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大家將三位省市領導送上車,就各自散去。</br> 張東峰陪著安遠志再聊了半個小時,就打電話給羅天良,叫他派了司機過來,送安遠志回省城。</br> 看著安遠志坐車離開,想到安遠志第一天來古林縣居然不住在這里,張東峰就覺得有些好笑。</br> 也許,安遠志真的只是來古林縣混資歷的。</br> 第二天上班,張東峰在辦公室里坐了半個多小時,批好幾份急件后,就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紀委書記陳善道送來的卷宗,放到皮包里,夾著包走出辦公室,去了縣委辦公大樓,敲開安遠志的辦公室,微笑著走了進去。</br> 安遠志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后打電話,看見張東峰進來,便笑著指了指話筒,努努嘴,示意張東峰先坐下。</br> 張東峰點了點頭,把皮包放在沙發上,走到辦公桌前,拿了茶杯,先泡了杯茶,端著茶杯走到沙發前,卻沒有坐下,而是饒有興致地望著墻上掛的條幅,只見條幅上面寫著:“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lt;/br> 條幅上的書法筆力飽滿,字體嚴謹,很有特色,他仔細瞧去,卻見落款處是“華海航”,知道這是省委副書記華海航送給安遠志的題詞。</br> 安遠志是華海航在擔任省委宣傳部長時的秘書,這次安遠志到古林縣來任職,作為省委副書記,華海航題詞相贈,說明二人關系確實不錯。</br> 安遠志現在把這幅題詞公開掛在辦公室里,明顯是讓大家覺得他背景深厚,明顯是想扯虎皮拉大旗。</br> 張東峰坐在沙發上等了幾分鐘,安遠志總算掛斷電話,他看起來情緒很好,抬手指了指電話,笑著解釋道:“省發改委王主任打來的電話,過段時間,他要親自來古林縣轉轉,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這可是個大肥羊,千萬不能放過他。”</br> 為了表示親密,安遠志在張東峰面前講話并沒有顧忌。</br> 張東峰同樣笑道:“好吧,需要怎么安排,安書記盡管開口,我去落實。你只管專心打悶棍,爭取多敲出幾個大項目來?!?lt;/br> 安遠志搖了搖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說道:“張縣長,我可沒有這個能耐,王主任可是老資格的發改委領導,一般的干部絕不買賬?!?lt;/br> “說實話,華書記前些天做了工作,他才肯抽時間過來轉轉。”</br> 張東峰笑道:“安書記,不用自謙,不管如何,能把王主任請到縣一級,放眼全省,也只有安書記有這個本領?!?lt;/br> “更何況,省委華書記能夠關注古林縣的發展,這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我們確實應該抓住機遇,盡快發展經濟?!?lt;/br> 安遠志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華書記很重感情,這些年來對我的幫助確實很大,不過到了古林縣,就要靠張縣長多多支持了。”</br> 張東峰搖了搖頭:“安書記說笑了?!?lt;/br> 安遠志收起笑容,又喝一口茶水,放下杯子,一臉認真地說道:“張縣長,我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大實話?!?lt;/br> “我剛從省委機關下來,基層工作經驗不足,還要多向你學習,爭取早日進入工作角色,這也是華書記的原話?!?lt;/br> “張縣長在基層工作多年,經驗肯定比我豐富,你不能藏私,哈哈?!?lt;/br> 張東峰擺了擺手,笑道:“安書記言重了,你能到古林縣來主持工作,最高興的人就是我。還是年前那句話,咱倆配合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你只管定調子,做決策,我負責去落實。”</br> 安遠志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說道:“那不成,我可不想落下瞎指揮的惡名,還是商量著來吧。要說分工,上面的事情,我多跑跑,底下的事情,你就多上上心?!?lt;/br> 張東峰喝了一口茶水,看到安遠志態度堅決,明白他只想安安穩穩地混資歷,并不多想攬權和做錯事情,也就不再一味謙讓,笑著說道:“也好,那就商量著來?!?lt;/br> 安遠志笑著點了點頭,站起來,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里面拿出兩條高檔煙,接著把煙丟在茶幾上:“知道你喜歡抽煙,特意給你帶了兩條煙?!?lt;/br> 張東峰笑了笑,撕開包裝,從里面摸出一盒來,點了煙,笑道:“怎么樣,早晚來回跑,是不是太累了,要我說啊,你還是住在古林吧,辦公也方便,省得一直來回跑?!?lt;/br> 安遠志嘆了口氣,半真半假地說道:“張縣長,不怕你笑話,我在家里是三把手,一把手是我家兒子,二把手是你嫂子?!?lt;/br> “前些日子,她們娘倆搞串聯,一致反對我單獨搬過來,我只好下級服從上級,少數服從多數了?!?lt;/br> 張東峰調侃道:“安書記,嫂夫人這是怕你犯錯誤,所以加強監督?!?lt;/br> 安遠志習慣性地摸了摸頭,承認道:“確實被你猜到了,我那個是出了名的醋壇子,總怕我在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br> “她又不愿意來古林,最終只能我妥協了。