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36:觸怒</br>
都說實戰才能長經驗,這話絕對靠譜,周末那兩仗我們明面上沒討到好,但對我的膽氣卻有所補充。我當時根本沒有想別的,新仇舊恨一并爆發,抱著同歸于盡的心思瘋狂揮拳,李俊離我最近,根本無從閃躲,開始幾拳全部命中,直接把他鼻血干了出來。</br>
李俊被我打懵了,兀自撕扯我的衣領,卻沒有還手回擊,我正要乘勝追擊,其他學生反應了過來,有人攔腰把我抱了起來,不等我反應,突然腳下不穩,整個給我摜倒在地。當時樓道里人多,進來抓我的人都擠在一塊兒,我沒有直接摔在地上,慌亂中扯住了一個人的衣服。掙扎著想爬起來,那邊李俊回過了神,喊了聲‘往死里打’,接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我一手護著頭,另一只手仍沒松開,被我抓住的小子也是倒了血霉,又扯又掰無濟于事,反而被我拉倒在地,有一半拳腳應該都落在了他身上。</br>
那小子大聲喊著‘別打了別打了’,然而根本沒人理他,李俊今天目的就是修理我,剛才一時不查吃了悶虧,這會兒正是怒火中燒,下手特別狠。我昨天才挨了頓揍,身上本來就疼的厲害,被這一通拳腳下來,更是一點兒還手力氣沒有,抓著那小子的手上也沒勁兒了,只好松脫護頭,躺倒挨打。</br>
李俊他們打了有幾分鐘,直到上課鈴響才罷手,其他班的學生散開,李俊站在我面前,卯足勁兒朝我臉上踢了一腳,指著我大罵,操你媽的,別以為蘇越罩著你你就牛逼了,蘇越不在你就是個屁。還瞪我?咋?你不服唄?快去找你蘇越爸爸哭去啊。文嘉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的好日子到頭了。</br>
我一聲沒吭,爬起來拍了身上的灰土,轉身走進教室,班里學生都在看我,鴉雀無聲。我掃了眼班級,阮彤迎上我的目光,很快低下頭去。后排一些學生竊竊私語,表情里帶著幸災樂禍,我沒說什么,默默回到座位。</br>
下課后,我在小賣部找到了王巖和海洋,果不其然,他倆在我之前挨了打,王巖還好,海洋比較慘,左眼都青了。我把課間的事告訴他倆,問他倆有什么想法。王巖低著頭沒說話,海洋欲言又止,一直在搖頭。我又問了一遍,王巖抬起頭看住我,說,你問我我問誰,現在就咱們三個人,還能怎么辦。</br>
我說你別跟我吼,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挨了打,蘇越和邢鵬不在,我不問你們問誰?你的意思是以后天天躲著李俊?海洋看了我一眼,問我有啥想法。我說這事不能忍,跟李俊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他就逮住這個機會要整咱們,一次兩次能忍,這還有一個多月呢。王巖冷笑了聲,揶揄說,不忍?那打回去?行啊,蘇越和邢鵬不在,文姐你罩著我倆唄?我問他,你這話什么意思?王巖說,沒什么意思,我只聽蘇越和邢鵬的,就算他們不在,也輪不到你指揮我倆。</br>
我說我什么時候指揮你倆了?難道不該找你們商量一下嗎?王巖說,有什么可商量的,就算要干什么,那也是我和海洋上手,還能指望你?平時打架不見你動手,現在蘇越和邢鵬不在,你咋厲害起來了?</br>
我算是聽明白了,這王巖估計被李俊把腦子給打壞了,這種時候不團結一氣,反而覺得我是想當老大?這什么邏輯啊。海洋看我倆臉色不對,急忙站到中間,說,放學咱去看看蘇越吧,看他怎么說。王巖點了點頭,又說,文嘉,你想干嘛是你的事,別拉著我倆。</br>
我說好,隨你們便吧。說完我就走了。</br>
說實話,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把七龍七鳳當成集體,把他倆當成可以商量的朋友。結果人家壓根兒沒把我當什么,這么看來,平時說說笑笑無非是看在蘇越的面子上,從心里,王巖和海洋都沒有認同過我,只有我傻呵呵的在那兒一廂情愿。只是我不太明白為什么,我承認以前自己一直是看客,吃喝玩樂有我,打架干仗靠邊,但我現在已經很努力的追趕他們了啊,那天在商業街我也動了手,當晚還獨自去救了蘇越和姜妍,難道他們就看不到我的改變嗎?</br>
總之,沒有蘇越的學校,我似乎又恢復了形單影只,外人看來我們同是七龍,實際上呢,王巖和海洋走的近,與我無甚交集。姜妍這些日子總是遲來早走,偶爾能跟我聊幾句蘇越近況,我想跟她說說最近的事,想想又作罷。怎么說呢,王巖和李俊他們都覺得我只能依靠蘇越,現在蘇越不在,我不想又落下依靠姜妍的話柄。</br>
最后這一個月,真的不好過。</br>
李俊不是隨便說說,從那天之后,幾乎每天都會來找我的麻煩,我忍氣吞聲還好,一旦還嘴還手,換來的就是一頓暴打。李俊就是故意的,他不在校外堵我,每次都是在班里挑事,班里人越多,他鬧的就越歡,出言挑釁、扔書本砸、四處宣揚我小學的事情。</br>
楊珊勸我服個軟,說李俊之前吃了蘇越太多虧,現在純粹是拿我發泄,只要我認個慫服個軟,李俊肯定不會再這么針對我。我不言語,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楊珊著急了,說,文嘉,你到底犟什么啊,王巖和海洋都認了慫,你逞什么英雄啊。</br>
