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九歌指著呂香梅和簡立輝:“你們到了事故現場,立即著手調查事故的前因后果,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而且要立即對如何處理事故的責任拿出方案來。”</br> 停了停,他繼續說道:“無論救得出人救不出人,救援一結束,立刻召開班子成員會議,做出最大力度的處分決定。”</br> 簡立輝問道:“要不要對樂興為等人采取留置措施?”</br> 鐘九歌擺了擺手:“還留置什么?就這次欺上瞞下做假報告犯了瀆職罪,把他們一擼到底開除就完了。處分要單純、要果斷,不要牽扯亂七八糟的事情。”</br> 抽了一口煙后,鐘九歌又說道:“看來光處分樂興為還不足以平掉這起事故,干脆直接端掉清源開發區整個領導班子吧。此時我們的動作要快、要爭取主動。”</br> 又抽了一口煙,鐘九歌對謝靈清說道:“另外起草一個通報全市的文件,可以把張東峰、陳少白深入基層的作風進行表彰。”</br> 謝靈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進行請示:“掛在班子成員會議室里的那二幅康志勇老領導題寫的字如何處理?”</br> 鐘九歌揮了揮手,說道:“掛在那里挺扎眼的,讓人拿下來吧。”</br> 接著看了看這幾個人,說道:“大家休息一下,到了事故現場,就沒有時間休息了。”</br> 雖說鐘九歌開始閉目養神,但他的頭腦卻靜不下來。</br> 他知道這起事故不得了,真的要是死傷一二百人,光拿掉樂興為一幫人未必能進行交待。</br> 要是沒有張東峰和他對著干,這起事故還有希望丟卒保車、丟車保帥圓過來;有張東峰對立著,自己難逃庇護樂興為終釀成事故的責任。</br> 想到張東峰在清源開發區現場會上作出的二項決定,想到自己被樂興為等人蒙騙,立即召開市班子成員會議否決這二項決定,再想到張東峰聯合馬子微、孔玄夜力主再次召開班子成員會議,而張東峰在隨后召開的班子成員擴大會議上的力爭,鐘九歌便明白,自己最終還是敗給了張東峰。</br> 在這一系列動作中,鐘九歌作為龍觀市一把手,決策失誤、偏聽偏信,當然要承擔重大責任。</br> 快到事故現場時,謝靈清打斷了鐘九歌的思考:“我將安排人起草一封慰問信,慰問死難家屬。”</br> 鐘九歌心情不好,此時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工人都還沒死,你就慰問開了?”</br> 謝靈清看著鐘九歌的臉色,小心地進行解釋:“我認為,幾種情況都要做好準備。我還打算讓人起草了一封嘉獎電,嘉獎搶險救援成功的全體人員。慰問信和嘉獎電,都以市委的名義,以示鄭重。”</br> 鐘九歌看了看謝靈清,今天這個女人的表現真讓他刮目相看。</br> 謝靈清繼續說道:“我還打算讓人起草一個必要時你在電視上對全市市民的講話稿,另外還準備草擬一份給省里的報告,針對幾種情況,最后是什么結局,就選用哪一種。”</br> 鐘九歌心情好轉不少,認為謝靈清不僅是個好看花瓶,還是有些工作能力的,于是感慨道:“真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br> 不過,鐘九歌來到現場后,發現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干站著礙眼,還不如早點撤退,于是鐘九歌發表了一通務必全力搶救的空洞指示,裝完樣子便離開了。</br> 孔玄夜看著鐘九歌和謝靈清遠去的車影說道:“今天冷淡這個一把手了。”</br> 馬子微還在忙著指揮,說道:“人命關天啊,我再也不侍候他們了。”</br> 張東峰知道龍觀煤礦發生重大安全生產事故后,還是從京城緊急趕回來,當他到達事故現場時,救援行動已經開展近一天了。</br> 由于龍觀煤礦被許多煤井煤窯包圍,并展開瘋狂開采,所以這次事故發生后,救援難度非常大。</br> 經過一系列不計代價的努力,井下被困的近三百名煤礦工人,最終有近二百名煤礦工作獲救。</br> 由于還是造成近百人的傷亡,從京城到省里都派出調查組來龍觀市進行調查。</br> 經過十多天的調查,鐘九歌被要求主動辭去龍觀市一把手的職務,調往省級部門降職使用。</br> 傅志澤、呂香梅、謝靈清、簡易立輝分別受到紀律處分,但沒有影響到其自身職務。</br> 省委決定張東峰暫時主持龍觀市委工作,張東峰則向省委主要領導推薦馬子微主持龍觀市府工作。</br> 在這樣的形勢下,張東峰在龍觀市已經完全能夠做到令行禁止,而且在龍觀市班子成員會議上擁有了絕對的權威,已經沒有班子成員會公開反對張東峰的提議。