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0:長假軼事</br>
多年后的一個冬日,大雪漫天,寒鴉飛渡,我應邀去參加范哥女兒的婚禮。范哥當時如日中天,女兒大婚更是廣邀親朋,酒店門前豪車林立,氣派非常。我在婚禮現場見到了久未謀面的琪姐,我倆隔著兩張桌子,我看到了她,她沒認出我。那時的琪姐早已不復當年模樣,盡管妝容依舊,卻無法遮掩歲月的風霜,同我記憶中那個琪姐已然是天壤之別。</br>
我很驚訝,難以想象這些年琪姐身上發生了什么。她身邊坐著一個眼睛男,相貌普通,打扮平常,坐在一圈賓客中十分不起眼,默默進餐,給琪姐夾菜,不時低頭耳語幾句,臉上浮現起幾分拘謹的笑意。我想過去打聲招呼,但又有些猶豫,躊躇間,婚禮開始,我只好作罷。一直到婚宴結束,我去洗手間補妝,背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過頭,是琪姐。</br>
琪姐對我笑笑,說,文嘉,還記得我嗎?我呆了一下,驚喜地喊出琪姐。琪姐眼中閃過一抹溫柔,點點頭,說,還以為你都忘了我,婚禮前就看到你,只是不敢確定。你變化好大,姐差點認不出你。我心下一動,脫口而出,琪姐,你也變了。</br>
琪姐嘆口氣,頗為感慨,手抬起半空,又悻悻放下,似乎是想摸摸我的臉。琪姐問我,有空嗎?去姐家坐坐?我心里想去,無奈午后有約,只得委婉拒絕,問琪姐要了聯系方式,約定下次登門拜訪。琪姐沒有強求,苦笑一聲,說,小文嘉也長大啦,挺好,沒想到還能再見你,看你現在過得不錯,琪姐替你開心。我能聽出琪姐語氣中的落寞,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想去抱抱她,肢體卻顯得僵硬,無法做出從前那般親昵的舉動。</br>
我問琪姐這些年過得好嗎?琪姐似笑非笑,說還好,得過且過,人到中年,不能和年輕時比了。</br>
我不知道她這話里飽含著多少辛酸,更無從接話,兩人面面而立,頗有些尷尬。沉默了半晌,琪姐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那行,你先去忙吧,如果有時間,記得來姐那兒坐坐,好多年沒見,挺想你。我點點頭,給她留了我的電話住址,答應一定會去。彼此咽下許多沒能說出口的話,相視無言,揮手作別。</br>
琪姐轉身時,我依稀看到她似乎紅了眼眶。</br>
那個眼鏡男在酒店門口等著她,琪姐走過去,眼鏡男溫柔給她披上外衣,兩人挽著手,迎著風雪離開酒店,穿過門前車流,走向馬路對面的公交站。</br>
望著風雪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我心中五味雜陳,無數回憶涌上心頭,侵擾著紛亂思緒。短暫相遇,平淡問候,默契地沒有談起從前。再后來我們彼此失信,誰都沒有聯系過對方。</br>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琪姐。</br>
許多難以入睡的夜里,我總會想起琪姐,想起那個給我帶來無限快樂的夏天。正如從前,和琪姐在一起時,我也總會回憶起與養父相處的那個炎熱夏季。同樣都是盛夏,同樣都影響了我未來的人生。</br>
后話暫且不表,回到零二年那個驚喜連連的酷暑。</br>
我還清晰記得當時諸多細節,包括那些細微的心理感受,回想起來,仿佛仍在眼前。</br>
蘇越和邢鵬酒醉大睡,姜妍在臥室給喬薇扎辮子,安靜客廳里,我呆坐沙發上,盯著在我身下伏動的琪姐,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盡是吞吐潮濕的細微聲響。這驚喜來的太突然,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濕熱溫暖與緊張情緒仿佛驚濤駭浪,間歇不斷地輪番沖擊,偌大客廳里彌漫著曖昧的空氣,我惶恐又迷醉,惴惴不安,舒暢難言。年少如我,哪里禁得住這般刺激,短短片刻,頹然繳械,目眩神迷癱軟在沙發上,連手指都不愿再動彈一下。</br>
琪姐溫柔清理,起身捏了捏我的臉,掩嘴跑向衛生間,我望著她的背影,腦中充斥著紛亂畫面。</br>
我和喬薇趕在父母之前回到家,還特意洗了澡,試圖遮掩身上的煙酒氣。仿佛為了兌現下午飯桌上的承諾,小丫頭回家之后表現的特別乖巧,主動給我找衣服,幫我放水,洗完澡還跑到我房里獻殷勤,說要給我捶背。我哭笑不得,問她至于這么開心嗎?喬薇很認真的告訴我,自從她爸媽離婚,今天是她過得最快樂的一天。還讓我不要嫌棄她小,明年她也上初中了,那時候就是名正言順的七鳳之一。</br>
我讓她不要得意忘形,在我面前說說可以,千萬別被爸媽聽出端倪,要是讓他們知道我不但自己出去瞎折騰,還帶上了喬薇,后果簡直不敢想象。喬薇挺著小身板兒跟我打包票,說她嘴巴嚴實,肯定不會走漏風聲,還告訴我她認了姜妍當干姐,以后會經常邀請姜妍來我家。</br>
對此我有些無奈,如果蘇越也像姜妍這么雞賊就好了,姜妍可以光明正大來我家,我和蘇越接觸卻要偷偷摸摸,想想真是不爽。不過換個角度來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正好爹媽還讓我多和姜妍接觸呢,他們不知道我們其實是一伙兒的,有了姜妍這個擋箭牌,以后我想出門應該不會再受到阻攔。</br>
