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朝朝,以暮暮 !
番外之昭昭一夢
二
孟昭低頭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小兔子似的嚇了一跳,矮了矮身從箱子底下逃走。
里屋有人聽到動靜,問了一句:“妹兒, 怎么回事?”用的是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 孟昭完全聽不懂。
小姑娘回到柜臺里面, 說的是普通話, 不算太標(biāo)準(zhǔn), 那一點點的口音顯得軟糯又可愛:“沒事,有人來買貨?!?br/>
“哦。”
這句孟昭聽懂了。
小姑娘個子矮, 只能仰頭看孟昭。
“買什么?”
孟昭忽然有點想笑,鬼使神差蹦出來一句:“你找得到嗎?”
小姑娘眉頭一皺:“找得到!”
“一盒煙,一桶泡面?!?br/>
“煙要什么牌子?!?br/>
“云煙……嗯……算了, 紅河吧”孟昭說:“泡面也要最便宜的就行?!?br/>
“好?!?br/>
小姑娘麻利的爬上爬下幫孟昭找到煙和泡面,孟昭付了錢。
一邊出門一邊打開煙盒, “有火嗎?”孟昭回頭問道。
“有的。”小姑娘把一個用了一半的打火機遞給孟昭, 孟昭點了煙, 煙霧在兩人中間彌漫開來。
把打火機放在柜臺上,孟昭擺了下手:“走了?!?br/>
煙吸了一口,剛剛起身時候那種暈眩感再次襲來, 這次孟昭連站穩(wěn)都困難。
朦朦朧朧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緊張的喊人過來。
可是孟昭沒有力氣了, 搖晃了一下, 眼前漆黑, 整個人筆直的倒了下去。
“阿姐!阿姐!顧客昏倒了!快過來幫我一下!”
男人很瘦, 可是骨架子重,小姑娘嘗試著拖他,可是孟昭太沉了,她汗都下來了,也沒拖動孟昭半分。
阿姐急忙從屋子里出來,“他怎么了?”
小姑娘:“不知道啊,先把他扶起來嗎?”
“先別動他!”姐姐的語氣嚴(yán)厲了一些,從兜里摸出手機,“我給阿爸打個電話?!?br/>
——
阿爸是個大夫,出去給人看病了,也就在小區(qū)里,所以接了電話之后回來得很快。
兩個姐妹費力的把孟昭連拖帶拽的拽到了里屋的床上,妹妹正給他喂點溫水。
“阿爸。”姐姐看到阿爸回來了。
妹妹聽了聲音回過頭,“阿爸,他昏倒了?!?br/>
阿爸“嗯”了一聲,給孟昭簡單的查看了一番。
妹妹看著阿爸皺著眉,有點擔(dān)心,“阿爸,他沒事吧?”
阿爸:“沒事,有點低血糖,現(xiàn)在睡著了。”
妹妹:“睡……睡著?”
阿爸:“太瘦了,最近太過疲勞,沒有休息,再加上飲食不規(guī)律,作息不規(guī)律,現(xiàn)在睡著了。”
妹妹眨了眨大眼睛:“哦……”
阿爸:“等一會兒醒了就好了,讓他睡吧?!?br/>
說完,阿爸換了衣服就到外面去搬貨干活兒了,姐姐過去幫阿爸,妹妹猶豫了一下,沒動。
她看著床上沉睡著的男孩。
他……
好像比家鄉(xiāng)的任何一個男孩子長得都好看。
劍眉星目,眉骨高挺,輪廓如刀削斧鑿般精致,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薄唇微微張開,唇邊有一個小小的褶皺。
她記得他笑起來,會露出一個尖尖的虎牙。
“阿妹?”
妹妹沒應(yīng)。
“妹兒?”
還是沒應(yīng)。
把門簾一掀,看到阿妹正看著那男孩兒發(fā)呆,姐姐什么都懂,淡淡的笑了一下。
“阿妹?!?br/>
妹妹回過神來,回頭看到姐姐臉上的笑容,明白過來,小臉一紅。
“阿姐你笑什么!”
姐姐沒說什么,重新把門簾放下來,“沒事。”隨即揚起聲音,用土語說道:“阿爸,阿妹忙著呢,我?guī)湍惆徇^來。”
孟昭睡了一個好覺,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空白。
自己這是在哪?
屋子不大,墻邊堆著大大小小的紙殼箱子,最左邊有個門簾,旁邊一個窗子,現(xiàn)在被外面的箱子擋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你……醒啦?”
