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峰躺在床上抽煙思考問題。</br> 門鈴響了。張東峰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都快十二點了。</br> 他住的房間,除了個別領導知道外,一般人是不知道的。</br> 也許是酒鬼摁錯門鈴了,張東峰穿上睡衣,輕步走到門前,從貓眼里往外看了看。站在門外的這個人似乎有些面熟,稍微一想,原來是古林縣天云造紙廠老板沈啟明,剛剛還在一起喝酒的那個人。</br> 沈啟明現在來干什么?不過,張東峰不開門也不合適,也許沈啟明就是尾隨他到古林縣招待所的。</br> 這樣一想,張東峰心里頓生寒意。</br> 幸虧他沒有讓省城的徐柔和海天市的柳雨晴來這里,否則的話,很可能被這樣的人發現了。</br> 打開門,張東峰看到沈啟明手里拎著一個手提袋,里面好像裝著兩瓶酒。</br> 沈啟明哈著腰陪著笑臉說道:“張縣長,實在不好意思,這么晚了來打擾你。”</br> “哦,是沈總啊!”張東峰有意把門整個打開,一身睡裝出現在沈啟明面前,意思就是讓沈啟明知道他已經睡下了,這個時候來談事情,很不方便。</br> 沈啟明裝著沒懂張東峰的意思,仍然彎著腰,輕聲說道:“剛才人多,想跟你說幾句話,你看……”</br> “哦,有事明天再說吧!”說著,張東峰就準備關門。</br> 這時,沈啟明麻利地把手里的紙袋子塞了進來,“那就不打擾張縣長休息了,這點小意思還望笑納。”</br> 張東峰明白,沈啟明今天借范江請客的機會,來跟自己混個臉熟,就是為了他的企業不被關閉。</br> 當時酒桌上的人很多,沈啟明除了敬酒時跟張東峰說了一句話,并沒有多少機會套近乎,便只好追到招待所來。</br> 張東峰坐在沙發上,忽然想起沈啟明是秦方澤的親戚。</br> 沈啟明今天跟自己一起吃飯,又來送禮,說不定就是秦方澤安排的。</br> 這些舉動表明秦方澤對張東峰關閉污染企業的說法,還拿捏不準,是打發沈啟明前來打探虛實。</br> 周末,葉元秋還沒回來。</br> 張東峰把星期六某企業開業剪彩的事讓王志強安排常務副縣長去參加,自己打算回一趟省城。</br> 讓他沒想到的是,車子剛下高速,就被盧道林給逮住了。</br> 盧道林直接把他帶到省城郊區的一家農家樂里。</br> 郊區農民的經濟意識增強了,把自家田園拿出來,修幾間別致的房屋,就成了城里人休閑娛樂的好去處。</br> 在這里,吃的都是地道的農家飯菜,讓城里人大飽口福。</br> 隨著消費的人越來越多,農家樂如雨后春筍般地發展起來,而且形成了一定的規模。</br> 盧道林帶著秘書,還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br> 張東峰并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不過感覺這個年輕人見了自已似乎有點害怕,小心地說了聲:“張縣長好!”</br> 盧道林看著張東峰進行介紹:“張縣長可能還不認識,這位是古林縣明寧鎮副鎮長趙玉臺,你的部下。”</br> “你好!我到古林縣的時間不長,下面的人還沒有完全熟悉。”張東峰笑著解釋道。</br> 其實上,趙玉臺當時去了市委黨校進行封閉式培訓,明寧煤礦出了重大事故,他也沒有辦法回來。</br> 再說,已經由鎮委書記和鎮長在負責處理,多他一個、少他一個無所謂。</br> 為此張東峰根本沒有見到趙玉臺。</br> 領導帶誰去參加應酬,都是有講究的。</br> 不說別的,只要把陌生人在你面前正式進行介紹,難道不明白其中的用意?</br> “張縣長來古林縣就連軸轉,特別是明寧煤礦出事后,五天五夜親自坐鎮指揮,我們鎮里的人說起來,無不稱贊。”趙玉臺臉上露出引以為自豪的表情。</br> “那是應該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換了誰也一樣。”張東峰本來想問問趙玉臺,下面人怎么在說,可是考慮到盧道林在,他只能笑了笑。</br> “張縣長的工作在海天市有口皆碑。”盧道林同樣捧場道。</br> “別這樣說,我再厲害,也沒有盧書記厲害。”張東峰同樣奉承道。</br> 說笑了幾句,盧道林就讓秘書和趙玉臺出去了。</br> “盧書記,你前幾天打電話,到底要找我辦什么事?吊我胃口好多天了,現在是不是可以說了?”張東峰直接挑明了。</br> “其實沒什么事。如果,我是說如果,明寧鎮的干部進行處理了,你得考慮讓趙玉臺上一步。”</br> 張東峰點了點頭。</br> 他來古林縣任職,為了便開開展工作,總得有一些愿意幫他干事的人。</br> 幫了趙玉臺,不僅趙玉臺會感謝,而且盧道林這里也有一個人情。</br> “蘇崇華好像要晉升為副市長了!”盧道林開始轉換話題。