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峰考慮再三,給朱宏打了一個電話,談了鄭陽的電話內容,指示朱宏加快案子審查的進度,一時查不清的事情先放下,盡快結案。</br> 張東峰沒有過多的時間來過問海防堤的案子,他十分清楚當前的首要任務是盡快把開元縣的經濟搞上去,發展是硬道理。</br>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研,張東峰進一步確立了把大力發展民營經濟作為振興開元縣經濟新的增長點的思路。</br> 張東峰參加完全縣民營經濟工作會議,剛回到到辦公室。朱宏等人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進來匯報海防堤垮塌案的調查進展情況。</br> 經過省水利廳紀檢組、縣紀委、縣檢察院聯合調查組一個多月的調查,基本上查清海防堤垮塌案上中貪污挪用工程款,偷工減料、以次充好、不按設計施工違法亂紀的有關事實。</br> 初步認定汪剛、趙啟用、姜念等人應負的法律責任和行政責任,有些問題還有待于進一步查明。</br> 張東峰聽完匯報,考慮了一會兒說道:“這一個月來,雖然我們加班加點在進行審查,但是老百姓著急看結果。”</br> “現在社會上關于此事的小道消息很多。說誰是某領導的親戚,誰送了多少禮給領導,某某領導和案子有牽連,案子查不下去了。”</br> “我建議把一些一時查不清楚的問題先放下,已經查明的事實應該足以給這幾個人定罪!”</br> “這個星期就把黨紀政紀處分決定下了,然后移交檢察院、法院依法進行查處,該抓的抓、該判的判。這件事不能拖,對上對下都要盡快有個交代。”</br> “說實話,這段時間來,我接到好多說情的電話。有的電話是上級領導打來的。我想你們也會接到這一類的電話,上門說情的也不會少。”</br> “長期以來,人情大于理,法是理,情也就大于法。說情的為情所困,不得不說。被說情的也為情所困,但法理難容!早點結案對大家都好。”</br> 在張東峰親自過問和催促下,開元縣海防堤垮塌案很快有了結果。</br> 海防堤一案的審判廳設在開元縣法院小會堂里,為了教育廣大干部,張東峰要求全縣領導干部參加了公開審判會。</br> 在審判時,張東峰的眼睛一直看著汪剛。</br> 汪剛面色蒼白,低著頭,只有法官問話時才抬起頭回答,而且大部分回答都十分的簡短。</br> 張東峰注意到汪剛聽判決時神情絕望,雙手在微微顫抖,兩行淚水潸然而下。</br> 不久前,汪剛還在常委會上侃侃而談,對開元縣的農業產業結構的調整和鄉鎮企業的改革提出了很有創見的新思路,從理論上和實踐兩個方面提出了用民營化改造鄉鎮企業的方案,得到張東峰和大多數領導的贊同。</br> 汪剛原先分管農村農業工作時,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基層解決處理農業、水利、農業經濟等問題,可謂工作辛辛苦苦、兢兢業業。</br> 對汪剛進行審判主要是依據海防堤垮塌事故進行的,張東峰當然知道除了海防堤工程玩忽職守、受賄等罪行以外,汪剛還有其他的經濟問題。</br> 例如,不久前被郭連城狀告的市政工程招標過程中違規的案子,就與汪剛有關。張東峰不想把海防堤的案子復雜化,指示朱宏就案說案,加速處理,不要再進行深究。</br> 不然的話,汪剛肯定還要加重刑期。</br> 宣判會結束后,張東峰對開元縣法院負責人提議:“先別把汪剛送走,晚上我要找他談談,帶他來的時候不要帶手銬。”</br> 晚上七點,張東峰在法院后面一家小酒店里安排了一桌酒宴。</br> 兩名身穿便衣的法警領著汪剛來到酒店后面、事先預定的包廂里,兩名法警在門外進行守候。</br> 神情沮喪的汪剛不知道法警為什么要帶他到飯店來,走進包廂,發現里面只有張東峰。</br> 張東峰看到汪剛進來,站起來,主動上前和后者握手:“汪剛,今晚我們在一起喝幾杯。”</br> 汪剛感動的落下淚來,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br> 張東峰拉著他對面坐下,親自斟滿酒:“什么也不說,來,干了這一杯!”</br> 汪剛含淚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酒精沖淡了他的悲傷。</br> 汪剛慘然一笑:“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如今我是階下囚,你不怕別人說三道四?”</br> 張東峰擺了擺手,說道:“不管怎么說,我們同事一場。我和一個犯錯誤的同志喝幾杯酒有什么不可以?”</br> 汪剛不語,再次和張東峰舉杯一飲而盡。</br> 汪剛說道:“東峰,這幾天我天天在想,我怎么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我從小在農村長大,高中畢業后入伍當兵,在部隊入黨。”