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鵬看了看鐘九歌，繼續說道：“領導，我說了您不要生氣，張東峰這樣做，完全是在打您的臉面。”</br> “另外，還有一個叫蘇菲菲的省報記者，居然一個人跑到寧曙縣來，說是要公開報道數據擠水分的新聞。如果讓她在省報報道了這樣的新聞，影響就更大了。”</br> “蘇菲菲被打過黑槍，胳膊受傷了，我用專業手法給她捏拿一番，她才主動地離開了。”</br> 蘇菲菲沒有繼續進行采訪，直接離開寧曙縣是真實情況，但趙飛鵬卻不能說是他的捏拿手法和神秘香味逼迫蘇菲菲逃離寧曙縣，這樣的話，會讓鐘九歌心里不爽、讓戚秋月心生嫉妒。</br> 不過，他知道鐘九歌肯定不希望讓省報報道龍觀市各縣上報數據摻假的事情，為此他便順道邀了功。</br> 趙飛鵬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又看了看鐘九歌的神色，繼續說道：“領導，不能再讓張東峰如此折騰下去，我們總得采取一些措施，該出手時就出手！”</br> 鐘九歌心里更喜歡賀展鵬這樣謙和恭敬的人，而對于趙飛鵬當著自己面指手畫腳的人有些不喜。</br> 不過，趙飛鵬是一員干將，在如今形勢下，先讓他直接面對張東峰，自己倒是可以運籌于幃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br> 于是鐘九歌笑著招了招手：“飛鵬，你這么激動干嘛？先坐下、先坐下。”</br> 趙飛鵬坐下后，覺得還是沒有發動起鐘九歌的反擊情緒，便繼續說道：“領導，解決拖欠教師工資的事情已經傳揚出去，已經不能阻擋，否則很容易引發嚴重的群體事件，對寧曙縣、龍觀市影響都不好。”</br> “只是上報數據擠水分的事情，我覺得寧曙縣得擋住。這件事情，除了張東峰和吳建元外，其實沒有人愿意多計較。而且吳建元為了證明自己當初沒有錯，他會借著這次機會，進行瘋狂反補，到時就會打寧曙縣委、甚至是龍觀市委的臉面。”</br> “領導，我認為張東峰對寧曙縣上報數據擠水分，是一個突破口，我們不得不防。”</br> 戚秋月此時擔心地插話道：“飛鵬，你怎么擋？你怎么防？難道和張東峰硬著干？”</br> 趙飛鵬繼續看了看鐘九歌的神色，抽了一口煙，回應道：“我明著與張東峰對著干，沒有任何意義，官大一級壓死人。”</br> “張東峰說要擠上報數據的水分，我就讓他擠水分。他說讓吳建元負責此事，我就讓吳建元出來做事。這是在明面上的服從。”</br> “吳建元早就有職無權，在寧曙縣已經寸步難行。經過一系列的調整和提拔，我對各部門、各鄉鎮的主要領導都進行了更換。”</br> “我已經與許多負責人打過招呼，讓他們各自守好自己部門和地域的各項數據。如果出現大的問題，我拿他們是問。”</br> “領導，我覺得張東峰和吳建元最后撐死擠出百分之一、百分之二的水分，給張東峰一個臺階下，也給領導守著寧曙縣。”</br> 鐘九歌抽著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樣的做法。</br> 他剛才一直沒有進行表態，就是要讓趙飛鵬自己說出這些做法和措施，以后就算上面追究，自己也可以進行推脫，畢竟自己沒有下過任何阻止上報數據擠水分的指示。</br> 不過他看到戚秋月又想開口，心里有些不爽，便直接說道：“飛鵬，看來我沒有用錯人。我把寧曙縣交給你，你得守住，不能讓張東峰的風頭太盛了。”</br> 趙飛鵬看到今天戚秋月一直被鐘九歌所打壓，心中感到有些疑惑，但他是個人精，此時認為自己更得抱緊鐘九歌，便立即收攏原先的一些張狂舉動，而是恭敬地進行表態：“領導，我肯定為您守住寧曙縣，讓張東峰無功而返。”</br> 賀展鵬其實是個小心的人，一直緊跟著鐘九歌，但也不想直接硬對張東峰，只是在趙飛鵬如此明顯的表態下，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否則的話，會讓鐘九歌認為自己還不如趙飛鵬有水平。</br> 于是他提醒道：“領導，那個穩定社會領導小組，現在成了張東峰的小常會。領導，您應該需要警惕，大權不能旁落。”</br> 鐘九歌笑了笑，不為意地揮了揮手：“群眾上訪問題眼看就要解決了，拖欠工資問題也能得到基本解決。另外還有國企解困、下崗就業二大難題，再讓他扛幾天。”</br> 他內心上并不希望張東峰比自己更出風頭，只是群眾上訪問題、拖欠工資問題、國企解困問題、下崗就業等問題，根本沒有人能幫他解決。