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峰再次問道：“這個消息屬實？”</br> 周潛龍回應道：“領導，我今天只跑了清元縣。我也反復詢問過，雖然鄧明遠不清楚別人是不是也得到了這樣的建議，但他說，估計差不多。”</br> 張東峰又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周潛龍站在一旁想，看來，自己對于此事的警惕還是對的，此事確實在張東峰的預料之外，屬于最新動向。</br> 任何一個領導人做任何事情，都希望這件事情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希望事先將所有可能全都考慮進去。</br> 然而，畢竟只是一種良好愿望。你所能考慮充分的事情，僅僅只是你怎么做，卻不能考慮別人會怎么進行應對。</br> 現在有些人這樣應對措施實在太凌厲了，張東峰會有良策嗎?</br> 張東峰在辦公室里走了幾圈后，停下來說道：“小周，你馬上給范德澤打個電話，叫他立即到我這里來。”</br> 周潛龍答應下來，轉身出門，又將門輕輕關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br> 侯正德還坐在那里，看見周潛龍，問道：“周處，什么事這么急？”</br> 這些事情，周潛龍自然不能和侯正德說，而是讓侯正德先下班。</br> 看到候正德離開，周潛龍才拿起電話，撥打了范德澤的手機：“范局，我是周潛龍。對，我回來了。是臨時有點事，需要回來處理。領導請你馬上到他的辦公室來。”</br> 過了一會兒，周潛龍裝著給張東峰續水，走進張東峰的辦公室。</br> 張東峰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夜景。</br> 周潛龍向外看了一眼，都市的夜晚雖然嘈雜，市委大院的夜晚卻非常寧靜。</br> 只是這種寧靜，又似乎成了一種反襯，甚至一種諷刺，尤其今天這個夜晚，諷刺的意味更加濃郁。</br> 張東峰顯然知道進來的是周潛龍，身體動都沒動，仍然是雙手抱胸，一副凝重的樣子。</br> 周潛龍揭開杯蓋看了看，里面還是滿的，這么長的時間，張東峰竟然沒有喝過一口水！</br> 周潛龍又悄然退出來，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前，聽到樓道有腳步聲，便停下來等了一下，看到范德澤急匆匆地過來了。</br> 范德澤握著周潛龍的手，笑著詢問：“周秘書，領導找我有什么事？”</br> 周潛龍還沒來得及開口，張東峰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br> 范德澤只好松開周潛龍的手，隨后者一起進入張東峰的辦公室。</br> 張東峰已經從窗前轉過身來，周潛龍看了看他的表情，發現臉色很平靜。</br> 張東峰說道：“范局，請坐。”</br> 周潛龍給范德澤泡好茶，正準備離開，張東峰說道：“小周，你也坐。”</br> 周潛龍拿過筆記本，坐下來準備記錄。</br> 張東峰并沒有坐下來，而是站得離范德澤不遠，問道：“聽說情況不太好？”</br> 范德澤回應道：“領導，是的。指揮部事前提供了一份名單，要求各縣公安分局按名單進行抓捕。從現在反饋的情況來看，名單中所列人員，只抓到百分之十左右。絕大多數尤其是那些重要人物全都跑了。”</br> 張東峰繼續問道：“局里有什么想法？”</br> 范德澤說道：“領導，我們原來規定一星期一上報，現在看來這個規定有點問題。各縣的材料還沒有全部報上來，主要是我們自己摸的情況也不是十分準確。”</br> “今天下午，我們才得到比較準確的消息，所以，下午局里一直在開會研究這件事情。”</br> 張東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一只手扶著座椅的扶手，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再次問道：“有沒有具體的措施？”</br> 范德澤說道：“領導，現在看來，我們當初的估計嚴重不足。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僅僅只是調動一個公安局長，力量還是薄弱了一些。”</br> “現在有幾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我們應該同意從原局調一個刑偵小組過去，增強力量。另一種意見認為市局應該成立一個追捕小組，對那些外逃的首要分子集中進行追捕。”</br> “此外還有一種意見，對其中一部分人員進行網上追捕。”</br> 張東峰再次問道：“形成意見了嗎？”</br> 范德澤搖了搖頭：“領導，還沒有形成書面意見，討論還在繼續。我是從會場趕來的。”</br> 張東峰想了想，說道：“第一條意見，我認為可以考慮。不過，有一個前提，市局認為必要的話，可以考慮。如果認為必要性不大，不宜過于興師動眾。另外兩條意見，我看是不是先緩一緩。”</br> 周潛龍暗自心驚。這等于說范德澤所提的三條意見，張東峰全部否定了。