光線昏暗,孟昭揉了下眼睛,“是你啊。”
小姑娘說:“你在我們家睡著了,我阿爸說你沒什么事,你是最近太累了,飲食不規(guī)律。”
孟昭想了想最近發(fā)生的事,“哦”了一聲。
“謝謝你啊?!?br/>
“沒事?!?br/>
孟昭掀簾出門,看到女孩口中的“阿爸”。
“醒了?”男人正站在梯子上,往最高的貨架子上擺東西。
“嗯,謝謝您?!?br/>
男人說,“你等一下?!?br/>
他從梯子上下來,從自己隨身的醫(yī)藥箱里找出一包藥來,“拿著,按照說明書吃。”
孟昭猶豫了一下,沒拿。
男人似乎是少數(shù)民族的人,眉骨很高,眼窩凹陷,年紀(jì)大了,眼角堆積著皺紋。
“拿著吧,你胃不好,這盒藥沒幾個錢,先不用給了?!?br/>
孟昭一愣。
男人把藥掖到孟昭的衣兜里,又爬上了梯子。
孟昭:“我把錢給您。”
男人不說話了,在旁邊扶著梯子的女孩開口了:“阿爸給你的你就拿著吧,我阿爸經(jīng)常這樣,沒事兒。以后多來我家超市買東西就行啦?!?br/>
姑娘的普通話不大好,孟昭聽了半天才聽懂。
孟昭心里涌入一陣暖流,他笑了笑:“謝了。”
孟昭出了門,里屋偷聽墻角的小姑娘才敢出來,稍微掀起門簾,看到孟昭的背影。
——
馬小咪的母親生病的時候,正是孟昭撰寫的權(quán)謀劇播出最火的時候。
孟昭忙著照顧馬小咪的母親,推掉了所有媒體的訪談,那部劇播出的時候,“皿刀”這個名字幾次登上微博熱搜。
誰也不知道這個皿刀究竟是個什么來路,有人說皿刀功成名就推掉所有采訪,就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有人猜想皿刀是那一位大神編劇的另一個筆名,還有人說皿刀只是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
不管如何猜測,“天才編劇”這個頭銜,一直都冠在皿刀這個筆名的前面。
之前讓孟昭寫權(quán)謀劇本的那個朋友在這期間給他打了無數(shù)通電話。
他這么年輕就取得這般成就,如果趁這股風(fēng)直接簽個好公司,或者好好經(jīng)營一番,孟昭的前途無可限量。
可是現(xiàn)在孟昭整個人都不見了,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參加,這簡直聞所未聞。
朋友很激動,可是孟昭也沒有辦法,他實在看不得馬小咪在她母親的床前哭泣,他在鏡頭前光鮮亮麗的參加訪問。
孟昭做不到。
也許是他的朋友也傷心了,覺得孟昭空有一身才華,沒什么頭腦,說也說不通,勸也勸不聽,便不再打電話了。
可是這些,孟昭自己不知道么?
他是知道的啊。
馬小咪總覺得孟昭不夠聰明,覺得自己能把他輕而易舉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殊不知孟昭心里什么都清楚。
只是他不愿意那樣想,不愿意把這些花花腸子用在馬小咪身上罷了。
那天天降大雨,孟昭同意了馬小咪的追求。
馬小咪只是粗淺以為自己的苦肉計終于得逞,她終于得到了孟昭這個足以使她在整個校園風(fēng)光無限,讓所有女生都艷羨的男朋友。
她不知道,孟昭想得比她深遠許多。
孟昭對她的重視程度,遠遠超出馬小咪的想象。
既然選擇了馬小咪,孟昭就完全把她當(dāng)成自己的另一半在愛護。
馬小咪總以為孟昭傻,不管自己如何胡鬧,作翻了天,孟昭生了氣,自己稍微哄一哄他就好了。
不是馬小咪手段多么高明,只是孟昭不想和她計較。
馬小咪左右逢源,和孟昭在一起之后也并沒有和其他男生保持距離,孟昭不是不知道,也曾親眼見到過。
身邊多少好友和孟昭說過這件事,孟昭總是一笑而過。
他不想懷疑馬小咪,只要馬小咪解釋了,他就會相信她。
所以這一次馬小咪的母親生病,孟昭愿意拿出自己全部的稿費支付高昂的手術(shù)費用,以及全部藥品,護理的費用,沒有用到馬小咪手里的一分錢。
床前床尾,他把馬小咪的母親當(dāng)做自己的母親一樣悉心照料。
他把馬小咪應(yīng)該承擔(dān)的重擔(dān),全部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至于他的前途,他的工作,他一個字都沒有告訴馬小咪。
那些遺憾和難過,他一個人承擔(dān)就好了,馬小咪因為母親的事情已經(jīng)很傷心了。
可是孟昭真的不在乎他自己的前途嗎?
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成就嗎?
那部劇本是他頂著多少壓力,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又沒日沒夜修改了無數(shù)遍的啊。
他能不在乎嗎?
