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接受了汪佳樺的診療。
都說久病成醫, 林素看過這么多心理醫生,基本上也能從心理醫生對她的診療中感覺出這名心理醫生的能力來。在汪佳樺的診療開始的那一刻,林素就感覺到了汪佳樺的不一般。
她很銳利, 問的問題也是一針見血。可是她并沒有一直保持這樣高強度的問答模式,相反,在問完她第一個問題后,她就沒有再問了。
她讓林素自己說。
心理醫生在到達一定的水平后,是很容易洞察心理病人的情緒和心理的。他們甚至能一眼看出,心理病人產生心理疾病的原因。
這種感覺, 有點像是貓和老鼠。老鼠再能躲藏,動作再靈活,可是貓永遠能預判它們的預判。
林素看過的這些心理醫生里,并不是沒有水平高超的心理醫生。可是這些心理醫生,在洞悉了心理病人后,會有一種上帝視角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令人不適, 且令人抵觸。
但汪佳樺不是。她擁有高超的心理診療水平,她同時放低了她自己, 她不像是心理醫生, 更像是個傾聽者。她坐在你面前, 像是聽你在讀關于你人生的故事。
這很容易讓人開口說話。就算一開始不容易, 隨著心理防線被她慢慢攻陷, 放低,林素覺得她早晚會和汪佳樺說的。
但是如汪佳樺所說,她的心理隱患并不是兩年前的事情,而是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這么長時間的根基, 早已在她心底茁壯駐扎,她想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汪佳樺傾聽的時候, 她也并沒有跟汪佳樺說什么。而對于她時不時的沉默,汪佳樺也沒有催促,而是耐心的等候,就像是在等你系鞋帶的和藹長輩。
心理診療是個漫長的過程,她們不需要急于一時。
就這樣,不知不覺間,一個小時的診療過去了。
診療結束,林素和汪佳樺道別,離開了她的診療室。
-
林素離開汪佳樺的診療室后,來到了診療室所在的走廊。她站在走廊,目光看向了前方。
現在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走廊里沒什么人,夕陽照進走廊的窗戶,傾撒在瓷磚地面上,帶來了一些暖意。
林素的目光隨著夕陽落在了陶牧之診療室的門上,他診療室的門是緊緊關閉著的,不知道是有病人,還是只有他自己。
在林素接受汪教授的診療前,陶牧之跟她說,讓她若是適應不了診療,可以隨時去他的診療室找他。這么說的話,他應該是沒病人的。
想到這里,林素表情收了收,她蹙起眉頭,朝著陶牧之的診療室走去。
走到陶牧之的診療室需要路過護士臺,林素剛剛經過,護士臺后的小護士就發現了她。看到林素,小護士眼睛驚喜地一亮,叫了她一聲。
“林小姐~”
正朝著陶牧之診療室走的林素:“……”
有人叫她,林素就回過了頭來,隨后眼睛里就闖入了小護士開心的笑顏。她是林素來三院認識的第一個人,當時她想離開醫院,被她硬是押著掛了號,送到了陶牧之面前。
要不是她,林素現在可能還不認識陶牧之。
看到小護士,林素蹙起的眉頭舒展,她停下腳步,也沖她打了個招呼。
“你好。”
“好久不見啊。”小護士從護士臺后走了出來。她眼中的欣喜清晰可見,這主要來源于林素。當時林素找陶牧之診療就有些不情不愿,后來來了兩三次后就沒再來了。小護士還以為她放棄了,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了她。在醫院里,醫生和護士的心意都是一樣的,都是希望患者能夠痊愈,恢復健康。
林素感受得到小護士的好心,在小護士說完后,她沖她笑了笑,道:“是的。”
“我看資料,你是轉到汪教授那邊診療了是嗎?”小護士問道。
“對。”林素點頭。
“挺好的。汪教授是我們這里最權威的心理醫生了。”小護士笑盈盈道。
眼看著小護士又要再給她科普一遍陶牧之給她科普的汪佳樺的資料,林素急忙打住了她,她道:“我要去趟陶醫生的診療室。”
聽了林素的話,小護士看了一眼陶牧之的診療室,道:“啊,可是陶醫生現在有病人哎。”
聽小護士說完,林素:“……”
有病人?陶牧之說讓她可以隨時過去找他,但是他竟然有病人?那她怎么去找他?合著當時又安慰她,又摸她頭是為了安撫她?他根本就料定她不會去找她?
什么意思?他準備當甩手掌柜把她放到汪教授那里不管了?
林素正氣憤著,小護士觀察著她微變的神色,小心地問了林素一句:“您現在的主治醫生不是汪教授嗎?您找陶醫生有什么事情呀?”