還是張縣長幸福啊,歐陽海燕同樣在省城,她卻沒有這樣的要求?!?lt;/br> 兩人又閑扯了幾句,安遠志便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地說道:“昨天下午收到文件,增設縣委常委,增設一位副縣長的申請都批下來了,這兩個位置的人選,你有什么意見?”</br> 張東峰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說道:“縣委常委要是從縣府這邊出,副縣長陸凡和姜清涵都可以?!?lt;/br> “老陸這個人的優缺點很明顯,優點是頭腦靈活、善于交際,容易團結同志;缺點就是愛喝酒、嘴巴大,肚子里裝不住話。”</br> “姜清涵這人比較低調,不過工作非常務實,對兩個人,我還是看重姜清涵多一點?!?lt;/br> 安遠志微微一怔,馬上恢復正常,皺著眉頭說道:“張縣長,我可是聽說,你和陸凡私交不錯,這樣一來,他會不會對你有看法?”</br> 張東峰擺了擺手:“安書記,這方面你大可不必擔心,老陸這個人還是很好溝通,我已經和他談過了,要當常委可以,但必須先把酒戒掉,他回家琢磨了幾天,就給我打了電話,也覺得姜清涵比較適合?!?lt;/br> 安遠志似笑非笑地說道:“張縣長,你倒是會做工作,我聽說陸凡嗜酒如命,是古林縣遠近聞名的酒縣長,你讓他戒酒,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難怪他肯放棄?!?lt;/br> 張東峰嘆息道:“安書記,其實,我也是為他好。經過一段時間觀察,我還是覺得老陸不適合進班子。”</br> “別的不說,他那張大嘴巴就容易犯錯誤。常委會上討論的內容,很容易被他傳播出去,這樣不好。”</br> 安遠志收起笑容,點了點頭:“張縣長,你的擔心有道理?,F在上面也是這個情況,有的時候,在會上討論重要的人事問題,本來是要保密的,可實際上,會議往往開到一半,就有人拿著手機發短信,把消息傳播出去,搞得大家都知道。”</br> 張東峰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并沒有接話。</br> 安遠志接著說道:“那就這樣,讓姜清涵縣長進班子,副縣長的人選呢?”</br> 張東峰放下茶杯,說道:“副縣長的人選也有兩個,一個是縣府辦主任王志強,另外一個人選是天河鎮黨委書記魏立?!?lt;/br> “王志強在縣府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已經做了好多年,為人誠實可靠,工作勤勤懇懇,算是老黃牛一樣的干部。這次調整,即便不給他提到副縣長的位置,也應該想個法子,讓他享受這個待遇?!?lt;/br> “魏立的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學歷也高,再加上與即將到任的副書記鐘原關系特殊,由他來做這個副縣長也是不錯的選擇,可以加強班子團結?!?lt;/br> “解決了魏立的問題,有利于把鐘原爭取過來。市委的意圖是以班子穩定為主,那就不要有大動作,該團結的還是要團結起來?!?lt;/br> 安遠志閉著眼睛,考慮了一會兒,輕輕地點了點頭,笑道:“那好,就按你的想法來,讓王主任享受副縣級待遇,把魏立提上來,安撫鐘副書記的情緒,他是新來的干部,我們還得先給其面子,這樣安排很好?!?lt;/br> 張東峰笑道:“安書記,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建議,你還是多考慮再決定吧?!?lt;/br> 安遠志擺了擺手,說道:“張縣長,你對古林的情況比我熟悉。更何況,都是縣府方面的人事安排,應該尊重你的意見,沒關系,就按你的想法來。”</br> 張東峰笑了笑,目光落在身邊的黑色皮包上,便拿起皮包,從里面取出卷宗,遞到安遠志的手里,輕聲說道:“安書記,這三名干部,都是帶病提拔,在工作上非但沒有干出成績,反倒把單位搞得烏煙瘴氣,而且濫用職權、貪污受賄,問題非常嚴重,有必要嚴肅處理。”</br> “今后組織部門在考察干部的時候,應該嚴格把關,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br> 安遠志明白張東峰所說的意思,會意地一笑,把卷宗拿在手里,大略地翻了翻,點頭說道:“是啊,問題確實很嚴重,應該嚴肅處理。我們要以此為契機,調整一批干部,改變過去一些沉疴陋習,讓專心做事情的干部提上來,讓庸者下、能者上?!?lt;/br> 張東峰點頭附和:“是啊,就應該這樣?!?lt;/br> 安遠志繼續問道:“張縣長,羅天良這個人,你怎么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