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杰裝瘋的日子,其實并不好過。</br> 在他擔任各級領導的時候,已經過慣了好日子。上車有人開門、吃飯有人盛好,晴天有人遮陽、雨天有人打傘。</br> 就算在被采取留置措施期間,辦案人員在生活上還是挺照顧他的,他并沒有受到任何委屈,除了不能外出外,其他的樣樣都好。</br> 可是,在自己裝瘋的時候,他不僅要不斷地裝出傻笑的樣子,還得把桌上的紙張弄碎了往嘴里塞,那滋味其實非常難受。</br> 孔杰心想,自己不知道要裝到什么時候。如果要一直裝下去,還不如不裝。不瘋的人裝瘋,其實比坐牢還難受。</br> 小王和唐風等這些陪護人員總是不停地當著他的面說“可惜了、可惜了”。</br> 孔杰聽了心里更難受,好像自己真的變成了瘋子。</br> 這一天,孔杰正在痛苦地撕紙、嚼紙,清風招待所的院子里來了一輛救護車,還大聲地鳴著笛。</br> 于洋走進來,對孔杰說:“小王、小唐,帶孔杰換一個地方。”</br> 孔杰猜測,可能是精神病院來的救護車,上了車就意味著自己真的成了精神病人,于是他搖著頭說道:“我不去,我就要在這里,哪里也不去。”</br> 想起去精神病院與眾多的精神病人關在一起的情景,孔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br> 于洋卻開始做動員工作:“大家一起來,把孔杰抬到救護車上。我們盡快把他送到精神病醫院進行治療,再拖下去,對孔杰的病情不利,對我們影響不好。”</br> 孔杰用力掙扎:“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br> “送你去看病,大家都是為了你好。”</br> “我不去,我沒有病。”</br> 孔杰奮力掙扎,無奈陪護人員多,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弄上救護車。</br> 一位醫生拿過一條軟軟的皮帶,準備把孔杰扣在座位上,把他的身體緊靠著座位固定好,防止孔杰在運輸過程中突然亂來,傷害自己的同時可能傷害他人。</br> 這時,孔杰對于洋喊道:“于主任,我真的沒病。”</br> 于洋搖了搖頭說道:“你都病了好幾天,還說自己沒病?”</br> 孔杰兩腳一用力,就要站起來,旁邊的人趕緊把他按住。</br> 孔杰大聲喊道:“于主任,我真的沒病,我的病是裝的。”</br> “是裝的?”于洋心里當然知道,不過,他仍然裝作不相信的樣子問道,“你知道我們這是在哪里嗎?”</br> 孔杰神情沮喪地說道:“我知道,這是你們對我采取留置措施的地方。”</br> 于洋又問道:“你的新婚妻子叫什么名字,你們在哪里舉辦婚宴?”</br> 孔杰立即回應道:“我妻子叫藍夢涵,我們是在華寧市舉辦的婚宴。于主任,你就別問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病。”</br> 于洋揮了揮手,所有陪護人員陪著孔杰又回到了房間里。</br> 于洋給韓雨萱打電話:“領導,孔杰真的是裝瘋!你說的那一招果然奏效。他先是死活不肯上車,上車后立即就說實話了。”</br> 韓雨萱笑道:“我昨天看他一臉愁容,就知道他心里難受,裝得太累了。沒瘋的人裝瘋當然累。他知道,要是真的把他送到精神病院與精神病人關在一起,心里肯定受不了。”</br> 放下電話,韓雨萱立即來到張東峰的辦公室,通報了孔杰承認裝瘋的消息。</br> 張東峰雖然知道孔杰故意裝瘋,但現在孔杰主動承認了就好辦多了,便笑道:“想不到孔杰還真的來這招對抗組織的調查,正好說明孔杰心里有鬼。”</br> “你告訴于洋和高林等同志,一定要抓緊時間,把案件查個水落石出。今天晚上,我到二號樓請專案組的同志們吃飯,麻煩你轉告全體辦案人員。”</br> 李元朗聽到張東峰匯報孔杰已經承認裝瘋并且已經回歸正常的消息時,心里也很高興,嘴里罵道:“這個孔杰,真他姥姥的扯淡。好好的人,裝什么瘋?”</br> 張東笑道:“現在好了,藍夢涵不可能再以此為借口。”</br> 李元朗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沒瘋就好。不過,東峰,你一定要囑咐專案組同志,一定要小心,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還要注意他們又玩出什么新花樣?”</br> 藍夢涵和孔成卻不知道孔杰已經自己承認裝瘋的事情。</br> 藍夢涵準備召集孔杰的一些親戚朋友到東興市辦公大樓上訪,給市紀委施加壓力。</br> 孔杰的母親說道:“夢涵,這樣做妥當嗎?孔杰沒瘋,我們這樣一鬧,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真的瘋了,到時他出來還怎么見人?”</br> 孟夢接話道:“我看,不能這樣去鬧。他們只要到相關醫院去對孔杰進行鑒定,真相就出來了,孔杰根本裝不了多久。”</br> “我們這樣去鬧,對孔杰很不利。不要說今后在社會上人家會把他當做精神病人,就是今后在判決中加上裝瘋這一點也是很不利。”