馬小咪一心撲在母親的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孟昭日漸消瘦的臉頰,和無意識的一聲重過一聲的嘆氣。
她也沒有細數(shù)過,多少個夜晚孟昭讓她好好去睡,他自己守在她母親的床邊。
她根本不知道孟昭熬了多久,有多少個不眠不休的夜晚。
后來母親的身體日漸好轉(zhuǎn),學(xué)校那邊催著孟昭搬家,孟昭迫不得已才從那邊離開,馬小咪也準(zhǔn)備走了。
找房子,搬家,孟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這次在小超市,孟昭的身體才終于終于撐不住了。
孟昭走后,妹妹出來問阿爸,“他的情況很不好嗎?”
阿爸略略低下頭,“好在他年輕,不然早就撐不下去了。”
妹妹著急了,“他到底怎么了?”
阿爸:“心里的火燒得太旺。”
孟昭回到家,給自己泡了泡面,給馬小咪打了個電話。
馬小咪說明天回來,回來之后去孟昭那邊看看房子,孟昭說他去車站接她。
馬小咪第一次來到孟昭租的小房子里,她很不滿意。
“這也太破了吧???”馬小咪參觀完一圈之后說道:“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住在這呢?!?br/>
孟昭:“我還沒收拾完,現(xiàn)在還太亂,整理完估計會好一點?!?br/>
馬小咪:“這要怎么整理啊,你要重新刮一遍大白嗎?”
馬小咪皺著眉,從窗子往外看:“我就說你應(yīng)該去找份工作的,你瞧瞧現(xiàn)在,坐吃山空,將來怎么養(yǎng)我??!”
孟昭:“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之前合作過的導(dǎo)演,新的劇本也已經(jīng)在寫了,你放心吧,我肯定養(yǎng)你?!?br/>
馬小咪輕蔑的笑了一下,“說得容易。”
孟昭朝她張開懷抱,“過來?!?br/>
馬小咪走過去,抱了他一下,對他說:“孟昭,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校門了,只有有錢了別人才會高看你一眼,不像在學(xué)校,憑借你這張臉就能吸引人,在社會上就不好使了,你懂不懂?。俊?br/>
孟昭抱著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微微勾起嘴角,“好,老婆說什么都對,我買了排骨,中午給你做紅燒排骨好不好?”
馬小咪眼睛一瞇:“是凈排嗎?”
孟昭:“是?!?br/>
馬小咪:“你會做?”
孟昭:“現(xiàn)學(xué)的,你先去睡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好了?!?br/>
吃完飯馬小咪回到學(xué)校,和室友們許久未見,大家互相擁抱,抓了一把瓜子兒出來,一邊嗑瓜子一邊把這段時間的八卦說給馬小咪聽。
甲:“你知道嗎?隔壁班的悠悠也找到男朋友了?!?br/>
馬小咪吃驚,“悠悠哈哈哈哈。”
悠悠長得不大好看,三年多了在男生眾多的機械專業(yè)都沒找到男朋友,她們這些女孩茶余飯后講八卦的時候,總會提到她。
大家說一直到畢業(yè)估計悠悠都找不到男朋友。
馬小咪忍不住好奇:“是誰啊?”
乙:“你可別小瞧,是個大四的學(xué)長呢!剛畢業(yè),家里超級有錢!”
馬小咪:“哦,這樣啊。”
丙:“那個學(xué)長家里給他找了份超好的工作,好像是外企,咱們這一屆只要了他一個人!工資特別高,待遇也好!”
甲:“是啊是啊,誰能想到呢,悠悠那么丑,居然還能撿到寶?!?br/>
乙:“我聽說,那個學(xué)長對悠悠可好了,在學(xué)校旁邊買了個房子。”
丙:“是買的?學(xué)校周邊的房價這么貴……”
乙:“對于有錢人來說,買個房子就跟咱們買雙鞋一樣好嗎?!?br/>
馬小咪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來。
“那他在哪買的房子啊?”
乙:“就在那邊,東邊,那個超級高檔的小區(qū)!他說買的離學(xué)校近一點,到時候悠悠能經(jīng)常去?!?br/>
甲有點酸了:“那以后工作呢?”
乙:“工作了就在工作的地方再買??!都說了有錢人買房子就跟咱們買鞋一樣?!?br/>
丙:“我還聽說,學(xué)長給悠悠買了個戒指,卡地亞帶鉆的!”
甲:“臥槽……”
乙:“沒想到,真沒想到……”
馬小咪放下瓜子,不想吃了。
安靜了一會兒,丙想起什么,“哎?小咪,孟昭現(xiàn)在怎么樣了?找到工作了嗎?”
馬小咪:“嗯?哦,找到了?!?br/>
乙:“在哪???我聽說畢業(yè)之前他都沒出門?!?br/>
馬小咪:“在網(wǎng)上投的簡歷,在國企。”
甲:“哪家?。俊?br/>
馬小咪:“具體哪家我也不清楚,反正工資也特別高。”
甲乙丙:“哦……那挺好,孟昭學(xué)長對你那么好,以后你肯定是咱們寢室第一個結(jié)婚的!”
