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嗶哩啪啦的電火花在黑暗中亮起, 帶著冰冷的惡意與灼熱的躁動, 危險的氣息蔓延幾乎將濃郁粘稠的黑暗攪動點燃。
強烈的危機感迅猛地襲來, 莫奕的腦海中閃過巨大的嗡鳴, 血管中灼熱的血液突突地跳動著,沖擊著他的面頰。
手腕上傳來熟悉的冰冷觸感,皮革質的束縛帶緊緊地纏繞住了他的左手。
右手邊隨之響起相同的金屬碰撞聲——
冰針刺入般的刺痛感瞬即扎入腦海!莫奕的思緒迅速的反應過來,他向身側猛地一滾——
大半個身子隨著他的動作向鐵床下墜落下去, 只有一只被綁住的左手還依舊被吊在鐵床尾端。
劇烈的疼痛隨著身體接觸地面的瞬間傳來, 渾身的骨頭都幾乎散架, 瘦削的骨骼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幾乎逼出莫奕喉嚨中的一絲低喘。
他的額頭同時重重地撞上了冰冷潮濕的地板, 尖銳的刺痛從額角傳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耳朵內傳來嗡嗡的白噪聲——
莫奕掙扎著抬起頭, 溫熱粘稠的血液順著他的額角滑下,黏住了他的睫毛與眼瞼。
打開著的手電筒哐當一聲磕在地面上, 冷白的光柱凌亂地將黑暗照亮。
透過一片血紅色的視野看去, 只見那張鐵床上的幾處束縛帶正巧自動闔上, 金屬扣在鐵床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聲。
莫奕驚魂未定地喘著氣, 被吊在半空中的腳踝傳來皮革摩擦的火辣辣的疼痛。
辛虧他反應的及時, 不然被扣住的就不止他的一只手腕了,而是他的四肢——
那就死定了。
他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著,摔落在地面上的手電筒緩緩地停止了滾動,虛浮的燈光隨之也不再移動, 停留在了虛空中。
莫奕的余光掃到了在鐵床的床頭。
在那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傳來滋啦的電流聲,機器的嗡鳴隨之緩緩地響起,在黑暗中逐漸變強。
莫奕剛開始還以為這是自己撞到頭而產生的耳鳴,直到他看到了床頭的一片黑暗中亮起的電流火花時,他才意識到——還沒喲結束。
床板是鐵質的,一旦電擊啟動,順著鐵床傳來的電流依舊可以置他于死地。
莫奕的神情驟然凝重,他蒼白的面容上涌上一層不正常的潮紅,牙關緊咬,猛地直起身子來,然后伸手解著綁縛著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皮帶。
皮帶上的金屬扣猶如蟒蛇一般死死地緊咬著,怎么扯也扯不開。
耳邊的電流聲和機器啟動的嗡鳴聲愈發激烈——
莫奕的額頭滲出汗珠,他放棄了那緊扣著的金屬扣,轉而撕扯起了皮帶緊貼著冰冷鐵床的泛白磨損的接口。
粗暴的動作使得皮帶粗糙的邊緣深深地陷入細瘦腕子上蒼白的皮膚,摩擦出鮮紅的印子,一滴滴的鮮血從傷口處滲出,濃重的鐵銹味在空氣中彌漫著。
耳朵里是機器即將啟動的轟鳴,整個鐵床都幾乎開始大幅度地震動了起來,黑暗中出現更多亮起又瞬間熄滅的電火花,仿佛下一秒就即將爆發!
莫奕心下一橫,他死死地咬緊牙齒,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用力攥住自己的左手大拇指,死命一折——
“喀拉”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黑暗中響起,令人不由得牙根發酸。
他的大拇指以一種詭異的形狀扭曲折斷,軟軟地垂下,莫奕此刻發力,空余的右手攥住捆著自己手腕的皮帶,然后用力一抽!
他的左手成功從綁縛在鐵床上的皮帶中脫離出來。
耳畔響起巨大的轟鳴聲,莫奕心下一緊,抱著剛剛自由的左手就地一滾。
身后的黑暗中爆發出幾乎致盲的電光,嚓啦嚓啦的電流聲響起,整張鐵床喀喀地晃動著,在黑暗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震耳欲聾。
莫奕脫力地躺在骯臟的地板上,渾身上下都被淋漓的汗水浸透,仿佛整個人都是被從冰河中撈上來的一般,因劇烈的疼痛而控制不住地打著哆嗦。
濕漉漉的黑發狼狽地沾在慘白的面容上,金紙一般毫無血色,臉上唯一的顏色就是被牙齒咬的破碎的下唇上滲出的鮮艷血色。
他急劇地喘息著,身后的電流聲還在嗡鳴著,劈里啪啦的電弧將整個房間照的通明。
莫奕因疼痛而發黑的視野里,他隱隱約約看到,在墻角的黑暗處,仿佛站著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
他一愣,強撐起被鮮血糊住的眼皮,向著那個角落看去。
那里空無一人。
身后機器的電流聲緩緩停止了,莫奕的耳朵里卻依舊殘留著幻影般的嗡嗡聲,震的他頭腦發暈。
莫奕心口窒息發悶,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不由得深吸幾口氣,強行讓自己放松下來。
他艱難地挪到一邊,完好的右手手指在地面上掙扎地蠕動,撿起了躺在自己身邊的手電筒,輕輕顫抖著的手指將手電筒在攥到手心里,然后向著那個門口那個黑暗的角落照去——
濃重沉郁的黑暗被手電筒的燈光驅散,那個角落里什么都沒有,仿佛他剛才看到的影子完全是個幻覺一般。
莫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腦袋依舊一陣陣地暈眩,看東西都仿佛有了重影。
應該是剛才撞到頭的后遺癥。
——難道他剛才真的看錯了嗎?