</br> 藍夢涵看了一眼孟夢,她本想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已經離婚了來插什么嘴?但話到嘴邊還是不說了,她感覺到這個女人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br> 孔剛說道:“他們會不會真的把我哥送到精神病院去,跟那些瘋子關在一起?要是那樣的話,他肯定會受不了。”</br> 孟夢看了一眼孔杰的父親,說道:“爸,這件事情你們還真得慎重考慮,我覺得這樣對孔杰的影響不好,所以我不去。”</br> 藍夢涵終于忍不住了,冷笑道:“你當然不會去,孔杰已經不是你的老公,你巴不得他出事。”</br> 孟夢回敬道:“孔杰雖然與我離了婚,但他還是我女兒的父親。我不會不知輕重地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現在你作為孔杰的妻子,就更應該事事處處為他考慮。”</br> 藍夢涵生氣地說道:“難道我現在不是在為他考慮嗎?”</br> 孟夢冷笑道:“你哪里是在為他考慮,你這是在害他,無非是讓他多吃點苦頭。正常的人裝瘋,能好裝嗎?”</br> 藍夢涵大聲說道:“你為他考慮,那你做了什么?”</br> 孟夢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做了我應該做的,做了我能做的。”</br> 孔成看到二個女人開始吵起來,頭也大了,便勸說道:“你們兩個都不要吵了。我看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再到市紀委了解情況看看。”</br> 藍夢涵又來到韓雨萱的辦公室,問道:“領導,我丈夫被你們逼瘋一事,現在怎么辦?”</br> 韓雨萱笑道:“藍女士,我認為你這種說法非常可笑,你怎么會把好端端的丈夫說成是精神病人?”</br> 藍夢涵繼續糾纏:“領導,我不是來跟你開玩笑的,我是來跟你們抗議的。你們查處腐敗分子我不反對,但是,你們也不能把正常人逼成病人。”</br> “我和孔杰剛結婚不久,你們現在把他逼成瘋子,讓我今后怎么生活?”</br> 韓雨萱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我再聲明一句,藍夢涵女士,我們查案子也不是開玩笑的。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孔杰同志沒有精神病,他好好的在辦案點接受調查。”</br> 藍夢涵正要說什么,包里的手機響了,她取出手機一看,發現是孔成打來的,于是趕緊到門外接聽電話。</br> 不一會兒,藍夢涵回來對韓雨萱說道:“領導,對不起!我有點事先走了。”說完,她便急匆匆地離開了藍夢涵的辦公室。</br> 原來孔成在電話里告訴藍夢涵,孔杰已經把自己裝瘋的情況向調查組如實作了說明。</br> 孔成安排在清風招待所二號樓附近的線人,當時看到一輛東興市精神病醫院的急救車停在二號樓門口。</br> 過一會兒,他們耳聞目睹了孔杰承認裝瘋的全過程。</br> 孔成擔心藍夢涵出洋相,趕緊給她打了電話。</br> 此案外調的阻力仍然很大,一些接受談話的人,還是不愿意配合調查組的工作。</br> 韓雨萱在案情分析會上進行強調:“大家不要著急,存在這種現象,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當事人本身思想上不愿意配合,還存在一定的顧慮,擔心把問題交代了,紀檢或者執法部門會追究他們的責任。或者擔心孔杰出來后,官復原職,到時對他們不利。”</br> “另一種是有說清楚問題的想法,但是有人在我們之前做了工作,或者說他們受到了威脅,不敢把問題說清楚。”</br>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我們可以慢慢地打消他們的顧慮。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我們首先要把那些威脅當事人的人搞清楚,讓他們浮出水面,免去當事人的后顧之憂。”</br> 韓雨萱來到李敢當的辦公室,說道:“李局,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暗中在盯梢是肯定的。但是,我們很難證明他們在跟蹤我們的辦案人員。”</br> 李敢當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很難得到證據,他住他的酒店、他開他的車,他們完全可以說這是偶然。”</br> 韓雨萱提議:“李局,可不可以這樣?對那輛汽車上的人,我們可以用他們使用假牌照為由,將他們進行扣留、問話,看看是誰在幕后指使。”</br> 李敢當想了想,說道:“行,我馬上讓刑偵人員進行調查,看看這些人過去有沒有案底。以我的經驗來看,這些人在江湖上混,多少會有點情況。只要有情況,我們就可以用這些名義把他們抓起來,到時,就由不得他們不承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