一周之后是馬小咪的生日,孟昭買了個蛋糕回家,路過門口小超市,看到姐姐坐在門口,“哎?孟昭。”
孟昭經(jīng)常去他家買泡面,一來二去,也就熟絡(luò)了。
孟昭笑著點點頭。
姐姐似乎特意提高了音量,“你怎么來了?。俊?br/>
小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簾一掀,妹妹的臉龐出現(xiàn)在門后。
看到孟昭,又有點害羞想回去,可是又舍不得回去。
孟昭笑著跟妹妹點了下頭。
姐姐問道:“拎著蛋糕做什么???”
孟昭:“我媳婦生日?!?br/>
姐姐:“哦……”
孟昭:“先走了?!?br/>
姐姐:“好?!?br/>
孟昭走后,姐姐回頭看向妹妹,妹妹的目光就落在孟昭的身上,沒離開。
姐姐轉(zhuǎn)過來,嘆了口氣,沒說話。
馬小咪一直拖到晚上才有空,孟昭到學(xué)校接上她,回到家的時候,蛋糕上的奶油已經(jīng)有點干了。
馬小咪一看到蛋糕就皺眉:“我中午在寢室就吃的蛋糕,下午跟我們學(xué)生會的去KTV唱歌,又吃的蛋糕,我現(xiàn)在看到蛋糕就惡心?!?br/>
孟昭:“那你想吃什么?”
馬小咪想了想,心血來潮:“我想吃泡面!”
孟昭:“好?!?br/>
孟昭找了一圈,“家里沒有方便面了,我出去給你買一點?!?br/>
馬小咪倒在沙發(fā)上玩手機,不知道看到什么,笑得正歡,頭也不抬:“行啊?!?br/>
到了小超市,只有妹妹在。
孟昭:“拿五包方便面?!?br/>
妹妹:“又吃方便面?。俊?br/>
孟昭笑著“嗯”了一聲,挑眉問道:“找不到?”
妹妹聲音大了一點:“能找到!”
妹妹的聲音特別好聽,清脆之中帶著一點奶聲奶氣的童音。
妹妹蹲在柜臺底下,“下面的不夠了,我去搬梯子?!?br/>
妹妹費力的把梯子搬過來。
孟昭看著她:“不夠了就不要五包了吧,你下面有幾包啊?”
妹妹:“一包?!?br/>
孟昭:“……”
妹妹仰頭找了一下,“阿爸把方便面放得這么高……”
孟昭:“你別爬了,我來吧?!?br/>
妹妹:“不用,我自己來。”
孟昭樂了,“小胳膊小腿兒的,爬了梯子你也夠不到吧?”
妹妹:“……”
能夠到……
如果墊墊腳的話……
孟昭把妹妹拉到一邊,幾下爬上梯子。
“我阿爸給你的藥你吃了嗎?”
孟昭想起這回事兒:“吃了?!?br/>
妹妹:“還有嗎?”
孟昭:“還有呢。”
妹妹:“那你好一點了嗎?”
孟昭找到方便面,除了他買的那五包,另外又多拿下來一點。
“接著。”
妹妹乖乖張開手。
孟昭看著她弱質(zhì)纖纖的樣子,不禁再次懷疑道:“你能接住嗎?”
小女孩急了:“能!??!”
孟昭扔的動作很輕,不至于砸疼她,所以她接得也很順利。
孟昭付了錢,出了門,妹妹看著門口,委屈的扁扁嘴,一邊把方便面擺好一邊嘟囔著:“還沒回答我呢……身體到底好沒好一點啊……”
孟昭回到家,馬小咪正和誰視頻,笑得前仰后合,看到孟昭回來,匆匆忙忙掛斷了。
“誰???”孟昭問道。
馬小咪:“學(xué)生會的。你買回來了嗎?”
孟昭換了鞋:“嗯,我給你煮?!?br/>
孟昭把方便面煮好了,馬小咪捅了幾下又不想吃了。
孟昭把她剩下的那一碗吃完,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寶貝,生日快樂?!?br/>
馬小咪放下手機,接過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枚銀色的戒指。
“等過幾年,我給你換成婚戒。”
馬小咪的注意力卻不是這枚戒指的意義,“銀的?”
孟昭:“嗯?!?br/>
馬小咪:“什么牌子的?”看了眼包裝,“聽都沒聽過?!?br/>
馬小咪把戒指塞回去,“帶不出去。”
孟昭想過很多馬小咪收到這枚戒指時的反應(yīng),可是把戒指還給他這一種,他真的沒有想到。
孟昭心一寒,“你……”
嗓子眼里梗著什么說不出話來。
馬小咪知道自己這么做不對了,可是她也累了,她不想再去哄孟昭了,哄了快兩年,她覺得孟昭也該長大了。
不該再這么幼稚了。
一個牌子都沒有戒指,讓她怎么戴得出去?
