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32:忍讓的理由</br>
姜妍沒進來,站在門口看著我,我問她有什么事,她說文嘉,我之前不該說那種話,今天多虧了你,真對不起,害你也挨了打。我當時有點兒懵,沒想到姜妍會主動來跟我道歉,其實我已經不生氣了,當時就是話趕話,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姜妍,那種情境肯定也難免會抱怨。我說你跟我道歉這不就見外了嗎?咱們誰跟誰啊,別亂想了,快去睡吧。</br>
姜妍眼里泛起水光,擠出個笑容,說,文嘉,謝謝你。我有點兒不好意思,笑了笑說,咱們不是朋友嗎,還要說謝謝啊。姜妍莞爾輕笑,點頭說,對,我們是好朋友,只說這一次,以后再不說了。說完對我露出笑臉,轉身回去喬薇那邊。看到姜妍破涕為笑,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關了燈,清空一切雜念,很快就睡著了。</br>
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我是被養母叫起來的,養母手里拿著我藏起來拿件羽絨服,指著上面的血跡,問我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剛睡醒腦子還有點兒迷糊,沒等我組織好語言,養母已經轉身離開,出門前讓我趕緊起床吃飯。</br>
我有點忐忑,穿好衣服走進客廳,姜妍和喬薇已經洗漱完畢,正低聲耳語著什么。姜妍臉上的紅印不那么明顯了,就是眼眶還有些紅腫,見我出來,抿唇一笑,問了聲早安。我看她倆表情都很正常,貌似沒什么大礙,偷偷問她們有沒有被養母追問。喬薇說不用擔心,她們已經糊弄過去了,我問怎么說的,喬薇說她隨口編了個謊,說昨天和健身館的同學打雪仗,不小心鬧過頭了。</br>
養母還是很相信喬薇的,再加上還有姜妍幫腔,這事兒也就算敷衍了過去,只在吃飯時說了我幾句,讓我以后別那么沖動,自己沒本事就省點兒事,還叮囑姜妍在學校盯著我,儼然把姜妍當成了自己的眼線。我和喬薇都憋著笑,姜妍面不改色,輕聲細語,幾句軟話哄得養母心花怒放。繼父直到中午才回來,滿身酒氣,還是醉醺醺的樣子,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酒。他同事把他送了回來,進了房間倒頭就睡,根本沒理我們。</br>
飯后,我們打車醫院看望蘇越,蘇越已經轉到了病房,蘇超和琪姐在那兒陪床。手術不算大,早上就做完了,醫生說蘇越身體素質還湊活,再加上少年人恢復的快,只要最近注意保養,以后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蘇越嚷嚷著要回家,被蘇超厲聲喝止,簽了住院通知,要求他這段時間老老實實養病。</br>
蘇越平時咋呼,但還是挺聽他哥的話,見他哥語氣認真,也便沒有再糾纏,可憐巴巴的告訴我們,說蘇超已經去學校辦了休學手續,最后一個月不去上課了,等下學期再回去上學。蘇超本身就不學,去學校整天鬧得雞飛狗跳,不來上課正合班主任的心意,大手一揮批了申請。</br>
我們剛到醫院沒多久,王巖和海洋也來了,倆人還提了水果,特別正式的樣子。我問他倆怎么知道的,王巖說蘇越給他打了電話,說他在醫院無聊,叫大家都來陪他。病房里一下人滿為患,隔壁床的病人嫌我們鬧騰,讓陪護攙著出門溜達去了,剩下我們霸占了整個病房。蘇超跟我們打了聲招呼,說他有事先走,讓我們先在這兒待著,他下午回來請我們吃飯。琪姐本來也要走的,又怕我們在醫院再惹事,于是留了下來。</br>
王巖跟我們說,他和海洋先去了邢鵬家,邢鵬被禁足了,家里也給辦了休學。他是眼傷,也得靜心休養,徹底恢復之前不能過度用眼,否則會影響以后的視力。他爹媽看管的嚴,基本上這學期是見不著邢鵬了。我們都很失落,好嘛,七龍七鳳第一仗就折損了兩員大將,實在是有損士氣。</br>
王巖問昨晚怎么回事,我把大概經過說了一遍,說完又想起諸多疑問,正好琪姐在側,于是忍不住問出疑惑。我問琪姐,昨晚到底什么情況,蘇超開始還挺牛掰的樣子,怎么跟變態男說了幾句話就軟了?</br>
琪姐嘆了口氣,說我們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讓我們以后老實點兒,不要再惹是生非。我說以后肯定不惹事了,但這次總得有個說法吧,難道蘇越的腸子就這么白白破裂了?琪姐擰了我一把說,你們這次就當長個記性吧,這頓打肯定是白挨了,不光如此,蘇超還給變態男賠了五千塊錢。</br>
我們都傻眼了,這算什么意思,沒討回公道,反而還要給他賠錢?</br>