我愣了一下,問她,你怎么知道他倆認慫了?楊珊嘆了口氣,說,估計只有你不知道吧。前幾天李俊和常鑫把他倆帶到禮堂后邊打了一頓,他倆當時就服軟了。李俊說可以不動他們,但不準他們幫你忙,不然你以為李俊干嘛這么針對你啊,打了你幾天,你見他倆來問過你一句嗎?</br>
我對她說,謝謝你跟我說這些,但我不會認慫,我不是想逞英雄,只是我過夠那種日子了。楊珊勸我說,你這就是逞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馬上就要放假了,你忍忍不就好了,大不了下學期再報仇啊。我被她故作老成的話逗樂了,問她,怎么今天跟我說這些?前段時間不是都不理我嗎?楊珊被我噎了一下,氣哼哼的扭過頭,又不理我了。</br>
當天放學,我剛走出教學樓,忽然眼前一黑,頭上被人套了個水桶,不等我反應便是一通拳腳相加。想都不用想,又是李俊。我已經被打出經驗了,倒地的時候就放棄了抵抗,護著頭臉胸腹咬牙忍受。教學樓前人來人往,放學的學生很多,各個年級都有,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看得非常歡樂。李俊的狗腿子,也就是最早跟我結梁子那個黑子,打我的時候尤其賣力,打完還不過癮,硬是把我書包搶了過去,扯開拉鏈將書本灑了滿地,末了掉出個紙團包裹的東西,黑子‘咦’了一聲,彎腰撿了起來。</br>
我踉蹌著撲過去想要搶回來,李俊他們一擁而上把我按倒在地,我奮力掙扎,死死盯著黑子手里的紙團,眼睜睜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之打開。</br>
多么熟悉的一幕,多么不堪回首的一幕。</br>
黑子滿臉驚訝,看著手上那條小巧的黑色蕾絲內褲,嘴巴張得老大,忽然打了雞血一般,興奮地揮舞起來,尖聲大喊,哦哦哦!快看啊!!女人褲衩!文嘉書包里有女人褲衩!李俊一群人也激動了,松開我圍了過去,好似發現奇珍異寶一般,又叫又跳,生怕圍觀來往的學生看不到。李俊笑得前仰后合,高舉著內褲,仿佛握住了奧利匹克之火,滿臉潮紅,激動地向所有人展覽,大喊,我們班有個變態啊,快去叫老師,我們班文嘉偷女人褲衩!</br>
圍觀學生哄笑不止,不乏閑極無聊的男生上前一睹,然后傳遞給更多的人,女生們羞紅了臉,看著我的眼神充滿鄙夷,臉上不加掩飾地嘲諷。</br>
我呆坐在地上,看著滿地書本,腦子里一片空白。怎么突然又回到從前了?為什么又變成了這樣?</br>
譏諷笑聲,惡意辱罵,肆意叫嚷……各種嘈雜的聲音好像一張大網,將我牢牢困在原地。李俊一伙兒人玩夠了、笑夠了,把內褲丟到我臉上,踢飛滿地書本,撕扯地書頁漫天紛飛。</br>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巖和海洋,他們臉上也掛著喜聞樂見的竊笑,還有楊珊,還有阮彤,還有好些相熟的面孔,幾分鐘以前,我還把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當做朋友。然而這些“朋友”都在站圍觀人群中,交頭接耳,笑意不減。</br>
直到教學樓里出來老師,圍觀看熱鬧的學生們才被驅散,一些人嬉笑著走了,更多人仍在校門口等著看最后的熱鬧。班主任看了我一眼,語氣慍怒,說,還坐著干什么,把你的東西收拾起來。我默默起身,撿起掉落書頁紙張,一本一本塞回書包。班主任從我手里搶過緊攥的蕾絲內褲,鏡片后的眼中滿是鄙夷與厭惡,徑直揣到自己兜里,說,明天把你父母叫來。說罷轉身走回教學樓。</br>
我呆了一下,渾身血液開始往上沖,丟下書包追了過去,擋在班主任面前。班主任皺眉,問我要干嘛。我說你把東西還給我。班主任露出一副嗤笑的表情,鼻子里哼了一聲,想繞過去。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伸手從他口袋里掏出內褲,轉身就跑。</br>
班主任攆了上來,一把揪住我的后領,怒聲呵責,反了你了,東西交出來!我說這是我的東西。班主任大怒,劈手就要強搶,說,你還想不想在這個學校念書?我極力掙扎,再三解釋這是我的東西,然而班主任置若罔聞,一手揪著我,另一手探抓過去搶奪內褲。</br>
我被他撕扯急了,腦子一熱,揮手一肘打在他臉上,眼鏡被打落在地。</br>
我不管不顧掙開他的手,嘶聲怒吼,憑什么?你憑什么搶我的東西?李俊他們打我的時候你怎么不管?憑什么他們打了我可以高高興興的走掉,而我要請家長?</br>
班主任氣得渾身發抖,捂著臉,摸索到眼鏡戴上,聲音顫抖著說,管不了了,你這學生我管不了了,敢動手打老師,我教不了你這樣的學生,明天把你家長帶來辦退學手續,我的班里不要你這種學生。</br>
我渾身冰涼,問他,那李俊他們呢?他們打我你看不到嗎?</br>
班主任說,他們為什么不打別人?偏偏就打你?(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