“行吧,等我賺了錢再給你買。”
馬小咪冷笑一聲,工作都沒有,還想賺錢?
這個生日過得并不開心,馬小咪回學(xué)校,沒讓孟昭送。
孟昭不知道,馬小咪下了樓走了沒幾步就有人過來接她。
馬小咪不知道,那枚戒指是孟昭自己設(shè)計,從三個月前就開始聯(lián)系商家,中間廢了無數(shù)個,才有的現(xiàn)在這一枚。
孟昭話沒說完馬小咪就吧戒指塞回去了,后面的話孟昭就沒有說出口。
這次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有點僵了,稍微緩和了一些是因為一場酒會。
那是一場有很多制片人和知名導(dǎo)演參加的高端酒會,以皿刀的知名度和才情,參加這樣一場酒會原本綽綽有余,可是他耽誤了自己成名的最佳時機,現(xiàn)在風(fēng)頭已過,記得他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
好在孟昭的那位朋友刀子嘴豆腐心,罵孟昭的時候罵得他狗血淋頭,可是最后還是看不得孟昭落魄。
也終究舍不下孟昭這一身才情。
他常說,孟昭的邏輯感和縝密的思維,根本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這場酒會孟昭帶著馬小咪一起參加的。
他知道馬小咪愛慕虛弱,孟昭覺得也許帶她參加酒會之后,他們的關(guān)系就能緩和一些。
自己的媳婦還是要自己來哄。
果然,馬小咪聽了這個消息之后十分激動,嚷著要買一身適合酒會的晚禮服來穿。
酒會上,孟昭的朋友有意帶著他結(jié)識一些制片人和導(dǎo)演,孟昭囑咐馬小咪在原地乖乖等他,他馬上就回來。
這種高端的酒會馬小咪根本沒有參加過,琳瑯滿目的紅酒和水果糕點,有的她吃都沒吃過,馬小咪好奇極了,點點頭,“好,你去吧。”
正在她品嘗另一種紅酒的的時候,身后出現(xiàn)一道聲音:“這位美麗的女士,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喝酒?”
馬小咪知道,能參加這種酒會的,非富即貴,轉(zhuǎn)身的時候綻開她這輩子以來最美麗的笑臉。
“你好。”
那男人一身西裝革履,紳士的行了禮,“可以邀請您共舞一曲嗎?”
馬小咪把手遞過去:“當(dāng)然。”
跳舞的時候,那男人的目光始終落在馬小咪的身上,馬小咪故意挺著胸,把自己最好看的那個角度給男人看。
一曲舞畢,男人留下了馬小咪的聯(lián)系方式。
孟昭回來找到馬小咪,看著她臉紅紅的,嘴角上揚,很開心的樣子。
“去哪里了?”
馬小咪:“隨便走了走。”
回去之后,那個男人和馬小咪在微信上聊開了。
他叫路繁星,是一家影視公司的老板,馬小咪說自己在上大四,還在找工作,于是路繁星順勢問她要不要到他的公司試一試。
影視公司,馬小咪還從來沒有考慮過。
是要……當(dāng)明星了嗎?
馬小咪到了路繁星說的地址,敲了敲門。
“進?!?br/>
馬小咪看到坐在大辦公桌后面的路繁星,一愣:“您……親自面試。”
路繁星,“不是?!?br/>
路繁星站起身,走近馬小咪:“只是你,我得親自面試?!?br/>
說著,路繁星忽然低頭,飛速在馬小咪唇上吻了一下。
馬小咪蒙了。
這未免……太快了。
路繁星往前走了一步,“跟你談?wù)勑劫Y吧。”
馬小咪后退一步,“……好?!?br/>
路繁星從西裝褲兜里拿出一張卡,放在馬小咪嘴邊,“張嘴?!?br/>
馬小咪乖乖張嘴,按照路繁星的要求,咬住那張卡的一角。
“這是你的零花錢。”
路繁星又拿出一張,往前走了一步,馬小咪繼續(xù)叼在嘴里,后退一步,“這是你的存款。”
路繁星看著叼著兩張銀行卡的馬小咪,笑了笑,“你的男朋友,是叫孟昭吧?”
馬小咪無法呼吸,點了點頭。
路繁星忽然前進了一大步,馬小咪退無可退,被逼到墻角,路繁星伸開雙臂,把她困在他前方的小小空間里。
低頭狠狠吻了下去,兩張卡掉在地上。
手不規(guī)矩的往馬小咪的衣服領(lǐng)子里伸去。
“你的工作只有一個。”
男人帶著一絲粗喘,把馬小咪整個人頂在墻上,身后的冰涼讓馬小咪感到恐懼。
“事成之后還有一百萬的獎勵?!蹦腥诵α诵?,一口咬住馬小咪的嘴唇。
馬小咪疼了,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
“我不要……”
她掙扎著,可是掙扎不過。
“一百萬能干什么?”
