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河很快就上來了，看見阮建華坐在周潛龍的辦公室，便問道：“你怎么在這里？”</br> 阮建華回應道：“我在這里等大領導。”</br> 李玉河揮了揮手：“在這里等什么？走走走，到我下面去吧，別影響人家工作。”說著，連拉帶拽把阮建華拉走了。</br> 周潛龍清理了一下辦公桌，估計他們已經到了樓下，便鎖好門，直接下到一樓，上了張東峰的專車。</br> 等了一會兒，周潛龍看到李玉河匆匆下樓來，上了另一輛汽車。</br> 到了機場，張東峰所坐的飛機還沒到，他們等在貴賓室里，原本可以問一問此事，周潛龍卻始終不提。</br> 他心里明白，阮建華既然知道張東峰今天上午回來，又直接闖到他的辦公室里，很難說與李玉河沒有關系，還是不問為好。</br> 接到張東峰，汽車啟動后，張東峰主動問道：“近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吧？”</br> 周潛龍搖了搖頭，說道：“沒有。”</br> 只是沒料到，阮建華居然一根筋地等在張東峰的辦公室門口。</br> 不過，也可以理解，一個縣的副職領導，權大利大。這個職位一旦失去，損失實在不可估量，而且以后很難再恢復原職。</br> 既然這樣，還不如放手一搏？</br> 李玉河和周潛龍陪著張東峰剛跨出電梯拐上走廊，便看見阮建華迎了過來。</br> 周潛龍心里大吃一驚，側頭看向李玉河，發現后者臉上竟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得意。周潛龍明白了，此事是李玉河在背后推波助瀾。</br> 張東峰看到阮建華，明顯愣住了。他感到驚訝，并非他對阮建華很熟，而是因為他在車上曾經問過周潛龍，在午飯前，并沒有特別的安排。</br> 在沒有安排的前提下，辦公室門口居然有人等著自己，就顯得不正常。</br> 阮建華迎上來，恭敬地說道：“領導好。”</br> 張東峰其實沒有完全記清義東市下轄縣的所有領導干部，于是疑惑地問道：“你是？”</br> 阮建華進行解釋：“領導，我是湖西縣的阮建華。”</br> 張東峰還是沒有印象，于是看了看周潛龍和李玉河。</br> 李玉河此時不得不表現一番，于是大聲喝道：“你怎么還在這里？不是讓你先回去嗎？”</br> 阮建華根本不理會李玉河，而是對張東峰說道：“領導，我想和你談談。”</br> 張東峰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同意了：“好，那你進來吧。”停了停，又對李玉河和周潛龍說道：“李秘書長，你也進來。小周，你泡二杯茶過來。別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br> 周潛龍打開張東峰辦公室的大門，將包以及茶杯放在后者的辦公桌上。</br> 張東峰已經在會客沙發上坐下來，但沒有叫李玉河和阮建華坐，兩人只好站在那里。</br> 周潛龍先退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了兩個茶杯，提了水壺，剛要進去時，迎面碰到了李玉河。</br> 周潛龍不得不打招呼：“秘書長。”</br> 李玉河停下來，看了看周潛龍，語氣嚴厲地說道：“你等一下。”</br> 周潛龍只好停下來，疑惑地問道：“秘書長，你有事嗎？”</br> 李玉河聲色俱厲地說道：“你怎么搞的？你的工作就是替領導把關。你這個關是怎么把的？”</br> 周潛龍的頭一下子大了。這是我的錯嗎？這個關我把不住，自然要請示你，我不是已經將這件事交給你處理了？這話，他當然不能說，只能悶在心里。</br> 李玉河顯得余怒未消，口氣再次嚴厲地說道：“把你放在這個位置，是要你來工作的，不是要你來玩的。你竟然連領導正常的工作秩序都保證不了，你告訴我，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這是極其嚴重的瀆職，你知道嗎？”</br> 周潛龍一時被訓的不知所措。</br> 官大一級壓死人，面對李玉河的怒斥，雖然周潛龍已經憤怒到極點，卻又不能表達，只好委屈求全：“秘書長批評得對，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我檢討。”</br> 李玉河還是不依不饒：“檢討檢討，你以為檢討就能彌補過失？”</br> 最終還是張東峰出來替周潛龍解了圍。</br> 張東峰站在辦公室門口，遠遠地說道：“李秘書長，你去忙吧。小周，給我加水。”</br> 張東峰發話了，李玉河不好再說什么。</br> 周潛龍進入張東峰的辦公室，給阮建華倒了水，又看了看張東峰的茶杯，里面的水沒有喝過，還是滿的。</br>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周潛龍感到心里特別不爽。