之后幾天爹媽輪休,我和喬薇的私密時間沒有了,姜妍也再沒來過,期間倒是打過一次電話,可惜是人家干姐妹兒的聊天,根本沒我啥事。過久了枯燥日子,撒一次野就有點兒剎不住車的意思,枯坐房間,腦子里全是那些歡樂畫面,又想起琪姐跟我說的話,屢次鼓起勇氣想和父母坦白,走到門口卻又打起退堂鼓,反復幾次終于失去信心,最后只得悻悻作罷。</br>
臨近收假,事情出現轉機,繼父帶我去醫院復查,恢復的不錯,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繼父放心之余又多出幾分擔心。在繼父看來,我是個富有正義感,卻苦于沒力量的少年,繼父覺得不能扼殺我這種精神,但又怕我的不自量力帶來更多麻煩,思前想后,做出一個讓我意外的決定。</br>
晚飯時,繼父告訴我們,他單位同事的朋友在市里開了一間健身館,里邊有設有少年武術班、跆拳道班、散打班等等課程。繼父跟同事打聽了一下,那里招收的都是我這般年紀的孩子,練成武林高手不靠譜,但強身健體絕對行,還能學點兒防身技巧,對我和喬薇肯定有好處。</br>
養母有點兒猶豫,我這學期表現出的苗頭讓她很不放心,害怕我放我出門更給我學壞的機會。其實從這件事就能看出父母對待孩子教育的一些不同之處,繼父自己有個女兒,深知青春期的孩子的逆反心理,再者他也經歷過少年時代,在他看來,喬薇是個姑娘,而我又弱不禁風,當下這種大環境,很難不受到外界影響。單純封閉孩子是不可取的,既然無法避免,倒不如讓孩子學會面對,而報班學習也是一種教育方式,既能增強體質,又能鍛煉人,兩全其美。養母的想法相對保守,她可能更希望我像小學那樣,學習好就行,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好。養母長期投身一線工作,對現在的校園安全問題了解甚少,她可能還以為如今的孩子和她們那個年代一樣,有矛盾了打個架,爬起來又是好朋友。</br>
我和喬薇心里暗喜,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滿臉希冀看向養母。養母躊躇再三,最終把決定權給了繼父。繼父爽朗一笑,讓養母不要擔心,說他會給那邊打聲招呼,讓他朋友多照顧我倆。其實繼父算是先斬后奏,他已經給我和喬薇報了名,學習時間很寬松,每周三個課時,什么時間去都行。</br>
當晚,我難得沒有再想下午發生的香艷事情,腦子里滿是武俠片里的情節,幻想自己勤學苦練變成了高手,跟著七龍七鳳馳騁校園,把從前欺負過的人挨個操練……</br>
總的來說,這個小長假給我帶來蠻多驚喜,假期最后一天,家里又來了客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見的小鹿姐。</br>
自從搬離醫院宿舍,我再沒見過小鹿姐,起初那段時日總還念念不忘,后來有了朋友,有了琪姐,這個漂亮的護士姐姐就被我淡忘了。小孩子嘛,容易惦記,也容易淡忘,再見小鹿姐,少了些從前的親近,隱約多了幾分距離感。而且小鹿姐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隨行還有個男人,自稱小鹿姐的未婚夫,談吐不凡,舉手投足帶著股儒雅的勁兒。養母說小鹿姐好眼光,挑了個好男人,我卻不喜歡那男的,總感覺他特別裝。</br>
小鹿姐對我還是很親熱,進門就來抱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那時我又長高寸許,早已不是小學的小豆丁。小鹿姐逗我,說以前還抱著我睡過覺,現在摟一下還害羞啊。我訕笑不語,心想那時候我什么都不懂,但現在不一樣,我也是有經歷的人了!幾個月沒見,小鹿姐又變漂亮了,她的漂亮和琪姐不一樣,在我印象里,小鹿姐就像夏日里曬過的被子,溫暖舒適,洋溢著讓人愜意的氣息。</br>
從大人聊天中得知,小鹿姐此次前來是送喜帖的,她要和那男人結婚了,婚期訂在年底,這段時間打算去度蜜月,所以提前來拜會,另外很久沒見我,順便過來看看。我知道送喜帖才是正事,看我只是隨口一提罷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挺開心的,畢竟小鹿姐是我孤獨無依時唯一的朋友,也是她默許我繼續保持著自己的秘密,對于小鹿姐,我只有感激。所以,當小鹿姐和未婚夫告辭時,我特別認真的對她說了一句“小鹿姐,祝你永遠幸福”。小鹿姐懵了一下,被我感動地姐淚眼朦朧,緊緊將我擁入懷里,而我則是最后享受著小鹿姐的溫暖,心里還在盤算“幸福”這個詞到底有啥深意,這是喬薇教我說的,看到小鹿姐流淚,我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br>
然而令人唏噓的是,現實總有諸多戲劇化的事情發生,臨近婚期那個月發生一件事,直接導致了小鹿姐的婚禮童話幻滅。而我恰恰在那次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從而使得事件影響擴大,最后還接連牽扯到我和喬薇,進一步引發許多事端,徹底助我走上歧途。(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