</br> 所有的人都是自己提拔、或調整、或妥協的結果，自己根本不可能象張東峰這樣狠下心來，不顧后果地采取各種措施。</br> 同時他也知道，這些問題在龍觀市已經積重難返，如果得不到有效解決，他的位置都不一定能夠坐穩。</br> 與自己的位置比起來，暫時讓張東峰掌握一定的權力、出一定的風頭又如何？</br> 此時，坐在旁邊的鐘夜華說道：“解決拖欠教師工資問題，真的算是親民工程。</br> 從國家層面到地方，大家都在喊重視教育，而在龍觀市，居然還會發生拖欠教師多年工資的事情，真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br> “你們應該可以看到，龍觀市報紙和龍觀電視臺三天二頭在進行報道，現在許多人只認張東峰，認為只有他才能解決問題。我看你們總不能讓張東峰把這些成績全撈在手里。”</br> 鐘九歌聽了兒子鐘夜華的話，有些坐不住了，便站起來在客廳里走來走去。</br> 剛才趙飛鵬在客廳邊走邊講話，讓坐著的鐘九歌覺得有些不爽，認為前者在冒犯自己，沒有尊敬自己。</br> 他自己在客廳里邊走邊發表講話，讓他有一種君臨天下、指揮若定的感覺。</br> 此時他說道：“解決教師拖欠工資問題，這幾年來我們也沒有不辦，怎么就沒想到像張東峰這樣全部、徹底地進行解決？”</br> “本來是一個平常的、讓人煩惱的問題，現在卻成了他的工作成績，真的是我們的失策。”</br> 鐘夜華解釋道：“有些事情，是因為想不到、或者沒有進行關注，所以做不到。而有些事情是因為做不到，所以不會想到。”</br> 鐘九歌停下來，有意地問道：“夜華，具體說說！”</br> 他現在開始發現鐘夜華確實有走仕途的潛力，今后說不定能成為自己的重要助力。</br> 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br> 父子也可以共同走仕途。現在自己有意地給他展示的機會、有意給他進行提點，甚至給他進行鋪路，說不定能比自己走的更遠。</br> 鐘夜華現在最大的優勢是年輕，而且有自己這樣一個經驗豐富、具有一定地位的人在背后指點。</br> 鐘夜華說道：“你們這些人都沒有被拖欠過工資，就不會過多地進行關注，也就沒有去想過徹底解決此事。”</br> “而上報數據擠水分的事情，你們能拍胸脯保證做到嗎？”</br> “另外，張東峰并沒有搞與農民同吃同住的形式主義，但象他這樣帶著帳篷，直接住在調研的農村里，你們能做到嗎？”</br> 在座的這些人，被鐘夜華的這些問話問沉默了。</br> 過了好一會兒，趙飛鵬開口說道：“其實，張東峰現在很孤立，他不得不搏一把。如果我們都進行抵制，他根本威風不了多久。”</br> 鐘夜華搖了搖頭，說道：“古人云，‘可勝在敵’，意思是說我們要勝利，就要敵人犯錯誤。”</br> “要注意的是，現在是張東峰抓住了你們的漏洞，不是你們抓住了張東峰的錯誤和把柄。”</br> 鐘九歌點了點頭：“一個人孤立到四面受敵，只要露出一個破綻，給他來一下，他就完了。”</br> 趙飛鵬接話道：“張東峰真要自絕于天下，根本用不著給他一下，他自然而然就完了。我們要抓住機會、利用機會。”</br> 既然來了，賀展鵬和趙飛鵬都想等到對方先撤，然后和鐘九歌進行個別談話。</br> 只是，誰都堅持著，到最后，誰也沒有熬過誰，兩人不得不同時離開。</br> 主要是又有新的人來了，鐘九歌便向他們下了逐客令。</br> 星期天的早晨六點鐘，張東峰還睡得迷迷糊糊，接到了蘇菲菲的電話。</br> 蘇菲菲在電話里說到，她今天想跟蹤張東峰一天，寫一篇“市長的星期天。”</br> 張東峰對這樣的采訪活動有些反感，他認為休息就是休息、工作就是工作。</br> 在上班時間，他絕對不敢偷懶遲到，以給龍觀市的所有領導干部做榜樣，但在雙休日，雖然也要加班，但在時間上可以靈活機動。</br> 畢竟，法律上規定，張東峰也有雙休的權利。</br> 這幾天他一直在鄉下調研，晚上都睡的不是很踏實，本來他打算利用雙休日的時間，在龍觀賓館里好好補補覺。</br> 蘇菲菲這樣的提議，當然破壞了他睡懶覺的計劃，于是他有些不爽地問道：“蘇記者，你要從我起床洗漱開始報道嗎？”</br> 蘇菲菲在電話里聽出了張東峰有些不滿的語氣，便開玩笑道：“如果你愿意讓我進行這樣的報道，我也可以從洗漱開始，讓龍觀市的老百姓，不，讓全省的老百姓知道，作為龍觀市的二把手，張東峰是如何洗漱的、如何吃早餐的。要不我現在就過來，記錄你是如何起床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