他很清楚，剛才的一切，完全是李玉河小題大做，其目的一是踩他，二是借此告訴張東峰，此事與自己無關，都是周潛龍瀆職造成的。</br> 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同事身上，自己可以有很多辦法對付。比如惹不起躲得起，比如眼不見心不煩，比如井水不犯河水，比如退一步海闊天空。</br> 可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在上下級之間，你就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只能硬著頭皮接著。</br> 周潛龍坐了一會兒，聽到隔壁聲音大了起來。</br> 他心里又吃一驚，立即起身，提了開水壺走過去。</br> 這也是專職秘書的工作之一。領導找人談話，常常會遇到一些難纏的人員，秘書就要及時過去，用一些小事打打岔，彼此也許就能平心靜氣。</br> 周潛龍進去的時候，阮建華正在說話：“我能不激動嗎？校舍倒塌又不是我造成的，而且又沒有先兆，完全不能怪我，現在居然打算把我撤職了，人家會怎么看我？我請求市委給我一個說法又有什么錯？”</br> 周潛龍走到阮建華的面前，往他的杯子里加了點水，遞給他：“阮縣長，你喝茶。”</br> 張東峰背靠在沙發上，雙手伸直擱在沙發扶手上，眼睛平視著前方，表情漠然，很難猜測他內心的活動。</br> 周潛龍端起放在他面前的茶杯，往里面倒水，并且小聲地說道：“義東賓館那邊來電話催了，人已經到齊，就等領導您了。”</br> 周潛龍雖然是小聲說話，卻故意讓阮建華聽到。這是在暗示阮建華，張東峰還有重要活動，你應該離開了。</br> 只是阮建華卻裝作沒聽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br> 張東峰站起來，對周潛龍說道：“那好，你準備一下，我上個廁所。”走了沒幾步，對周潛龍繼續說道：“你給李玉河打個電話，讓他來處理此事。”</br> 張東峰出去后，周潛龍很小心地對阮建華說道：“阮縣長，你看是不是先回去……</br> 阮建華憤怒地大聲說道：“我不回去，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留在這里。”</br> 周潛龍勸道：“你也是領導，你應該知道，辦事總有個程序，需要一點時間。你等在這里，并不能立即解決問題。”</br> 阮建華反駁道：“為什么不能解決？他不是一把手嗎？要是真想解決，那還不是他一句話？”</br> 周潛龍沒有辦法，只好給李玉河打電話，說是阮建華在大領導的辦公室不肯走，領導希望秘書長前來處理這件事。</br> 周潛龍原先以為，阮建華是拿定主意要和張東峰硬抗到底。</br> 阮建華如果真的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恐怕李玉河上來，也解決不了這件事。</br> 讓周潛龍沒有想到的是，李玉河只是在張東峰的辦公室里呆了一分多鐘，也不知用了什么辦法，阮建華竟然走了。</br> 周潛龍立即給張東峰打電話，告訴他阮建華已經走了。</br> 張東峰從里面出來，面無表情地坐在辦公桌后面的轉椅上，對走進來的周潛龍說道：“你告訴李玉河，通知所有在單位的班子成員，下午一點參加臨時班子成員會議。”</br> 由于是臨時開會，與會人員到得并不齊。</br> 除了張東峰、李玉河、徐華暉外，還有鐘華池、錢安瀾、政法委一把手汪明煦、市府常務副職領導謝開朗等人。</br> 崔良材、任興平以及其它班子成員，都因為有事或太遠趕不回來，未能出席。</br> 張東峰指名由周潛龍負責會議記錄。</br> 周潛龍認為，張東峰之所以指名道姓讓他負責這次會議記錄，是在向李玉河表明一種態度，他完全信任周潛龍。相反，阮建華事件的背后，他已經看到了李玉河的影子。</br> 張東峰看了看與會人員，接著開始主持會議：“這次臨時會議，是我提議召開。部分同志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及時趕到，我們就不等了。會后，李玉河同志負責把會議紀錄整理給未到會的同志，請他們書面表達意見，然后形成一個會議紀要。”“這次臨時會議，只有一個議題。湖西縣的阮建華同志向我提出，市委要給他一個說法。我經過認真考慮，認為阮建華同志工作了幾十年，由于學校校舍倒塌事件被問責，他希望市委給予一個明確結論，這種要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br> “所以，我召集這次臨時會議，討論要不要給一個明確結論？如果要給，這個結論怎么給？請同志們發表自己的意見。”</br> 由于大家事先沒有準備，張東峰說完，會場出現了短暫的沉默。</br> 張東峰見大家都不說話，便開始點將：“安瀾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