馬小咪和路繁星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看著她的反抗就像看著籠子里撲騰的鳥兒。
“你喜歡的一切,名牌,奢侈品,別人羨慕的看著你,一份體面的工作,或者一個完美的男朋友。”
馬小咪的目光漸漸和緩下來。
幾句話,就讓鳥兒安靜了下來。
路繁星輕淺一笑,看著馬小咪唇邊凝結(jié)的血液,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低頭吻了下去。
“可是我……這算什么……”
路繁星越吻越急促,最后一把把馬小咪打橫抱起,手臂一揮,辦公桌上的東西應(yīng)聲落地,他把馬小咪放在辦公桌上,欺身壓了過去。
咬開她胸前的扣子,“別這么幼稚,哥哥教你一點社會上的規(guī)矩?!?br/>
——
酒會之后,馬小咪和孟昭和好了。
事實上,只要馬小咪肯低頭,孟昭不可能不原諒她。
馬小咪來孟昭的小房子里來得很勤,把房間打掃的干干凈凈。
孟昭的朋友給他聯(lián)系了一份工作,是讓孟昭寫劇本。
孟昭寫劇本向來專注,周圍什么都顧不上,馬小咪任勞任怨的幫他打掃房間,煮飯,有的時候在他的懷中幫他捏捏肩膀。
“你歇一會兒,睡一下吧?!?br/>
孟昭:“馬上就寫完了。”
馬小咪:“身體要緊,趕緊睡?!?br/>
孟昭聽馬小咪的,“好。”
馬小米幫他蓋好被子,孟昭閉上眼睛,馬小咪臉上笑容消失,眼中逐漸彌漫起厭惡。
一百萬已經(jīng)在她的卡上,她這樣一個富有的人居然還要幫他收拾這破爛的屋子。
開玩笑。
要不是為了工作……
最近馬小咪去路繁星那里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路繁星什么都舍得給她買,馬小咪領(lǐng)略到了之前不曾體驗過的快樂。
人民幣的味道。
越和路繁星接觸,馬小咪就越厭惡孟昭。
空有一張臉的幼稚男人,絲毫不會像路繁星這樣成熟有魅力,更有豐厚的資產(chǎn)。
有了退路,或者叫下一任,馬小咪一心就想著甩開孟昭,和他分手。
路繁星太精明,潛移默化的告訴馬小咪,孟昭有多么可笑。
馬小咪被他洗了腦,徹頭徹尾成了路繁星手里的傀儡。
孟昭的新劇本交給了那位朋友,幾天之后,抄襲的新聞?chuàng)涿娑鴣怼?br/>
皿刀的劇本涉嫌抄襲某影視公司剛出沒多久的劇本,網(wǎng)上的調(diào)色盤做得非常精細,網(wǎng)絡(luò)言論一邊倒,皿刀的工作微博根本沒得看。
私信里全是謾罵和詛咒。
更有人說皿刀之前的那本成名之作,那本權(quán)謀劇也是抄襲,只不過高級抄沒有人發(fā)現(xiàn),之后拒絕媒體采訪也是因為心虛。
皿刀這個人的一切,全都被否定。
孟昭根本沒有團隊也沒有簽約工作,這件事情發(fā)生之后,就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如同案上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那段時間,就連孟昭的朋友,都沒有聯(lián)系過他。
孟昭明白,這是要明哲保身。
不光是名譽,孟昭面對的,更是巨額的違約金。
一夜之間,孟昭瘦了好多。
馬小咪打開門,看到孟昭孤零零的坐在光影里,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初次和孟昭相遇。
大男孩手里拿著澡筐,臉上壞壞的笑容比夕陽還要耀眼。
年輕又鮮活的生命,現(xiàn)在變得枯瘦不堪。
“是你吧?”孟昭抬起頭,臉龐黑暗如同鬼魅。
馬小咪沒說話,奪門而出。
馬小咪打車到路繁星公司樓下,恰好遇到要出門的路繁星。
“你為什么?”馬小咪流淚了:“你不是說……只是想要買他的劇本,只不過錢落入我的手而已嘛?為什么要……要這么對他?”
路繁星看著這個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女人,“別哭啊我的小功臣?!?br/>
馬小咪一把甩開要給她擦眼淚的那只手。
路繁星并不介意,他的心情好極了,“你搞清楚,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不是孟昭的。”
“你看啊,現(xiàn)在他真的一無所有了,皿刀這個名字商業(yè)價值驚人,現(xiàn)在呢,就是一團垃圾了,他什么都沒有了。”
“你喜歡的東西,他這輩子都買不起了。”
“你難道還要跟著他吃苦?”