</br> 這樣帶來的效果就是做事順暢了許多。</br> 幾個月來,全市近千所學校危房改造二期工程全部完成,汽車路村村通工程同樣基本完成,城鄉建設規劃有了新進展。</br> 龍觀機床廠已經初步解困,進入良性運轉。</br> 清源開發區進行了徹底整頓,大部分煤井煤窯拆除炸平,只保留了規模和技術一流的幾個煤礦,建設綠色旅游區的規劃已經開始實施。</br> 樂興為等清源開發區數十名領導干部因貪污受賄先后被采取留置措施,又被移交司法部門。</br> 由于沒有了辦案的阻礙,楊海波、楊海葉指使的黑槍案件、毒死人案件很快審理清楚,在逃的楊海葉也被通緝抓獲。</br> 謝靈清拒不承認對堂兄弟倆犯罪行為知情,目前還頂著秘書長的頭銜八面玲瓏。</br> 為了自身前途,謝靈清單獨找張東峰個別談話,痛哭流涕地尋求諒解。</br> 傅志澤在張東峰主持的班子成員會議慷慨激昂,把過去的認識全都推翻。</br> 張東峰目前只是受命暫時主持市委工作,對傅志澤進行動手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br> 簡立輝倒是輕易轉彎,與張東峰坦言雖然與鐘九歌共事多年,但一直心里頗存疑惑。</br> 呂香梅依然穩穩地說話、穩穩地行事,回避鐘九歌時期的工作往事。</br> 張東峰也便繼續用她上傳下達,當一個不得不用也并不難用的班子成員。</br> 在非常時期,張東峰還是選擇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br> 曾陽德主持的龍觀市選舉部門和任玉堂主持的市協商部門在此期間有了幾倍的活躍,張東峰倒是竭力支持他們發揮作用。</br> 孔玄夜據說很快要調往省里。</br> 另有小道消息說穆惜雪已經調往省城。孔玄夜的妻子丁婉秋不知從哪里聽說穆惜雪的調動,又和孔玄夜爭吵了一番,結果還是謝靈清出面調和。</br> 龍觀煤礦的安全事故最終平息后,張東峰成為了龍觀市一把手,馬子微成了龍觀市的二把手。據說他和妻子穆青虹頗感慨這一年往事。</br> 副職領導姜書遠還是那樣嘮叨。副職領導王遠征在龍觀一直是個不起眼,非常低調的人物,張東峰鞭策鼓勵,情況大有好轉。</br> 王遠征和市委宣傳部長聶冠明都是姜書遠家中的常客,同一個縣的老鄉、黨校的同班同學,為此還在聯結他們之間的私交。</br> 說到私交,簡立輝是傅志澤的姨父,自然也要一提。謝靈清走家串戶聯絡夫人俱樂部,更不能略去。</br> 公安局長陸行舟兩個月來辦事利索多了,據說和蘇菲菲頗有幾次推心置腹的談話。他閑暇最喜歡的還是在那座四面高墻的舊監獄里打槍訓狼狗,回家自然還是那胖老婆徐波的馴服男人。</br> 寧曙縣一把手吳建元、鎮西縣一把手賀展鵬干得很務實。</br> 賀展鵬帶頭擠了鎮西縣去年各項經濟指標水分,張東峰便在寧曙縣、鎮西縣之后,發動了全市其它縣區擠上報數據水分,結果去年多項經濟指標水分從百分之二三十到五六十甚至七八十不等。</br> 這條消息公布在龍觀日報轉載在省報上,據說讓在省城工作的鐘九歌很尷尬。</br> 鐘九歌的老婆戚秋月白天還去市婦聯上班,晚上還是坐守她家的客廳。</br> 過去客廳里人滿為患,現在倒是非常冷清。</br> 蘇菲菲最終讓人在網絡上貼出了龍觀市寧明公司的工作人員撰寫舉報張東峰的信件的證據。</br> 一時間,雖然沒有機構對鐘夜華和他的女友許小琴采取措施,但這樣的行為被曝光后,他們已經很難在龍觀市繼續做生意。</br> 各級各類的領導干部都非常痛恨這種背后放冷槍的行為,他們都擔心鐘夜華會不會在某個時候再寫匿名舉報信。</br> 當然,隨著鐘九歌在龍觀市的失勢,鐘夜華在龍觀市做生意的許多便利沒有了,如果只靠公司實力來進行競爭,根本沒有多少勝算。</br> 雖然鐘九歌一直不承認自己知道鐘夜華寫舉報張東峰的匿名信,但許多省委領導卻不相信,畢竟舉報張東峰的信件中,涉及到龍觀市高層領導才知道的事情,于是鐘九歌在省級部門的日子便有些難過。</br> 康雨華照舊做他的生意,張東峰不僅沒有對他進行打擊報復,還批了他兩個合理項目,讓他大為意外。</br> 張東峰一方面想樹立不深入追究相關人員、點到為止的形象,顯得自己的大氣和寬厚;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得罪康雨華的老頭子,畢竟他的老頭子在省里的影響力不算小。</br> 當然,最為關鍵的是,康雨華做生意還算是遵紀守法,并沒有出格的事情發生。</br> 張東峰利用康雨華還可以加強親商引商的宣傳。</br> 蘇縱橫在龍觀生意興隆,幾所私立學校都在修建之中。</br> 當然,張東峰的新動作還是有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