要知道，張東峰直接否定下面意見的做法，在以前很少見，尤其是這種毫不猶豫的否定！是他已經有了更好的對策，還是準備收手？</br> 可是，箭已在弦能收嗎？現在就收的話，將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br> 不過，周潛龍忽然想到自己想了那么多，竟然全都是考慮如何進。實際上，除了進，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退。</br> 張東峰是不是覺得自己無法進了，就選擇如何退？</br> 范德澤說道：“領導，好的。我通知下去，立即執行。”</br> 更讓周潛龍感到驚訝的是，張東峰端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開始喝茶。這是表示送客的意思。</br> 關鍵問題是，他們之間的談話就這么完了？</br> 周潛龍向張東峰提起那件事時，張東峰分明高度重視，立即讓他叫來范德澤。周潛龍以為張東峰是想和范德澤充分討論這個嚴峻局面，商量應對之策。</br> 只是現在，是張東峰還沒有拿定主意，還是已經拿定主意準備做退的準備？</br> 范德澤意識到自己應該離開了，站起來向張東峰告辭。</br> 張東峰并沒有挽留，放下茶杯后也站了起來。</br> 范德澤上前一步和張東峰握手。張東峰說道：“范局，辛苦了，小周，你送送范局。”</br> 范德澤顯然也感到有些意外，在他看來，一把手這么晚這么急把自己叫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進行商量，現在居然只是這樣聊了幾句，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出門后，范德澤疑惑地詢問周潛龍：“領導今晚的舉動讓人感到好奇怪，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沒說出來？”</br> 作為專職秘書，周潛龍絕對不敢妄測張東峰的意圖，更不敢無事生非，只好說道：“或許、可能，但我不知道。”</br> 送走范德澤，周潛龍以為張東峰會對自己再說點什么，后者卻說道：“小周，你今天開了一天車，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br> 說著，他已經抬腿向外走，走到門口時，停下來，轉身對周潛龍說道：“小周，明天你還是下去再轉轉吧。”</br> 周潛龍當然不會拒絕：“領導，好的。”</br> 回家的路上，張東峰顯得很沉默，周潛龍也沒有說話。</br> 周潛龍想的是既然要退，張東峰為什么還要他去下面轉轉？難道張東峰并不打算退而且準備進？</br> 要知道，張東峰如果選擇退，應該還是可以換地方任職，而周潛龍則不同，沒有了張東峰，他就什么都不是，說不定還會被打回原單位。</br> 為此，周潛龍當然不希望張東峰在這個關鍵時刻選擇撤退。然而，若要前進，該怎么進？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br> 不過，周潛龍還是堅定地相信張東峰，只要張東峰認為可以進，那就說明，他一定想到了進的辦法。</br> 另外，張東峰讓自己去下面轉轉，也不是等于張東峰已經決定進。就算是要退，也不能是潰退，一定要擺出決死一戰的姿態，然后在對手悄然不覺的情況下，順勢并且悄然退下來。</br> 可見，僅此一事，并不能完全判斷張東峰的真實想法。</br> 領導干部真不是這么好當的。</br> 當然，領導的心思也不是這么好猜測的。</br> 另外，考慮到張東峰有可能退，那么義東市今后誰來當一把手?崔良材嗎?有可能，但也不一定。</br> 一旦張東峰離開，周潛龍將處于漫長的沉寂期，所以，他必須找到將來最有可能成為紅人的人，提前進行投資。</br> 義東市最東邊的古姚縣一把手馬丹雪，是全省為數不多的女一把手。周潛龍擔任張東峰的專職秘書后，和這個女人有過接觸，對她的印象非常好。</br> 馬丹雪的相貌不是非常出色，不屬于那種憑外貌吸引男人的女人，也不屬于那種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上來的人，而是一個有能力、有背景的女人。</br> 交換到古姚縣的公安分局一把手，正是清元縣公安分局一把手費志明。</br> 在前往古姚縣的路上，周潛龍給馬丹雪打了電話。聽說他要來古姚縣，馬丹雪顯得很高興。</br> 當然，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周潛龍一時不好判斷。</br> 至少有一點，現在的周潛龍主動接近哪個縣的一把手或二把手，人家肯定會很高興。</br> 畢竟通過周潛龍，可以接近張東峰。</br> 只是，接下來馬丹雪在電話說道：“周秘書，你能來看我，真是太好了。不過，我在下面一個偏遠的鄉鎮檢查工作，原準備在鄉鎮住一晚，明天去另一個鄉鎮。”</br> 周潛龍心里感到有些失望，同時也在猜想是不是馬丹雪已經聽到了風聲或者已經感覺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