“讓別人都笑話你,跟了個窮光蛋?繼續(xù)被人瞧不起?”
馬小咪遲疑了。
路繁星順勢攬過她,讓她上車,“以前我做過一部劇,和他寫的那部宮廷權(quán)謀劇同檔播出,你可知道那部劇我投里多少錢,花了多少心血啊,結(jié)果呢,被他那部打壓的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br/>
“我不該報復(fù)?”
路繁星笑了笑,“別難過,你老公因為這場風(fēng)波發(fā)財了,這部劇未播先火,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買。”
“豪車,別墅,包包,全給你,你是所有女人羨慕的對象?!?br/>
馬小咪看著車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她想什么,她也想不透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路繁星悠悠然轉(zhuǎn)過臉。
馬小咪的確聰明,可終究是個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他們公司之間的門道兒馬小咪半點也不懂。
路繁星混跡商場,洞悉人心,想要把這樣一個利欲熏心,虛榮心極強的小姑娘弄到手,簡直易如反掌。
——
午后,馬小咪終是放不下孟昭,回到那個小出租屋里看他。
孟昭還是坐在臥室床邊的小凳子上,似乎自打她出去之后,他一下都沒有動過。
馬小咪止不住的心疼。
“孟昭……”
孟昭沒有反應(yīng)。
他低著頭,因為之前閉關(guān)寫劇本,他的頭發(fā)很久沒有剪過,現(xiàn)在有點長,這樣一低頭就擋在額前,馬小咪看不清他的神色。
寬寬的肩膀松松的撐著衣裳,骨頭的輪廓看得清清楚楚。
像半截枯敗的朽木,破落頹唐的感覺縈繞在他的身周。
他什么時候瘦了這么多?
“你……你沒事吧?”
天空陰沉沉的,似乎悶著一場大雨,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孟昭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馬小咪的話,就在馬小咪以為他不會再理他的時候,孟昭開口了。
聲音沙啞得如同嗓子里有把刀,活生生的把他的咽喉割開了一般。
“我留了錢給你?!?br/>
馬小咪狠狠一怔。
“我的第一筆稿費,版權(quán)費,用來給你母親治病,我錯過了成名之后的最佳時機,用來照顧你母親了,手里剩了八十幾萬,我沒花,是給你留著買房子的首付。”
“這部劇本原定的稿費是兩百八十多萬,因為借著皿刀的名字,所以稿費多了一點,我打算用這筆錢結(jié)婚,剩下的錢成立一個公司。”
“房子看好了,在你喜歡的海邊,你自己的小房子留給你,讓你有個小窩,或者給你父母搬過來住,讓你有安全感?!?br/>
“你畢了業(yè),出去旅游的錢我也留好了,去歐洲或者去哪你自己決定,想要和我去,我的寫稿日期提前了,時間留出來了可以陪你,不想要和我去,我就用這點時間去看看裝修?!?br/>
孟昭靜靜的陳述著,不帶一點感情,馬小咪卻從他說第一句話開始,眼淚就止不住的流。
“小咪,最后一次,你跟我在這個小房子里獨處,我……”孟昭停頓了一下,“我卻不想抱你?!?br/>
孟昭很喜歡擁抱,和馬小咪在一起之后就很喜歡抱著她,寫劇本的間歇,看到馬小咪在忙碌,孟昭也會張開手臂讓她過來抱抱。
孟昭的內(nèi)心太過柔軟,他說擁抱才會帶來溫暖和安全感。
孟昭說完最后一句,站起身。
“你走吧?!?br/>
馬小咪知道,那一句“我們重新開始吧,對不起”她是再也沒有臉面說出口了。
他們之間,再也沒有機會重新開始了。
馬小咪想要出門,孟昭叫住她。
從抽屜里找到一把黑色的雨傘,“下雨了?!?br/>
大雨傾盆,一如她們在一起的那一天。
少年從樓梯上跑下來,遞給她一把黑色的雨傘。
馬小咪淚如雨下,忽然張開雙臂,撲向孟昭,緊緊擁抱住了他。
孟昭的身體逐漸僵硬,然后,他推開了她。
馬小咪一怔。
“走吧。”孟昭轉(zhuǎn)過身,似乎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關(guān)了門,外面下著雨,天色昏暗,房間里沒有開燈,孟昭瘦高的身形隱在黑暗里。
良久,孟昭緩緩蹲下身,肩膀一聳一聳,他伏在自己得膝上。
泣不成聲。
——
八點多,雨終于停了。
小超市里,阿爸出去給人看病了,只有姐姐和妹妹在家。
電話響了,妹妹接起來。
“喂?”
“要一箱啤酒,送到20號樓三單元2樓?!?br/>
“孟昭……?喂?喂?”
電話已經(jīng)掛了。
姐姐:“孟昭要貨?”
