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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胡說八道你們!”羽陵弟子們只見小深哥發(fā)怒了, 指著楊溯發(fā)火, “你們是個什么蘭聿嫡系?一派胡言!”
    這種水族,擱以前是要被抓去烤了的。
    ——他清清白白一條龍, 新娘都是今年才有,那來這么大的灰孫子啊。可冤死他了。
    楊溯真君吹多了自己都要當(dāng)真了,全天下水族都吹啊, 至多他吹得比較具體。迄今沒遇到過有人較真的(偷偷閑話的倒有),怎么這羽陵的主翰還激動起來了。
    蛟族脾氣也不好,龍族不在后, 水族中就屬他們最大, 自傲得很。先前看他們是羽陵宗的,才肯攀談幾句。
    “放肆,不得對大王無禮!”東湖臣屬們紛紛呵斥。無需楊溯親自開口。
    羽陵弟子也不示弱,手按在法器上,“退后!”
    小深哥的威嚴(yán)由我們來守護(hù)!
    雖然在外不隨便惹事, 但羽陵弟子也不是怕事的。主翰是所有弟子半師, 就算自己忍, 也不能忍別人欺負(fù)他們先生吧。
    再說了,這楊溯自己吹也就罷了,還說什么他們羽陵也欠他人情,真是可笑。用道彌的話說,那叫城門大的紙上畫個鼻子——好大的臉,
    道彌瘋狂撇嘴,嘲諷道:“我們羽陵主翰知識淵博, 精通歷史,天下皆知。你修的宗譜怕是不符史實(shí),先生才會‘無禮’的。”
    這龍族譜系,白黿還能不知道么。小深哥一定是看不慣他們吹牛了。
    楊溯真君臉也不紅一下,說道:“大家各抒己見,你們氣性也太大了,別以為我怕了羽陵宗。”
    他理直氣壯怪起對方脾氣大。
    雙方一時劍拔弩張,對峙起來。
    對面的小蛟被這場面嚇得一下哭了,年紀(jì)尚小,容易被驚著。
    那個龜丞相附耳對楊溯真君說了幾句話,楊溯便摸了摸小蛟的頭,“本王有事在身,今日就不與你們計較了!”
    道彌也低聲對小深道:“小深哥,咱們還得去人族城鎮(zhèn),就先算了吧。”
    “好。”小深看了楊溯真君一眼,心想跑得了泥鰍跑不了水府,想當(dāng)灰孫子是吧,記住你了。
    大家各放狠話,也就沖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小深一行赴往人族聚居處,一看,好險!
    此處大澤水脈改道,離一座城池只有幾十里了,正正對著。
    城中百姓紛紛出逃,十分混亂,哭喊聲一片。
    羽陵弟子分作兩隊人馬,一邊試圖引開大水,另一邊則幫助人族躲避到高處。
    這里人族烏泱泱,將近十萬之眾,見天降修真者,當(dāng)即拜倒謝謝仙人。
    對凡人來說,那些修真者,就已經(jīng)是法力無邊的神仙了。這也是為什么修仙十二境中,有一境叫“飛仙”,并非真正的飛升,而是因?yàn)榈搅诉@一境,就能做到許多凡人眼中的神仙法術(shù)了,壽命也大大延長。
    小深幫著羽陵弟子一起,把水引回正確的水道。
    這些弟子都是謝枯榮挑出來的佼佼者,本以為主翰靈力并不深厚,平時更多用幻術(shù)和蠻力,沒想到控起水來,竟是比大家都要得心應(yīng)手,不愧是白黿啊。
    要說起來,白黿和龍族,比起不知道多少代的蛟,要近多了,難怪他看不上東湖蛟族。
    這改變地理的事情,太耗費(fèi)靈力了,他們都要輪換著來,唯獨(dú)小深是一直支撐著。
    ——這是大澤,蘭聿澤也是大澤,還更大,小深雖然被禁制,有些施展不全,靠著龍族天賦,和就任經(jīng)歷,也比其他人得心應(yīng)手多了。
    眼看著大水慢慢退去,被淹沒的田地也都逐漸露了出來。
    就要大功告成之際,道彌忽然指著遠(yuǎn)處道:“那是什么?”
    一團(tuán)黑云沉沉逼近,鋪天蓋地,氣勢洶洶。
    小深瞇眼一看:“這不是之前那泥鰍么。”
    楊溯真君怎么又來了,先前他還往相反方向,回他的東湖去了。
    道彌有些擔(dān)憂起來:“不會是來找我們的吧?”
    大家都是舊力快用盡,新力未生的時候,要是打架,豈不是占下風(fēng)。
    道彌這個烏鴉嘴,只見黑云到了面前,里頭鉆出來一個蛟頭,打雷一般隆隆道:“無恥之徒,把我兒的蛟珠交出來!”
