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岳獨峰的質疑,張東峰搖了搖:“老岳,你就不要亂猜了,老城區的發展一直是一把手的心病。”</br> “他跟我說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任期內,能把老城區的經濟搞上去,讓東興市實現均衡發展。所以說,調你過去,可以更好的貫徹發展理念,這才是最重要的。”</br> 岳獨峰當然不會相信張東峰所說,他完全可以確定,衛平忽然做出這種決定,必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壓力。</br> 不過,岳獨峰也清楚,現在想從張東峰這邊探聽口風,肯定不現實。</br> 于是他說道:“紀委的許多干部還是不錯的,希望在調整的時候,能夠……”</br>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拉開椅子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輕聲說道:“領導,我當面向你道歉,但請別因為我個人的原因,耽誤了下面同志的前程。”</br> 這個舉動,倒是讓張東峰始料未及,他連忙站起來,擺了擺手:“老岳,你這是干什么,坐下說、坐下說!”</br> 岳獨峰重新坐下,又聊了幾分鐘,看到張東峰始終沒有松口,不禁感到很失望,灰著臉起身告辭。</br> 張東峰繞過辦公桌,親自把岳獨峰送到門口,望著后者有些蕭索的身影,心里有些感慨。</br> 這個人雖然讓他大傷腦筋,但他能在離開之前,為下屬著想,主動過來道歉,這種舉動,還是讓他頗為欣賞。</br> 當然,張東峰深知,欣賞歸欣賞,要想徹底進行掌控,單位內部的人事調整勢在必行。</br> 否則的話,完全就是前功盡棄。</br> 下班后,張東峰沒有急著離開辦公室,而是站在窗前,給遠在外地的陳琰發了一個短信:“三條腿的椅子已經接上了。”</br> 幾分鐘后,手機傳來一個提示聲,張東峰翻開短信,上面只寫了兩個字,三個感嘆號:“厲害!!!”</br> 第二天的會議上,柳宜面帶微笑,侃侃而談。</br> 在她發言的時候,袁烈一直在皺眉沉思,臉上明顯不高興。過了一會兒,他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陽穴。接著低下頭,臉色陰沉地拿起簽字筆,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br> 柳宜的發言結束,會議桌邊的一些人并沒有講話,而是看著袁烈,觀察著他的反應。</br> 很顯然,柳宜剛才的發言,和袁烈之前的講話,根本就不是一個調子,這兩位發展經濟工作的主要領導,在明年的經濟工作規劃上,出現了重大分歧,這是大家之前都沒有預料到的。</br> 經過了短暫的冷場后,衛平喝了一口茶,試探著問道:“袁烈,你談談,明年的經濟工作重心,是否需要進行部分調整?”</br> “沒這個必要吧?”袁烈皺著眉頭,轉頭看見柳宜腰桿挺得筆直,正慢慢地擦拭著眼鏡,表情出奇的鎮定。</br> 而她的身邊,坐著年輕的張東峰,面沉似水,手里擺弄著一支黑色的簽字筆。</br> 袁烈的目光一滯,在他的印象中,自從張東峰來到東興市之后,柳宜就像換了一個人,突然間改變了許多。</br> 原本行事小心謹慎的她膽子大了許多,在很多問題上,開始變得強硬起來,這讓袁烈感到有些不適應。</br> 就像這次,她在市府辦公會議上直接否決了自己提出的預案,現在她竟然又拋了出來,讓人猝不及防,弄得他十分被動。</br> 看起來,這個女人身邊有了強援后,膽子居然不小。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逆來順受,到主動反攻了。</br> 沉思片刻,袁烈收回目光,把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斟酌著字句說道:“柳宜,你提出的集中優勢資源,大力發展旅游產業,這個設想本身沒有什么問題,從長遠的角度來看,是可行。”</br> “只是,市里也多次進行過相關論證,結果表明,要想拉動起東興市的旅游業,至少需要投入幾十個億的資金,那可不是小數目,錢從哪里來?”</br>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發了一番感慨后,袁烈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就仰坐在皮椅上,瞇起眼睛,盯著面前的茶杯,不再說話。</br> 柳宜戴上眼鏡,說道:“各位領導,我們東興市不具備區位優勢,在資源方面上也很匱乏,發展工業的難度更大。”</br> “至于農業,更不要講了,還是靠天吃飯,只能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幾年內都不會有太大起色。”