</br> “我退伍回來以后從村長干起,一直做到現在的崗位。我不敢吹自己有多大的功勞,但我敢說這么多年,我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業。”</br> “我不是靠吹牛拍馬起家的干部。現在我不敢說我不貪,但自問良心,工作中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伸手撈一把,最多也就是人情來往中得了一些好處。”</br> “到現在這個位置上,權力大了,找我辦事的人多了,送的禮也就多起來。”</br> “就說海防堤工程招標,趙啟用和姜念內外勾結中了標。在這個過程,陳立豪當然知道內情,但是誰也不愿意得罪趙啟用。”</br> “你現在應該知道趙啟用是鄭陽的親戚。我這個工程總指揮徒有虛名而已,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接受姜念給我的一套房子和那些錢……”</br> 張東峰一言不發地聽著汪剛的訴說。</br> 從本質上來說,汪剛不同于趙啟用之流。</br> 趙啟用純屬那種沒有思想、沒有是非、沒有責任感,只有利益,拿權力當買賣的小人。</br> 張東峰從汪剛的訴說中,意識到一個在市場經濟大潮中溺水者的后悔,感同身受,無形中投射給后者更多的同情。</br> 汪剛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講話已經無所顧忌,為此還談了一些平時不能說的話。其中包括開元縣目前存在的一些弊端、對一些工作的看法,對班子成員的一些看法等等。</br> 張東峰感到此次談話受益匪淺。</br> 送走汪剛,張東峰又想起了趙啟用。</br> 他給法院負責人打了一個電話,讓法警把趙啟用帶過來談談。</br> 平陽市一把手鄭陽曾經為趙啟用打來電話,讓張東峰酌情辦理。</br> 張東峰沒有讓朱宏深究趙啟用的違法亂紀,貪污揮霍等罪行,只是就海防堤事故的責任和擠占挪用工程款的事實進行了處理,趙啟用獲罪較輕,只判了四年。</br> 張東峰已經打電話把這些情況向鄭陽進行了匯報。</br> 鄭陽在向張東峰表示感謝:“趙啟用雖然是我的親戚,但對這個渾蛋我心里還是清楚的,這種人算不上是犯錯誤的干部,而是我們干部中的敗類。”</br> “不把這樣的敗類清出去,我們都跟著丟臉,這些年他扛著我的牌子招搖撞騙,干了不少壞事,我沒少罵他,他到底還是栽了……”</br> “這都怪我,我在這件事上是負有責任的!我之所以為他說情,也是沒辦法。就這樣趙啟用判刑以后,他的母親還來我們家哭鬧了一場……”</br> 張東峰感到鄭陽說的都是心里話。</br> 畢竟鄭陽也有親戚朋友的關系。</br> 張東峰正在想趙啟用來了以后可能會說什么,兩名便衣法警把趙啟用帶了進來。張東峰讓法警給趙啟用打開手銬,對趙啟用說道:“坐吧,今天讓你過來喝杯酒。”說完,張東峰在杯中斟滿酒,遞給趙啟用。</br> 趙啟用心懷感激一飲而盡:“領導你夠意思,兄弟我永遠不忘你的大恩大德。”</br> 張東峰示意讓他吃菜。</br> 趙啟用狼吞虎咽大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領導,你別笑話我。在看守所里的一個月,我就沒沾過葷腥,實在饞死了。這才一個月,還有四年啊!叫我怎么過!”</br> 張東峰本來想和趙啟用談談,見他這副好吃好喝之相心生厭惡,便沒有了談話的興趣。</br> 趙啟用連喝了幾杯酒,把盤里的菜打掃干凈,感激地說道:“領導,謝謝你,還能來看我,這頓飯我永生不忘。”</br> “等我從牢里出來,我一定好好報答你。官場上我算是栽了,出來以后我到商場上闖蕩,還是一條好漢……”</br> 張東峰則解釋道:“啟用,你的事情,鄭書記和我說了,因為有省水利廳直接參與辦案,誰也保不了你,你別怪他不幫忙,也別叫家里人再去找他。”</br> “你知道的,讓他感覺難受的話,以后你出來了,他就不會再照顧你。”</br> “另外,你自己知道的,這次查出你的許多問題,判個十年八年都不夠,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上訴了,你要是上訴,退回來重新進行審查的話,可能會判的更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br> 趙啟用答應:“我保證不上訴。”</br> 張東峰給鄭陽打電話匯報情況,后者給自己說的那些話,他覺得還是需要給后者解決一些麻煩。</br> 法警把趙啟用帶走,張東峰心想,這種人渣怎么能混進干部隊伍?其中一個重要因素是有的領導和組織部門討好上級。</br> 當然,鄭陽的姑息遷就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