琪姐告訴我們,那個變態男是二馬路的老混子了,就算范哥出面也沒什么用,強龍不壓地頭蛇,范哥和蘇超畢竟是做生意的,跟變態男那種地痞沒得道理可講。昨晚要打架不是問題,但沒什么用,解決不了事情,被那種地痞無賴纏上,誰都沒消停。我很不理解琪姐的話,范哥和蘇超不也是混的嗎?怎么又成生意人了?琪姐拗不過我們的追問,無奈之下,只好跟我們詳細講述了這個變態男的事跡與過往。</br>
從琪姐的描述中,我們獲悉了事情原委,總算明白了社會流氓和學生混混的區別。我開始懂得,我們在學校咋咋呼呼的“混”,是多么幼稚可笑的事情;我才知道,我們牛逼哄哄當街毆打的變態男,是我們目前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br>
變態男姓胡,二馬路那片兒都叫他胡大炮,這人是當地老戶,年輕時就是個二流子,不務正業,整日和門口附近的地痞橫行鄉里。早年是小偷小摸,后來開始在附近菜市場收保護費。攤販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對這些地痞無賴沒什么辦法,起初還找市場管理部門反映過,管理部門也報過警,但沒什么卵用。警察來了他們就撤,警察一走他們又卷土重來,不打你不罵你,就站那兒惡心你。</br>
普通人去買菜,他們就隔那兒搗亂,明眼人能看出他們是故意找麻煩,但誰會平白無故幫攤販說話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能避則避,避不開就多跑幾步路,去其他市場或者超市,時間一久,攤販們受不了了。瓜果蔬菜都是賣個新鮮,地痞天天搗亂,他們沒法過活啊。那時候的市場管理部門沒什么實權,管管攤販們可以,對這些二流子也是無可奈何,最后只能選擇妥協,從市場收益里給胡大炮點兒甜頭,花錢買清靜。</br>
胡大炮一看有門兒,故技重施,把整個二馬路那一帶的大小市場禍害個遍,四處抽水的同時,名聲也傳了出來,大家都知道,二馬路這邊的市場是胡大炮說了算。胡大炮很滿意這種名利雙收的感覺,同時也明白錢不能白拿,所以搖身一變,帶著一幫地痞混混在市場管理掛了名,成立了保安隊,負責維護市場秩序。其實這就是個虛名,啥正事都不用干,整日就在各個市場游蕩閑逛。偶爾良心發現,可能會抓幾個小偷,制止一些糾紛,久而久之,市場也習慣了他們的存在。</br>
后來超市遍地開花,大市場沒什么油水可撈了,胡大炮他們的保安隊也就此解散。想學別人做生意,可惜自己不學無術,最后用剩下的錢開了家臺球廳,過著餓不死也不富裕的日子,有時會去重操舊業,拎包碰瓷啥都干。每個城市的角落都有這種牛皮癬,這種人算不上大奸大惡,可就像癩蛤蟆蹦腳面,不咬人卻惡心人。偏生普通人還惹不起,只能有多遠躲多遠,盡量井水不犯河水。胡大炮就這么瞎混了半輩子,沒錢沒勢,只有一幫同樣無所事事的地痞朋友,在二馬路這片兒,也算是混得開,飯店商店見著他也都是笑臉迎人,幾包煙幾盤菜就能打發掉,沒人刻意去招騷他,就當喂條流浪狗,省得給自己惹麻煩。</br>
年近四十,沒家沒業,臺球廳也就能掙個房租錢,年紀上來了,胡大炮開始發愁以后的日子怎么過。現在門口的飯館商店給他面子,以后呢?等他年紀大了,指不定得被昔日欺壓的鄰里打出去,為了給自己攢點兒養老錢,胡大炮決定再次出山,繼續做他的小偷。</br>
然而時代一直在變化,現在小偷的日子不好過。從前扒手主要出沒的地方是大商場,現在商場不好作案了,四處都是攝像頭,人贓俱獲就得扔籠子里,不像以前,被抓住就死不認賬,或者把錢還給失主就能了事。有一次,胡大炮和朋友喝酒,說起現在扒手不好當了,那朋友酒后吹牛逼,說胡大炮在二馬路混傻了,火車站滿地是錢,現在的小偷都在那兒做活。</br>
胡大炮一聽,高興了,第二天就去了火車站,一看還真是。那會兒飛機不普及啊,火車是主要出行工具,我們這里客流量在全國都排的上號,確實養活了很多小偷。然而胡大炮沒有想到的是,他第一次復出就遭遇了地痞人生的滑鐵盧,險些送了條命。胡大炮久在二馬路,消息閉塞,對現在的江湖根本不了解,傻逼呵呵一個人就去火車站撈金。他那朋友也不靠譜,只說火車站扒手多,卻沒告訴他,火車站現在是新疆那幫人的地盤兒。</br>
胡大炮盯上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女人戴著蛤蟆鏡,一邊打電話,一邊東張西望,這種人最適合下手。胡大炮跟在她身后,用筷子從她包里夾出錢包,往懷里一掖,跑了。</br>
胡大炮心花怒放,心說老子果然寶刀不老,溜到城墻根底下想看看戰果,剛掏出錢包,就被四五個維維給堵住了。帶頭的維子操著不標準的普通話,奪過錢包轉身就走。胡大炮愣住了,這算什么?黑吃黑嗎?二馬路地頭蛇大怒,抓住維子就想搶回錢包,結果幾個維子二話不說,掏出英吉沙排胸連捅三刀,險些要了小命。(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