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潛龍猜想彭立輝應該聽說了相關消息。</br> 只是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天了,現在才聽說是不是過于遲鈍?</br> 人在職場,敏感性很重要。</br> 有些事情,如果能夠提前預判或者提前知道消息,可能就有彌補機會。</br> 像彭立輝這樣的人,自我感覺太好,實際上又顯得麻木,如果成為市委秘書長,周潛龍和張東峰都要受到連累。</br> 周潛龍原本不打算理他,可人家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不打招呼顯得自已沒禮貌,于是他只好笑臉相迎:“彭主任,你……”</br> 后面的話,周潛龍沒有說,要留給彭立輝自已來說。</br> 彭立輝此時放下架子問道:“周秘書,領導來了沒有?”</br> 周潛龍一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一邊說道:“領導在辦公室。你找領導有事?”彭立輝陪笑道:“是的,有點事。”</br> 其實,彭立輝是市委辦公廳政研室負責人,事先給張東峰打個電話進行預約,進行插隊面見張東峰,并不是什么難事。</br> 彭立輝并沒有這樣做,而是等在周潛龍辦公室的門口,應該是想讓后者代為通報,說明他的心里露怯了。</br> 周潛龍對彭立輝有些反感,為此并沒有接話,而是走到辦公桌前開始整理相應的資料。</br> 彭立輝跟著走到辦公桌邊上,輕聲地說道:“周秘書,你能不能……”</br> 周潛龍此時不得不接話:“你想讓我去進行通報?”</br> 彭立輝立即回應道:“對、對。麻煩你去通報一下,免得我直接闖進去有些尷尬。”</br> 周潛龍說道:“領導剛到辦公室,現在應該在看報或批閱文件,你直接進去好了,我沒有必要進行通報。”</br> 彭立輝搓了搓手,低聲請求道:“周秘書,你還是去通報一下為好。”</br> 考慮到彭立輝在京城有關系、有背景,周潛龍也不好過于拿捏他,于是出門向張東峰的辦公室走去。m.</br> 周潛龍敲了敲門,然后將門推開,將頭探進去。張東峰抬頭看了看,問道:“有什么事嗎?”</br> 周潛龍說道:“領導,彭立輝同志在我那邊,他說想見見你。”</br> 張東峰顯然不想見彭立輝,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打電話給陳雪青,讓她過來一起和他談吧。”</br> 周潛龍將辦公室的門拉上,立即掏出手機,撥通了陳雪青的電話,陳雪青說她馬上過來。</br> 周潛龍本想回辦公室通知彭立輝稍等,看見李玉河迎面走過來,便有了拖時間的借口。</br> 彭立輝急切地看向周潛龍,周潛龍解釋道:“李秘書長在里面,你稍等。”</br> 彭立輝聽說李玉河走進張東峰辦公室,立即露出仇恨的表情,憤怒地說道:“什么秘書長?人渣一個。”</br> 周潛龍心想彭立輝大概知道自己的麻煩是李玉河在背后使的絆子?可是他們曾經是鐵哥們啊?</br> 形勢在什么時候突然變了?真是人生如戲!</br> 不過,誰讓彭立輝得意忘形,還沒有擔任市委秘書長就讓人家抓住了把柄?</br> 也許很多人會有這樣那樣的把柄,關鍵在于是否會讓有心人抓到?如果某些人還大加利用的話,麻煩就來了。</br> 周潛龍繼續整理辦公桌上的材料,彭立輝顯然有一肚子話急于倒出來,也不管周潛龍想不想聽。</br> 他說道:“小周,我是過來人,我提醒你在辦公廳工作,對這樣陰險狡詐的小人,你以后要防著點。”</br> 周潛龍故意裝糊涂:“誰是陰險狡詐的小人?”</br> 彭立輝憤恨地說道:“還能有誰?就是李雜毛。”</br> 居然已經罵李玉河為雜毛,周潛龍提醒道:“你小聲點,他就在隔壁。”</br> 彭立輝不為意地說道:“老子不怕他,他以為他做的那些爛事別人不知道?他不讓老子好過,我也不會讓他舒服。”</br> 周潛龍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如果讓李玉河聽見,那他今后就會很麻煩。</br> 幸好陳雪青已經過來,先在周潛龍的辦公室門口露了露臉,看見彭立輝在里面顯然意識到張東峰找自己的目的,便站在那里不說話。</br> 周潛龍立即說道:“陳書記,秘書長在那邊,估計也沒什么大事,我帶你進去。”停了停,又對彭立輝說道:“你先等一下。”說完,周潛龍領著陳雪青走進張東峰的辦公室。</br> 張東峰和李玉河正在說話。</br> 張東峰不知說了什么話,李玉河回應道:“下鄉搞調研去了,昨天剛走。”</br> 張東峰繼續問道:“調研什么課題?”</br> 李玉河搖了搖頭,說道:“他只是打了聲招呼,說一直在省里工作,對下面的情況不熟,想下去走一走、看一看。我問他,有什么調研計劃。他說,暫時沒有方向,先熟悉基層情況再定。他打算花半年左右的時間,熟悉義東市的農村工作。”</br> 周潛龍已經聽明白,他們說的是邵光華。</br> 對于李玉河所說的話,張東峰似乎感到有些驚訝,于是他先對陳雪青說道:“雪青同志來了?你先坐一下。”