林素:“……”
對啊,她找陶牧之干嘛?陶牧之現在又不是她的心理醫生,當時說可以去找他,也是說如果她診療不順利的話可以去找他。但是她的診療挺順利的,她去找陶牧之干嘛?
小護士一下把她問住了,但是一直不回答又有些不禮貌,林素就隨便說了一句。
“沒什么。”
小護士:“這樣啊。”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小護士明顯感覺到林素的情緒好像沒有剛才和她打招呼的時候好了,她想了想,看向林素道:“要是沒什么事情,那我送送您吧。”
林素:“……”
她確實找陶牧之沒什么事了,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想走啊。
而小護士總是和她的想法南轅北轍,在她還沒拒絕的時候,小護士已經快步走到了電梯旁,她按了電梯的下行按鈕,回頭笑著沖林素提醒道。
“林小姐,電梯快到了哦。”
林素:“……”
所以說她還不想走啊!
林素真覺得有些無語。她覺得她和這個小護士的腦回路好像是反方向的,她第一次來時想走她不讓走。她現在不想走,她去給她按了電梯。
而她在醫院也確實沒什么事了。
小護士幫忙按了電梯,還在殷切地等著她上電梯。被這么一下架了起來,林素不上電梯都不行了。她站在原地,眸光收緊看了一眼陶牧之的診療室。診療室的門依舊緊緊地關閉著,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在小護士提醒她電梯來了時,林素:“來了來了。”
說著,林素硬著頭皮朝著電梯走了過去。
時間好巧不巧,在林素抬腿走向電梯的那一刻,視角的余光內,陶牧之診療室的門開了。
林素的腳步一下停住了。
陶牧之診療室的門一開,從里面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打扮得年輕時髦,長得溫婉漂亮。
她從陶牧之的診療室出來,目光卻依舊落在診療室內,笑靨如花。
“陶醫生,那我下次再來。”
在她說完后,陶牧之從診療室里走了出來。
林素:“……”
-
陶牧之在從診療室里出來時,也察覺到了站在診療室不遠處的林素。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兩人的目光對上,他視線收回,和身邊的女人說了一句。
“你現在的病情已經穩定住,下次不需要過來了。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在微信上問我。”
女人是陶牧之的病人,今天是來進行最后一次診療的。其實她的病情早在一個月前就穩定住了,這幾次過來診療也是鞏固。陶牧之這么說,女人卻并沒有遵循醫囑。
“我感覺我還需要多來幾次。”女人笑著道。
“您過來我也沒什么可以幫助你的了。”陶牧之道。
“也不需要幫助我什么啊。”女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她搖了搖頭,長發在肩邊飄灑,讓她顯得更為美麗動人。
“我覺得就像今天這樣坐在診療室里,我們隨便聊一下就可以了。我沒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也很少有人愿意聽我傾訴。和你聊天,會讓我很放松,也很舒適,能讓我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女人道。
女人說完,陶牧之的神色沒什么變化,他語氣依然溫和,對她道:“你需要相信醫生的決定。醫生才知道怎么樣對你治療的效果最好。”
他語氣溫和,但話語里都是對自己決定的堅持。被這樣連番拒絕,女人眼中浮上了一層失落。她望著陶牧之,輕笑著嘆了口氣。
“想再見您還真難。”
女人說完后,聳了聳肩,再看眼睛里的失落已經被瀟灑覆蓋。她歪著頭,沖陶牧之明媚地笑了一下,沖他彎了彎手指。
“那就這樣吧,這段時間謝謝您了,再見。”
“再見。”陶牧之和她微一頷首。
得到陶牧之的道別,女人笑著轉過了身來,陶牧之的診療室距離電梯也不遠,在她和陶牧之聊著的時候,剛好電梯到了這一層。她走上電梯,沖電梯門口幫忙按電梯的小護士道了聲謝。
小護士:“……”
電梯門馬上關上了,小護士緊急回神,看向不遠處的林素,想要提醒她上電梯:“林小姐……”
可是她提醒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剛才意志消沉的林素像個跳起來的小羚羊,快步走到了陶牧之的面前。她在陶牧之面前,身材過于嬌小,所以還得仰頭才能與他對視。
雖然體型上有些差距,但她在氣勢上一點都不輸,她仰著頭,怒氣沖沖地望著陶牧之,就差拿手指戳著陶牧之的胸口了。
“你怎么對她這么溫聲細語的!?”
