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我并不清楚。”張東峰知道秦方澤是在套他的話，“葉書記走時沒跟你說？”其實，張東峰知道葉元秋沒有跟秦方澤說，故意問他。</br> “還沒來得及說。”秦方澤勉強地笑了笑，開始轉移話題，“我聽說許縣長準備關閉那幾家污染企業？”</br> “這個嘛，權宜之計。究竟關不關，還得常委會通過。”張東峰沒想到他才剛剛有這個打算，消息就已經傳到秦方澤耳朵里了。</br> 看來，秦方澤的眼線很多。于是，張東峰便應付著。</br> “說得是。”秦方澤點了點頭，“李縣長過去也想關過這幾家企業，可羊肉沒吃到卻惹了一身的臊，到頭來里外不是人。”</br> “我們好不容易混到這個位置上并不容易，得罪一大批人，真是不劃算。”</br> 很明顯，秦方澤是在給張東峰敲警鐘，或者來當說客，似乎這幾家企業就是一只咬人的猛獸，誰動就會咬誰。</br> 張東峰笑道：“秦書記的點撥很有道理！”</br> 秦方澤看到張東峰不怎么跟他配合，再次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隨便說說。”說著，他有些無趣地站起來，“你忙吧，我過去了！”</br> 張東峰也站起身說道：“好的，秦書記有空常過來坐啊！”</br> 秦方澤離開后，張東峰沉思良久。</br> 他有一種預感，覺得眼下的古林縣，他所面臨的難題并不是僅僅得到葉元秋的支持，還要排除秦方澤的干擾。</br> 這個秦方澤真是太陰了，只要前者在，張東峰的理想和抱負可能永遠都難以順利實現。</br> 上次因為自己走運，秦方澤算是吃了個啞巴虧，但張東峰覺得秦方澤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一定還會挖了陷阱讓自己去跳。</br> 張東峰心里冷笑著，繼續處理文件。</br> 處理完手頭的文件，他點燃一支香煙，抽了幾口，電話響了，接起一聽才知是范江打來的，不覺想起明寧煤礦二十多名失業的礦工。</br> 上次從明寧鎮回來后，他就直接給范江打了電話，希望他能把那些礦工接收下來，總不能讓他們沒了工作。</br> 張東峰沒想到范江在電話里很爽快地答應下來：“既然張縣長說了，我就是再難，也不能把你的話給撂地上。”</br> “再說了，人活著也不僅僅就為那幾個銅板，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良心。沒問題，我明天就安排他們來上班。”</br> 張東峰非常清楚，無論是當官還是為民，都會有一個自己的圈子。</br> 每個人在圈內的輻射范圍都是有限的，超出了這個范圍，就如同飛船脫離地球軌道，失去了操控能力。</br> 范江之所以答應得這么痛快，還不是因為他是代理縣長，是古林縣的二把手，否則，他也不會這么痛快地答應</br> 張東峰便笑道：“范董事長不愧為響當當的企業家，眼光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br> 第二天，林興就說二十多名礦工已經全部上班了。</br> 張東峰對范江雷厲風行的作風很是佩服。</br> 現在張東峰接起電話，互相一陣寒暄。</br> 范江說話永遠是那樣體貼入微，讓你周身覺得舒服之后，才談起正事：“張縣長，有個小事想麻煩你！”</br> 張東峰愣了愣，心想商人就是商人，利益交換永遠是他們人際交往的基本法則。剛剛范江才為他安排了這些礦工，現在他馬上就要回報。</br> 張東峰的心里冒出一絲不快，但還是在電話里底氣十足地說道：“范董事長有什么事盡管說，只要在原則范圍內，我能幫的一定不會推辭！”</br> “這件事情，肯定不會超出你的原則范圍。”</br> “你說！”</br> “張縣長，今天晚上能不能賞光，一起坐坐？你看，你來古林縣有段時間了，早想跟你一起坐坐。可你忙得腳不沾地，今天應該消閑一下了吧！”</br> 張東峰笑道：“范董事長可真會說話，這個忙看來我非得幫了！”</br> 范江同樣笑道：“那好，下午六點，我來接你。”</br> 張東峰拒絕：“不用！你說個地方，我自己直接去。”</br> “也行，我在海勝大酒店門口等你！”</br> 掛了電話，張東峰開始琢磨，范江突然請他吃飯究竟有什么用意？</br> 按理，是范江幫了張東峰一個忙，怎么會讓范江來請客？</br> 張東峰覺得，即使是鴻門宴，他也得參加。</br> 目前在古林縣，自已必須得有一個廣博的人脈資源，多一個朋友，在關鍵時候才會多一路。</br> 想著心事，手機又響了。</br> 張東峰的眼睛盯著還沒有看完的文件，隨手接起電話“喂”了一聲，電話那頭便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縣長大人，是不是古林縣的水土特養人，怎么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了很多，我是盧道林！”