就在這時,門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把莫奕嚇了一跳。
他調轉手中的手電筒照向門邊,只見剛才那扇扣的死緊的門板緩緩地打開了,無聲而緩慢地滑入黑暗當中,些微走廊中晦暗的光線順著敞開的門縫投入,令莫奕不由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他強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渾身上下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地襲來,僵硬的關節發出刺耳的哀鳴,令人幾乎窒息的疼痛狠狠地扯著莫奕的神經。
即使他對疼痛的忍耐力強大如斯,也依舊忍不住低低地倒抽一口涼氣。
莫奕一瘸一拐地向著門口走了幾步,然后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只見在那一片濃重的黑暗中,斑駁的鐵床上似乎還在閃爍著絲絲縷縷的電光,一股濃郁的燒焦氣息幾乎將血腥味都覆蓋了去。
床頭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閃著微微的反光。
莫奕皺皺眉頭,用手中手電筒的燈光照射過去。
只見在床頭那架陳舊的,布滿灰塵的機器上,插著一張薄薄的卡片,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反射著近乎金屬般的光澤。
莫奕微微一愣,他確信在自己剛剛進門的時候,在那個機器上并沒有插著這樣的一張卡。
他猶豫了幾秒鐘,然后緩步走上近前,他謹慎地用自己的衣角墊住自己的沒有手上的手指,然后包住那張卡片的一角,緩緩地用力。
透過薄薄的布料,莫奕能夠感覺到指腹上傳來的淡淡熱度,燙的他幾乎瞬間放手。
莫奕定了定神,然后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那張插在機器里的磁卡完全抽了出來——
那張磁卡似乎依舊有點年代了,上面的圖案斑駁模糊,摸起來仍然有點發燙。
莫奕在微弱的燈光下細細地分辨了一會兒:
這應該就是員工磁卡了。
那它應該也可以將走廊盡頭的電梯打開……?
莫奕的心頭染上一絲火熱,冰冷的手掌緊緊攥住那張磁卡,微燙的溫度妥帖地熨著他的掌紋,冰冷的肌膚幾乎也被染上了些許熱度。
他最后環視了一圈身后的這個屋子,然后轉身向外走去。
手掌上骨折的傷口傳來火熱的突突的疼痛,劇烈而綿長的痛楚毫不間斷到近乎麻木,令莫奕身上的其他傷口的疼痛都變得微不足道,仿佛渾身上下的痛覺神經都集中在手上。
走廊里依舊是一片漆黑,整個幽長深邃的走廊上只亮著一盞微弱的燈,忽明忽暗地閃動著。
莫奕走出房間之后,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后轉身走到了旁邊那間在地圖上標注為“員工室”屋子。
他伸手推了推門,手掌下的門板光滑冰冷,堅硬如鐵,幾乎無法推動。
看來現在暫時是進不去了。
莫奕嘆了一口氣,微微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遮掩住深黑色眼眸中的復雜神色。
他轉身向著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回去的路上依舊一路坎坷,殘破摔倒在地上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紙張擋在莫奕的身前,不過好在他之前曾經走過一遍,所以他輕車熟路地越過里面的障礙物,身形靈活而輕巧,安靜的猶如一只穿梭在黑暗中的貓。
一路上,那個人影再沒有出現。
莫奕在那緊閉著的電梯門口站定,攥著那張磁卡的手掌托舉著自己變形骨折的左手,下意識地舔了舔干燥的唇邊。
一陣刺痛從唇上傳來,舌尖嘗到了熟悉的鐵銹味,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嘴唇咬破了。
莫奕輕輕地“嘶”了一聲,然后小心翼翼地放開自己受傷的手掌,用那張磁卡在墻壁上刷卡的凹槽處用力一刷,只聽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嘀”聲。
眼前的電梯井中傳來機器制動的嗡嗡聲,在一片死寂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清晰。
莫奕的心臟不規則地跳了幾下,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后,似乎擔憂著那個神出鬼沒的腳步聲會不會再次毫無預兆地響起。
背后的走廊空空蕩蕩,一盞孤燈閃爍著晦暗的光芒,壓抑而令人窒息的氛圍向著莫奕沉沉地壓了下來。
就在這時,莫奕背后的那扇菱形金屬的鐵門緩緩地滑開,發出嘎吱嘎吱生銹的金屬摩擦聲響——
斑駁的金屬門內傳來清脆的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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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寶貝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