然后再問李玉河,“他的意思是直接到鄉鎮去?”</br> 李玉河回應道:“似乎是,但不是很清楚。”</br> 張東峰不再詢問,而是對周潛龍說道:“小周,你叫彭立輝過來。你做一下記錄。”</br> 周潛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案頭,將記錄本以及錄音筆放在一疊文件上面,然后抱在懷里。</br> 在他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看到李玉河從辦公室門前經過,雖然沒有停留,卻往里面看了一眼。</br> 李玉河要看的顯然不是周潛龍而是彭立輝。</br> 周潛龍裝著什么都沒看見,對彭立輝說道:“彭主任,我們過去吧。”</br> 彭立輝顯得很疑惑、也很恐懼。</br> 他已經知道陳雪青在張東峰的辦公室里,自然意識到這次談話的特別,心理上先怯了,面對周潛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br> 周潛龍與他關系不熟,甚至還有點不好,并不想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于是便直接向外走去。</br> 彭立輝想說的話沒機會說,便只好跟在周潛龍的后面。</br> 張東峰和陳雪青已經坐在會客沙發上,一邊談話一邊等著彭立輝。</br> 彭立輝向張東峰和陳雪青打了招呼,陳雪青看了看彭立輝,張東峰卻沒有理會彭立輝,而是對陳雪青說道:“東山縣的后續工作還要做扎實,避免出現新的亂子。”</br> 由于張東峰沒有搭理,彭立輝只好站在那里,臉色顯得很難看。</br> 周潛龍知道需要自已出面了,便對彭立輝說道:“彭主任,你請坐。”</br> 彭立輝猶了一會兒,小心地坐下來,僅僅只是將半邊屁股擱在沙發的邊沿上,身體向前躬著,做出一種傾聽的姿態。</br> 周潛龍將一疊文件放到張東峰的辦公桌上,又端起他的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四個人便形成了一個回字形。</br> 張東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轉過頭看了看彭立輝,慢慢地將茶杯放下,卻沒有說話。</br> 彭立輝的身體動了動,似乎因為坐得不舒服,想挪挪屁股,又意識到往后挪肯定不行,那樣顯得姿態過高;往前挪更不行,那就坐空了。于是他僅僅只是身體搖</br> 了搖,屁股卻沒動,臉色更是有些緊張。</br> 周潛龍意識到張東峰此時一定非常惱火。</br> 要知道,如果自已打算重用一個人,這個人卻不給你掙面子,甚至讓人感覺識人不清,心里不惱火才怪。</br> 不過,張東峰的表情仍然很平靜。</br> 周潛龍覺得張東峰的與眾不同在于他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足夠冷靜,絕對不會影形于色。</br> 張東峰顯然不準備說話。他以沉默表達對彭立輝的不滿和憤怒。</br> 只是張東峰不說話,陳雪青自然也不便先開口。</br> 在職場中,等級秩序非常講究。</br> 偏偏彭立輝也不開口說話,一時便冷場了。</br> 周潛龍知道自己又該出面了,于是對彭立輝說道:“彭主任,請喝茶。”</br> 彭立輝身體扭動了幾下,端起紙杯喝了一口,終于開口說道:“我對不起張書記,也對不起陳書記,對不起組織這么多年的培養,我犯了錯誤,我來檢討。”</br> 說到這里,他停下來,似乎想看看張東峰的態度。</br> 可是,張東峰的表情極其平靜。</br> 彭立輝只好繼續往下說。</br> 顯然,他早就打好了腹稿,開場白之后,開始從參加工作說起。</br> 說是二十多年來,自己恪守本份、勤奮工作,受到了上下一致好評。總體來說算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br> 原以為這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卻不想晚節不保,喝酒誤事。</br> 前面說了這么多,現在終于開始觸及到根本問題,彭立輝卻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喝酒誤事。</br> 而且在自已接受特殊服務時,明顯是受到了某些別有用心人的陷害。</br> 說到動情處,彭立輝開始流淚,后來甚至哽咽、抽泣,看上去確實動了情,有了深刻的懊悔。</br> 周潛龍卻覺得彭立輝的這一切說辭和動作,都是一場有計劃的表演。</br> 陳雪青到底是女性,看到一個近五十歲的男人哭得淚流滿面,臉色有些動容。</br> 倒是張東峰的臉色始終平靜,周潛龍抬頭觀察過好多次,看不出多少情緒波動。</br> 彭立輝的痛說終于結束,卻沒有動手擦一擦臉上的淚痕。</br> 周潛龍懷疑彭立輝是故意不擦,以增強某種效果。</br> 張東峰不得不開口說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