    里頭烏壓壓,還有他水府的部屬們,陣仗很大,為大王助威。
    那些人族見著半空中出現(xiàn)一條大蛟并蝦兵蟹將,兇惡無比,還一副找麻煩的樣子,嚇得面如土色。
    他們都不知道為何會發(fā)大水,現(xiàn)在看到大蛟,還以為是楊溯真君招來的水患,連聲求饒。
    一名羽陵弟子皺眉道:“真君何出此言,我們自分別后,就來這里救災(zāi),你們蛟族的蛟珠,不都自己好好收著,我們怎么拿得到。”
    蛟族有用天材地寶煉化蛟珠的習(xí)慣,與煉丹有點(diǎn)像。煉好了再吞下去,號稱能夠增長龍氣,更接近龍,乃至最后化龍。當(dāng)然,蛟是這么說的,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各個蛟的配方也不太一樣。
    楊溯煩躁地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本王不過休息片刻,我兒在旁耍一耍,蛟珠就不見了,半分氣息也無。這里挨著東極,方圓幾百里一個修真者也沒有——除了你們,而且前頭才結(jié)了怨。本王思來想去,不是你們,還能有誰?”
    能從他身邊隱蔽地把小蛟的蛟珠拿走的,本身也不簡單,他才會第一想到這些人。
    羽陵這邊面面相覷,這可真是天降黑鍋,自己沒看好寶貝,我們跟你拌了幾句嘴,就賴在我們身上么。
    “確實(shí)不干我們的事,要真是我們,我們也不會在這兒等你來找了。你也可以自己找找。”
    楊溯低吼一聲,激得水花都往上蹦了蹦,急躁,“不是你們,那能是誰,我兒急需蛟珠增進(jìn)血脈修為……”
    他的臣屬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大王,此處也無公子的蛟珠氣息,可能真的與他們無關(guān),不如我們再去尋找。”
    小蛟細(xì)細(xì)的一條,藏在黑云里,也怯生生道:“父王,算了吧。”
    楊溯道:“我兒,你不知那蛟珠是父王在你未出生前,就開始煉的,何等珍貴。”
    楊溯越想越氣,好不肉痛。又是一聲長吼,發(fā)泄怒火,尾巴掠起層層波濤,將旁邊的田地都?xì)Я恕?br/>     這動靜在凡人眼里太大了,嚇得那近十萬人都開始驚恐逃命了,生怕被波及到,喊也喊不住。
    “真君!此處正逢水難,還請不要雪上加霜了。待平定此處禍害,我們或可助你一同去尋找。”羽陵弟子高聲道。
    楊溯一回頭,只見他雙眼血紅:“閉嘴,誰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們拿的,你們?nèi)俗遄罱圃p了,我早就聽說的,有的人族修者會偷蛟珠煉丹!”
    羽陵弟子忍住怒氣,說道:“真君息怒,凡人無辜。”
    楊溯眼珠子轉(zhuǎn)動了幾下,從鼻孔里漠然冷笑,龐大的身軀扭動了一下,“與螻蟻何異?”
    非但是楊溯這樣的水族修者,甚至有些人族修者,也不把凡人姓名當(dāng)回事。
    似乎對他們來說,邁上仙途后,就和脆弱的凡人不一樣了。
    羽陵風(fēng)氣不大一樣,畢竟是從方寸真人時,就會順手救凡人的。所以今日來的羽陵弟子,無論是何族,都不贊成地看著楊溯。
    他們也是顧忌十萬凡人,才好聲好氣和楊溯說。
    楊溯被勸反而愈發(fā)想撒火了。
    玄梧子都忍不住了,高聲道:“真君可想過為何龍族不在人間界后,蛟族難成水族之主?就是因?yàn)轵宰鍩o德無行,龍族飛升萬年,人族仍在祭祀龍王,可提起蛟,只呼之‘惡蛟’!”
    這是實(shí)話,蛟族脾氣不好,惡名遠(yuǎn)揚(yáng),不知引發(fā)多少水患。
    楊溯煉蛟珠就是想“化龍”,玄梧子卻這樣對比,狠狠踩了他一腳,他氣得鱗片都要張起來了,勃然大怒:“豎子爾敢!”
    小深卻是欣賞地看了一眼玄梧子,“想不到你還蠻會說話。”
    玄梧子嘿嘿一笑,他雖然經(jīng)常被師叔祖打,但是別忘了他還曾經(jīng)成為主翰備選,讀書多,罵起人來,那也是有理有據(jù),刁鉆狠毒的。
    楊溯不愧是惡蛟,他黃色的大眼珠轉(zhuǎn)了一下,看那些驚恐的人族。
    這些來治水的羽陵弟子,一個個修為不俗,但是,他們還得顧著人族……
    “好,”楊溯自語道,“我今日不痛快,你們誰也別想痛快。”
    羽陵宗又如何,他猛然掀起巨浪,向山頭打去!
    楊溯都動手了,他手底下的部屬當(dāng)然也不會干看著,不然,倒霉的就是他們了。
    果然,羽陵宗的弟子紛紛出手,攔截巨浪,還有對上楊溯與他部屬的,久經(jīng)陣仗,臨危不亂。
    “道彌你們修為低,躲在先生后頭!先生,辛苦你控住水,護(hù)好他們就行了!”
