今天參加活動的心情,歐仁錦慣常會應(yīng)付這些,有條有理,冠冕堂皇。
規(guī)定的流程快要結(jié)束,主持小姐終于把話筒遞給了一旁安安靜靜站著的歐少文,一種現(xiàn)在才要上主菜的歡暢心情,笑瞇瞇地開口問道:“和歐總一起來參加這種場合,少文心中會不會覺得有點緊張呢?”
歐少文對主持人過于親密的稱呼有些不悅,像是獨屬于自己的寶貝,被別人隨意地拿在掌心把玩。但他什么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認(rèn)真回答道:“剛下車的時候有一點兒,不過歐仁錦之前跟我說過,只是帶我去一個人多的場合吃飯,叫我不必顧慮別人,安靜吃我的飯就好了。”
歐仁錦搶在了主持人之前接過了話頭,他笑得很無奈,眼神中又帶著一點寵溺,“你傻啊,這種話不可以在外人面前直接說出來的!”
歐少文疑惑地偏過了頭,像是等待著他的解釋和說明。
歐仁錦就伸手半推半摸的薅了一把他的頭發(fā),“你今天不許再回答任何問題了,知道嗎?”
眾人眼中他是語氣詼諧開著玩笑的,但歐少文卻很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下連主持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他們倆相處的模式有點可愛。
簡單應(yīng)付了幾句之后,他們進(jìn)了會場,歐仁錦把歐少文帶到給他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低頭叮囑道:“你乖乖在這呆著,我很快回來。”
這種場合免不了一些虛偽的應(yīng)酬和寒暄,他下意識覺得歐少文還沒辦法應(yīng)付這種過于微妙的人際交往,亦沒有耐心去處理他總是疑惑望過來的目光,于是仗著他乖巧又聽話,像是對待一個麻煩一樣把他扔在了一邊。
但歐少文毫無所覺,他并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歐仁錦這樣的處理有什么問題,安靜地點了點頭。
“旁邊的東西你隨便吃,有人過來跟你搭訕,你禮貌性地應(yīng)付幾句就行了。”歐仁錦最后交代了一句,很快消失在了觥籌交錯的人海里。
他體會不到那份輕待,旁邊的人卻看在眼里。
歐仁錦剛剛一走,就有位少年湊了過來,他用酒杯抵了抵歐少文的手背,大大咧咧地往他旁邊一坐。
“被孤零零的拋棄在這兒了,這可不行啊,你還是新人呢,就這么受冷待了,看來歐總真的對你不怎么上心啊!”
歐少文蹙了蹙眉,冷淡地看著他,竟讓少年不敢隨隨便便說接下來的話了。
像是覺得被這樣的小新人嚇到有點丟臉,少年又梗起了脖子,滿臉輕慢地哼了一聲,“你最好有點心理準(zhǔn)備,我覺得這回歐總到不了半年就會跟你分手,哦,不對,那不叫分手,叫單方面的厭棄。”
歐少文不通世事,可并不是傻子,他體會得出來少年并不算友好的態(tài)度,畢竟他的諷刺毫無遮掩,但他還是如歐仁錦所說,禮貌地回答了一句,“您有什么事兒嗎?”
少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回倒是又沒有那么不善了,“沒事兒啊,你也不用緊張,我又不是來欺負(fù)你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行李還是別拆開了,不到半年,我保證你又得搬走。”
歐少文想了一會兒,開口道:“他跟我簽了一份五年的合同。”
“綺夢的合同?”少年就笑得更開心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他不喜歡你了,討厭你了,讓你從別墅搬出去了,又不代表他就不需要你幫他掙錢了。”
聽完少年的話,歐少文剛才不自覺揪起來的心臟瞬間安定了下來。他抬起眼,目光溫和地看著他,甚至還帶著那么一點點期待,“我能掙到很多錢嗎?”
少年為他奇特的關(guān)注點“嘖”了一聲,“看資質(zhì),看運氣,這個我可說不準(zhǔn)。”
他上下打量了歐少文一番,“不過如果是你,也許可以掙很多錢也說不定。”
“很多錢是多少?”
少年這下不耐煩了,挑了挑眉,“幾個億反正是沒問題。”
“這么少。”歐少文的目光黯淡下來。
上億的金額說出來好似很嚇人,但他知道,他手術(shù)完慣常用的那幾個維持機都不止這個價錢。
賣他一顆心臟,能賺多少呢?歐少文不知道具體的數(shù)額,但他曾經(jīng)聽某位研究員得意洋洋地炫耀過,做一回手術(shù),他們這些參與過他這個項目的底層研究員們,都能拿到每人千分之二的分成,這個數(shù)字能抵過他們一個月的工資,而他們一個月的工資,也都將近十萬了。
也就是說,恢復(fù)最慢,移植周期最長的心臟,一顆能賺至少五千萬。
但即使它恢復(fù)再慢,在單子少的冷淡期,一年也能做上三四次了,更不用說,還有那些完全無關(guān)痛癢的□□、腎臟之類,積少成多,也是數(shù)額不菲。
這樣想來,他能夠為歐仁錦賺的錢,是絕對不可能抵過把他帶出實驗室五年的花費的,如果他當(dāng)真準(zhǔn)備買他五年的話。
更何況,他還準(zhǔn)備分自己一半。
想到這里,他覺得有種難得的挫敗,帶著一股深不可拔的自我厭棄,讓他整個人的氣場驟然跌落了下來。
少年驚訝地瞪大了眼,“這還嫌少,你胃口還真大。”
他重新盯著歐少文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嘖嘖驚嘆道:“看來你早有打算了,這樣也挺好,目的性明確才不會迷失方向。歐總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大方,你只要別搞真愛那一套,坦坦蕩蕩地求求資源,前途也就不用愁了。”
“對了,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呢。”少年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眉目飛揚,語氣得意,“我叫秦一寧,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歐總的前任之一。他前前后后那么多任,我是唯一一個分手后把他弄進(jìn)了醫(yī)院的人。所以呀,歐總可記仇了,害得我當(dāng)時一連大半年,像樣的通告都接不到一個……”
他話音還未落,就見歐少文猛地抬起頭,目光冷冽,氣壓低的可怕,“你讓他進(jìn)了醫(yī)院?”
“干嘛?”秦一寧朝后躲了躲,“你這個小狗腿這么快就開始投身工作了,準(zhǔn)備替主人出氣賣乖啦?就別了吧,他也報復(fù)過我,我也道過歉,給過醫(yī)療費了,你就不用替他抱不平了。”
歐少文聽著他漫不經(jīng)心說著害歐仁錦進(jìn)過醫(yī)院的話,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又生氣又難過,情緒混亂到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行了,我得先撤了,以后有事再找你玩。”做了好幾次后院放火工作的秦一寧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歐仁錦正朝這個方向走來,草草跟歐少文打聲招呼,起身噌的一下就沒了人影。
歐仁錦遠(yuǎn)遠(yuǎn)的依稀看到歐少文在跟人說話,坐回他身邊的時候,就忍不住問了句,“跟誰聊天呢?看你們聊了那么久。”
“他說他叫秦一寧。”
歐仁錦立刻皺起了眉,“他又跟你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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