</br> “是盧書記啊，最近好吧！”張東峰一聽是海天市委副書記盧道林，還是感到有些意外。</br> “好什么，一般般，你到了古林縣，就樂不思蜀了，這么久也不見你來看我。”盧道林哈哈地笑著。</br> “命運不濟，一到古林縣就烽煙四起，把我搞得焦頭爛額，這不，今天才稍微消停了一下，準備這周末省城一趟，到時有空了咱們坐坐。”</br> “好啊，我們確實有些日子沒一起好好坐坐了，這次你回來，一定要喝幾杯，好好敘敘舊。你說現在的人都怎么了，老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沒個盼頭！”</br> “說哪里話，盧書記要是沒了奔頭，我們更沒有奔頭了。”張東峰笑道。</br> 他當然知道盧道林只是在胡侃，嘴里說的不是心里話。</br> 盧道林是從省里下派到海天市的干部，由于盧偉的關系，張東峰與盧道林關系不錯。</br> 再說，二人沒有利益沖突，聊起天來也顯得無拘無束。</br> 張東峰看了看手表，已經到下班時間。</br> 林興站在套間門口，看張東峰還在打電話，就又進去了。于是，張東峰收住笑聲，說道：“盧書記還不準備下班？”</br> “哦，一高興就忘了下班時間。行，那就這樣，回省城了一定要來個電話！”</br> 盧道林這個時候的這個電話，實在讓張東峰感到很意外。</br> 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否則盧道林不會閑著無事主動給他打電話。便隨口問道：“盧書記再沒什么指示了？”</br> “指示沒有，小事倒是有一件。先不說了，等你回省城再說吧！”</br> “好的，回頭見！”張東峰掛了電話，叫了一聲林興。</br> 林興這才慢騰騰地從套間里出來，笑著說道：“張縣長，時間還早！”</br> 張東峰一邊合上文件一邊看了看林興，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br> 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形成了一個守時的習慣。無論參加活動或是召開會議，甚至連別人請客，他都是踩著點的。</br> 到了古林縣，他還是這樣，這個習慣一時改不了。</br> 仕途上的人，吃飯有著很多講究。</br> 如果有比你職位高的領導參加飯局，你要卡在比他提前一些時間到場，表明你對領導的尊重。</br> 如果參加飯局的這些人職位都比你低，你應該最后一個到場，這樣才能顯示出你的尊嚴和地位來。</br> 張東峰剛到古林縣任職時，有一次參加縣財政局班子成員的宴請，說好是六點鐘。到時間了，張東峰準時走進包間，卻發現里面只有一個人，是財政局辦公室主任。這個辦公室主任一聽林興介紹，急忙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準備給局長打電話。</br> 心里一急，把手機不小心滑落到地上，搞得這個辦公室主任大汗淋漓，最后還把急急忙忙趕來的局長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br> 從此以后，縣級很多部門一把手都知道張東峰的這個習慣，只要有張東峰參加的場合，他們都會很準時。</br> 不過，林興還是會經常提醒張東峰，沒有葉元秋在的場合，就一定要最后一個到。</br> 海勝大酒店是古林縣唯一的五星級酒店，選擇城郊依山傍水而建，可謂獨具匠心。更新奇的是，里面的包廂都是按國家名字命名，服務員都是清一色的外國人。</br> 飯菜按包廂設計，具有各國特色風味。</br> 當然，客人如果有特殊要求，也可以中餐西餐同用。</br> 張東峰以前聽說過這家酒店的老板就是范江，但一直沒來過。</br> 張東峰從車里遠遠就看見門前停了很多轎車，看牌照有本市的，還有很多外市的。汽車停穩，酒店門口已經站了好幾個人，領頭的就是范江。</br> 范江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來，親自拉開了車門。</br> 張東峰笑著下車與范江握手，范江熱情地說道：“張縣長，這邊請！”</br> 不知道什么時候，羅天良跑過來抓住張東峰的手，很夸張地笑著，雙手不停地晃著，嘴上說道：“張縣長好！”</br> 張東峰看見羅天良，心頭就閃過一絲不快。</br> 聯想到范江的煤礦在明寧鎮，羅天良在這種場合出現也算正常。</br> 于是他便淡淡地笑著，嗓子里蹦出一個“好”字，松手就朝酒店大廳走去。</br> 張東峰的前面已經有禮儀小姐引路了，但羅天良還是沖到前面，側著身子，像舞臺上的小丑一樣，生怕張東峰會走錯地方。</br> 進了包廂，張東峰看到林清顏居然也坐在里面的沙發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