</br> 袁烈眉頭一挑,想想發言反駁,但還是忍住了,鐵青著臉,繼續聽著柳宜往下講:“雖然短期來看,要想啟動旅游業,困難確實不小,可一旦發展起來了,效益將是非常可觀的。”</br> “而且,我們先做好相關的產業規劃,就可以成立工作組,跑項目要資金,爭取優惠政策……”</br> 袁烈終于忍不住了,擺了擺手,直接打斷她的發言:“柳宜,旅游產業的發展,不是朝夕之功,你也承認現在條件還不太具備,那就先放一放,硬著頭皮上只能費力不討好。”</br> “而且,國家最新下發的文件也在強調,各地應該以加強農村建設為主,在政策上重點向農業傾斜。我覺得,地方要與高層保持一致,這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也是政治問題。”</br> 聽到袁烈口不擇言,竟然上綱上線,柳宜皺著眉頭,冷笑道:“領導,這并不矛盾。那份文件里確實提到了重點發展農業,可也提到,要根據各地特色,統籌兼顧、均衡發展。”</br> “國家發改委最新出臺的文件,指出各地要大力發展旅游業,積極促進就業,我們上周三不是剛剛組織學習過嗎?”</br> 袁烈轉頭看了柳宜一眼,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沒好氣地說道:“市財政緊張,拿不出多余的資金搞旅游。你要是能跑到資金,可以自己去搞,出了成績,自然是你的,我不會和你爭功。”</br> 柳宜聽到袁烈說了狠話,就嘆了一口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將杯子往會議桌上重重一放,把臉扭到旁邊,盯著墻上掛著的一幅國畫,不再吭聲。</br> 其它人看著兩位市府主要領導吵得兇,不禁面面相覷,都沒有發表意見,各自低頭喝茶。</br> 張東峰同樣大為驚訝,根本沒有想到柳宜居然會發這么大的火!不過,他此時也不好多說什么。</br> 過了一會兒,衛平笑道:“依我看,二個人說的都有道理。這樣吧,在明年的規劃里,把旅游業也放進去,由柳宜牽頭來抓。”</br> “她從省城下來,在省里有優勢。人頭活絡,跑項目也會順利一些。要是真能把旅游業抓上去,也是一樁大好事。我們應該支持,對吧?”</br> 一把手既然發話了,算是把發展調子定下來了,有幾個人就跟著點頭。</br> 袁烈雖然感到有些不滿意,但也清楚,在會議上和柳宜進行爭吵,有損他的威信,于是他便借坡下驢,語氣低沉地說道:“一把手講的也有道理,那就這么定吧。”</br> 兩人的分歧解決后,會議室里的緊張氣氛得到緩解。</br> 按照議程,張東峰也作了工作匯報,他先把宋謀遠案的相關情況做了說明,隨后又讀了省紀委新下發的一份文件,通報了本年度省內處理的幾件典型案例。</br> 在發言中,張東峰特別進行強調,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個別干部經不起金錢美色的誘惑,沒有經得起嚴峻的考驗,喪失了起碼的原則。</br> 一些領導干部違法亂紀、以權謀私的現象,在東興市同樣存在,應該引起大家的注意。</br> 衛平當場進行表態,要求紀委加強工作,爭取早日查處一些典型案件,以震懾腐敗分子。</br> 這樣的基調定下后,就使得他這位東興市的一把手變被動為主動,為解決滄海縣的腐敗窩案埋下伏筆。</br> 其他人雖然不了解內情,但聽兩人有意無意地透出的口風,也猜測出,繼宋謀遠之后,可能又有領導干部要被拉下馬,結合著岳獨峰將要調離紀委的背景,眾人看向張東峰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br> 接下來,會議開得很順利,議題一項項地通過,很快,就要開始討論人事調整問題。</br> 人事調整往往是會議的重頭戲,各方免不了要進行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來確保各自的利益。</br> 大家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都在醞釀著情緒,準備即將到來的交鋒。</br> 分鐘后,市委組織部長黃成剛站了起來,將幾份材料分別發給每個人,微笑著進行說明:“各位領導,非常抱歉,我們組織部的工作沒做到位。昨天發的那份名單,還不夠成熟,經過書記辦公會上的反復討論,又重新擬定了一份名單。”</br> 張東峰皺了皺眉頭,接過材料,快速地掃了一眼,發現提名的人選確實有些變化。不過,岳獨峰仍然在老城區的一把手的候選人名單里,也就放了心。</br> 于是他伸手摸出一支煙,點上后吸了一口,開玩笑道:“趙部長,你的道歉不夠誠懇,今天晚上應該請客。”</br> 黃成剛拉開椅子坐下,笑著搖搖頭:“東峰,你可找錯了人。今晚應該是李元朗請客,他家的姑娘馬上就要結婚了,要是不把咱們安排好,到時大家都請病假。”</br> 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