小護士:“……”
看來林小姐一時半刻是不打算走了。
-
林素十分生氣。
她生氣陶牧之的區別對待。
想當初她是陶牧之的病人時,陶牧之怎么對待她的?第一次,她進了診療室,他頭也沒抬的讓她去掛號。掛完號后,不冷不熱地問了她幾個問題,刺激她開了口,就讓她離開了。而第二次診療更是離譜,讓她在診療室外等了他十幾分鐘,等待結束后,陶牧之直接輕飄飄地讓她離開了,還說讓她等待就是他對她今天的診療。林素當時氣炸了,覺得受到了玩弄。她氣沖沖地跑去醫院投訴部門投訴,可是那個處理投訴的醫生告訴她這是陶牧之的診療處方,他們無權干涉。
哇,陶牧之的診療處方是吧?那他怎么對今天這個女病人的診療處方就不是這樣的?面對女病人的無理要求,他全程溫聲細語,耐心溫柔。到了她這里,他就是不冷不淡,愛答不理。
憑什么啊?
林素仰著頭,一雙眼睛明亮警惕地盯著陶牧之,等待著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面對她的質問,陶牧之注意力也全放在了她的身上,他低眸對上她的目光,道。
“她的情況不能受刺激。”
林素:“……”
林素剛才渾身起火,陶牧之不但沒給她滅火,還在她頭上澆了一桶油,林素直接炸了。
“她不能受刺激?”林素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句陶牧之剛才說的話,她盯著陶牧之反問道:“那就是我能受刺激了?”
她反問完,自己都覺得離譜,索性不等陶牧之的回答了。林素情緒上頭,氣得像只憤怒的小鳥。
“哇!陶牧之,你想想你當時怎么對我的,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對待剛才的病人的!我剛才就應該錄音你知道嗎?我應該錄音,然后曝光你,投訴你,我看看這次醫院還怎么包庇你!”
林素越說越上頭,甚至拿出了手機。可是剛才那個女病人的診療已經結束了,而且以后都不打算來了,她錯過了最佳錄音機會。
林素捶胸頓足!
林素的情緒在氣憤和后悔中交雜,她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眼睛無語地看著她,因為太過生氣,她的臉頰都有些鼓鼓的,像是膨脹的河豚。
陶牧之望著情緒上頭的林素,眼睫微微舒展,道。
“我沒去過她家。”
林素:“……”
“你沒去過她家跟我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不讓你去的。”林素不可思議地說。
而在她說完之后,林素抬眸對上陶牧之的目光,眨了眨眼睛。
陶牧之沒有去過剛才那位女病人的家里。
不光剛才那位女病人,他應該任何病人的家里都沒去過。
但是他去過她家了。他不光去過她家,他還親自給她下廚做飯,還照顧她。這樣一對比的話,她在陶牧之這里的特殊性就顯現出來了。
陶牧之待她還是更好一點的。林素想。想完之后,林素的情緒像是早起沙灘邊的潮涌一樣,急速而又毫無痕跡地退下去了。
林素抬眸望著陶牧之,陶牧之也在看她。他的眸光平靜幽深,像是月光下的海。在這樣目光的注視下,林素那剛剛平復下的心跳又重新紊亂了起來。
“哦。”林素收回目光,她應了一聲。應完之后,覺得這句“哦”太單薄,她評價了一句。
“還是我有本事。”
林素自我評價完,陶牧之贊同了她的自我評價。
“嗯。你本事還是蠻大的。”
林素眼尾輕輕抬了一下。她的心跳并沒有因為她不繼續看陶牧之而平復下來,反而因為陶牧之贊同她的自我評價而有所膨脹。她微挑了挑唇角,鼻間輕輕地“哼”了一聲。
她就這樣被安撫了下來。像是炸毛的貓被捋順了毛發,在翹著尾巴的同時還“咕嚕”了一下。陶牧之垂眸看著她得意的樣子,眼底浮上了一層溫柔的笑意。
“要不要吃魚?”陶牧之問。
林素抬眸看了陶牧之一眼。看著他,林素像是聽不懂一樣,問道。
“吃什么魚啊?”
“紅燒魚。”陶牧之道。
林素不在意地點了點頭,道:“好啊。去哪家餐廳吃?”
“自己做。”陶牧之道。
林素舌尖輕挑了挑牙齒。她看著陶牧之,問他:“誰做?”
“我做。”陶牧之道。
他說完,像是預判了林素接下來要問的問題,直接回答了出來。
“去你家做。”
林素:“……”
什么去我家做去你家做的!你說話不要這么模棱兩可行不行!
不過,看在紅燒魚的份上,林素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了。她輕輕挑了挑眉,有些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行吧。”
但是只做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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