</br> “哦,是嗎?”張東峰一聽,似乎明白了葉元秋突然去省城的原因了。</br> 去年省委考察時,既考察了葉元秋,也考察了蘇崇華。</br> 如果蘇崇華晉升為副市長,那葉元秋很有可能就沒戲了,</br> 這時,盧道林的秘書走進來,問道:“盧書記,要不要開飯?”</br> 盧道林看了看張東峰說道:“開吧,張縣長一路辛苦了,先吃飽再說。”</br> 菜是家常菜,酒是高檔酒。</br> 菜的味道還可口,幾個人酒喝了不少。</br> 張東峰從省城回來,葉元秋卻還沒有從省城回來。</br> 他曾經給葉元秋打過電話,葉元秋只是含糊其辭地說他再過幾天回來。</br> 張東峰心里猜測,葉元秋是不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情?</br> 目前有兩件事壓在張東峰心頭,不進行解決,他就覺得心里不踏實。</br> 第一件是明江污染治理問題,這件事既急迫又頭疼。</br> 眼看著離答應老百姓三個月徹底解決問題的期限一天天臨近,可是現在還沒有一絲著落。</br> 那天他本來要找葉元秋進行匯報,沒想到后者突然去了省城,而且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從葉元秋的話中,隱隱感覺到了后者對這件事情有顧慮。</br>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他知道,如果沒有葉元秋的支持,他的工作將會難上加難。</br> 在沒得到葉元秋許可和支持的情況下,張東峰只能先強制環保部門確保企業不再往明江里排污。</br> 聽王志強說,污染企業現在確實把污水全部送往污水處理廠,但這樣下去顯然不是長久之計。</br> 這些企業要追求利潤最大化,他們不會一直堅持這樣做。</br> 否則的話,這些企業早就可以堅持這樣做了。</br> 應該是這些企業暫時做給張東峰看的。</br> 過段時間后,等到夜半三更沒人監管了,他們說不定還會偷偷地把污水往明江里排放。</br> 時間一長,張東峰在老百姓心中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忽悠”。</br> 再說,如果能把明江污染問題順利解決,無疑會讓張東峰在古林縣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得以提升,也讓他在不久召開的選擇會議上獲得更多的擁護。</br> 這個問題如何去妥善解決,張東峰一直在心里琢磨。</br> 這個事情說好做也好做,縣府可以直接下文要求限期整改,如果企業整改后仍然達不到排污標準,就可以強行關閉,這也符合執法程序。</br> 這個事情說難做也很難做,因為每個企業老板的背后都有一些人物在,動一發而制全局。</br> 如果處理不好,會讓張東峰栽跟頭,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br> 張東峰打算等葉元秋回到古林縣時與他好好談談,倘若能得到葉元秋的支持,他的下一步棋才好走。</br> 第二個問題似乎不是那么急切,但同樣是張東峰的一塊心病。</br> 明寧煤礦透水事故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古林縣大大小小總共一百多家煤礦,并不能保證所有的煤礦不再發生事故?</br> 很多小煤礦都是提著礦工的人頭在追求高產出、高回報。</br> 這個問題不解決,張東峰即使順利當選,他也如同坐在火山口上,不得安寧。</br> 關閉、整合煤礦資源,做大做強古林縣煤炭產業,最大程度減少傷亡事故,這才是煤炭行業發展的成功之路。</br> 其實上,整合煤炭資源的想法,張東峰早就打算。</br> 還在明寧煤礦救援的時候,張東峰就已經開始考慮。</br> 明寧鎮和古林縣現在有多少像明寧煤礦這樣的小型煤礦?規模小、產能低,設備簡陋、安全設施老化,浪費性開采嚴重。</br> 如果進一步整合這些煤炭資源后,實行規模化生產,不僅能提高生產效率,減少了事故發生的概率,還可以將古林縣煤炭的這塊牌子打出去。</br> 上市!無疑是一條金光大道。那天吃飯時范江無意間說到了張東峰的心坎上。</br> 不過,張東峰不露聲色,絲毫沒有透露將要出臺的政策。</br> 張東峰主要擔心范江仗著自己資金實力雄厚,在私下搗鬼。</br> 不過,客觀地說,張東峰對范江這個人沒什么壞印象,尤其是他做了兩件張東峰看得見摸得著的好事。</br> 林清顏已經把初步方案拿了出來,只要葉元秋同意,馬上就可以提交常委會討論。</br> 這天早上,張東峰剛上八樓,看到秦方澤向葉元秋的辦公室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