    玄梧子急切地吩咐幾個被小深帶出來,不大能打的人,“這楊溯真是卑鄙,趁人之危。也不知師叔祖那里忙完了沒有……可恨,否則怎會叫他囂張!”
    小深的“殼”硬,是羽陵人都知道的,剛才也展示了他的水族天賦,這大澤水流還未徹底回歸正道,仰仗著小深呢。
    “快去,把他皮扒了!”小深慫恿道,只恨自己不能動手。他現(xiàn)在的實(shí)際修為,是不如楊溯的,若不要控水也就罷了,憑幻術(shù)也能戲耍一番。
    玄梧子訕訕一笑,“我倒想……”
    你來我往,城墻都在斗法中倒塌了。
    這一番倒是楊溯占了上風(fēng),原本羽陵弟子為了救人,就耗費(fèi)了大量靈力,現(xiàn)在還要護(hù)人,楊溯身為蛟族,本也修為不俗。
    只聽十萬凡人啼哭尖叫,對他們來說,這真正是神仙打架,磚石都能粉碎成粉末,何況他們□□凡胎。生怕自己小命沒了,不住祈禱幫他們的這一伙仙人能戰(zhàn)勝惡蛟。
    楊溯還想從那大澤中汲水借勢,卻發(fā)現(xiàn)汲不動,恨恨看了遠(yuǎn)處的小深一眼,也不知這少年有什么法寶,竟能鎮(zhèn)住大水,叫它們紋絲不動!
    但他蛟皮肉何等強(qiáng)悍,尾巴一甩,也可以推倒大片房子與樹木了。
    玄梧子不慎,被楊溯一尾巴抽中,倒飛出去。
    他爬起來,吐了一口血。
    “師兄,你先調(diào)息一會兒吧!”道彌喊住他,急道。
    “嘿嘿,我倒還堅持得下去,總不能叫他們接近了那些凡人啊,磕一下死一片呢。”玄梧子道。
    小深看他血糊糊的,問道:“萬一商積羽趕不過來,你先死了呢。”
    那是東極之海,誰知道商積羽一人需要多久,甚至能不能逆轉(zhuǎn)。
    玄梧子一愣,隨即灑脫一笑,“那我也修道多年,宿根已栽。來世再寄人身,先生去尋我,帶我回羽陵吧!”
    他說罷,提起還有裂紋的法尺又上前去了。
    云自然低嘆一聲道:“無情江海有情人,萬劫千生亦不忘。云某才得長生之術(shù),不過——”
    他對小深拱一拱手,也不再避讓,提劍增援。
    “小深哥?”道彌小心喊他,卻見小深無心品味自然真人的新作,只低頭冥思什么,然后,竟是一下跳進(jìn)了水里,“小深哥?!”
    小深腳上還有商積羽留下來的劍,他生來順?biāo)欤瑤缀跷从龅绞裁措U境,縱是現(xiàn)在,也傷不到他什么。可是他看羽陵弟子被打,就很不痛快。
    ——那都是要給我還債的,打也該是我來打。
    心念急轉(zhuǎn)之下,想到馭靈環(huán)最后一層,從外頭破不開,他靈光一閃,莫不是也要用那個“逆”字,這才符合禁制的宗旨?
    看似絕處,實(shí)則絕處逢生。
    楊溯盡沖著那些凡人去,見羽陵弟子左支右絀,已見疲態(tài),得意一笑,“本王看你們?nèi)缰魏危 ?br/>     他一爪向玄梧子抓去,正是此時,一柄軟劍飛來,流銀般在他爪上纏繞一圈,竟是動彈不得。
    “誰?”楊溯吃驚。
    眾弟子見山河劍,皆以為是商積羽趕到,卻聽水聲巨響。
    兩方都側(cè)首望去,只見剎那間寬闊的大澤綻開漩渦,從中躍出一條長長的生靈,相比起巨蛟,身形堪稱秀氣,玉石般的兩只角斜飛,鱗片反射著碧波般的潤澤光芒,四爪鋒利。
    一霎間天地寂靜,無論人還是水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竟還是凡人先反應(yīng)過來,大呼出此物之名:“龍!是真龍!”
    誰說世間已無龍。
    修者們被顛覆萬年來的印象,幾乎無法思考,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不得不信——
    洶涌的大澤頃刻歸位,水面掀起垂直的波濤,撲向天空,再撲泄飛濺,就像有些生命一般,進(jìn)行特殊的禱禮。
    境界稍低的水族修者升騰起傳承自血脈中的敬畏,不敢直視。
    楊溯原本飛在空中,高昂蛟首,此時卻也在無意識之間,降低了身體,不敢飛得比尚那小他一圈的青龍更高,蛟首微低。
    龍王正位,江河拱迎。
    青龍一探首,驕矜地抬了抬下巴,那纏住楊溯蛟爪的劍便寒光一閃,整只蛟足被齊齊切斷,蛟血淋漓!
    青龍伸爪攝住飛回的山河劍,上頭仍在滴著蛟血。他深綠色的眼珠子帶著羽陵諸人熟悉的蠻橫,聲音更是耳熟到令人瞠目結(jié)舌:
    “……本王?你也配稱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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