妹妹:“嗯,要一箱啤酒?!?br/>
姐姐:“可是送貨員今天請假了,怎么送???”
妹妹:“我去送吧?!?br/>
姐姐:“那怎么行?大晚上的,只有他一個男人在家?!?br/>
妹妹皺著眉:“可是我有點擔(dān)心?!?br/>
姐姐:“那等阿爸回來再說吧?!?br/>
沒一會兒阿爸就回來了,姐妹倆跟阿爸說了這件事,阿爸搬起一箱啤酒,“我去送?!?br/>
妹妹:“我跟你一起!”
阿爸猶豫了一下:“那你好好跟著我?!?br/>
妹妹:“好。”
敲了很久才開門,孟昭家里沒有開燈,走廊燈昏黃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
妹妹從阿爸身后探出頭來。
孟昭接過啤酒,“多少錢?”
付了錢,阿爸說:“少喝一點,你胃不太好?!?br/>
孟昭:“好?!?br/>
回去的路上,妹妹問阿爸:“孟昭哥有事嗎?”
阿爸:“在晚一點,我?guī)еt(yī)藥箱過來一趟吧?!?br/>
妹妹:“你擔(dān)心他會出事?”
阿爸:“嗯?!?br/>
妹妹:“那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吧!”
阿爸:“如果現(xiàn)在不讓他發(fā)泄出來,往后會更加難治?!?br/>
妹妹:“那我跟你一起來?!?br/>
阿爸:“好。”
不出阿爸所料,他們晚一點再去的時候,孟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手邊兩瓶空的啤酒瓶一倒一立。
阿爸查看了一番,“不行,得去醫(yī)院?!?br/>
妹妹:“這么嚴(yán)重?”
兩人叫了救護車,送孟昭到了醫(yī)院。
做了胃鏡,掛了水,妹妹緊張的看著孟昭被折騰來折騰去,問阿爸:“他怎么了?”
阿爸:“他身體里的大火終于燒著了,他也就倒下了?!?br/>
那天晚上,妹妹和阿爸在醫(yī)院陪了孟昭一夜。
孟昭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
“是你們啊。”
阿爸依舊是不茍言笑,非常嚴(yán)肅的模樣:“嗯,想要吃什么?我去買。”
“不用了,我……”
孟昭掙扎著要起來,妹妹忙過去,“你別起來,還沒好呢?!?br/>
阿爸站起身,悶聲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孟昭和妹妹兩個人,孟昭不說話,妹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偶爾抬頭借著看窗外的功夫偷瞄一眼孟昭,借著看隔壁床的功夫偷瞄一眼孟昭,借著看吊瓶進度的功夫再瞄一眼孟昭。
“你好一點了嗎?”妹妹小聲問道。
孟昭點點頭:“嗯。”
妹妹彎了彎嘴角,“我阿爸說你身體底子好,肯定能好起來?!?br/>
孟昭空洞的看著天花板,沒答言。
妹妹:“我阿爸說吃泡面對身體不好,你的胃不好,可以多喝點湯或者粥?!?br/>
孟昭看向妹妹。
妹妹慌了:“看我、看我干什么,是、是我阿爸說的。”
孟昭斜斜的勾了勾嘴角,沒說話。
不一會兒阿爸回來了,帶了粥回來,給孟昭倒了一點出來。
孟昭還掛著水,手動不了,妹妹說:“要不……我來吧?”
阿爸把粥碗和勺子遞給妹妹,“我得走了。”
妹妹抬眸。
阿爸:“有患者打電話找我?!?br/>
妹妹:“好,我照顧他。”
阿爸原本的意思是,現(xiàn)在孟昭已經(jīng)醒了,掛了水吃了飯應(yīng)該就沒有什么大礙,阿爸還是有,不如妹妹也一路回到超市去。
結(jié)果妹妹理解錯了。
阿爸看了孟昭一眼,臉色差得很。照顧就照顧吧,別出什么事才好。
于是阿爸先走了一步。
妹妹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小勺粥,吹涼,放在孟昭嘴邊。
“我不想吃?!?br/>
妹妹:“那你想喝水嗎?”
孟昭:“不想?!?br/>
妹妹:“那好吧?!?br/>
小姑娘很安靜,也不玩手機,就在孟昭床邊不遠不近的地方,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看看隔壁病床,一會兒看看吊瓶進度。
她生得極白,瞳孔是淡淡的棕色,長發(fā)有一點自然卷,仿佛也不是正宗的黑色。
和她的姐姐長得不像,她生得更精致一些。
“你是少數(shù)民族的人嗎?”
妹妹:“是啊,彝族人?!?br/>
孟昭:“怎么到這邊來啦?”
妹妹:“因為……我媽媽去世了,爸爸很想媽媽,這里是媽媽的故鄉(xiāng),我們就搬過來了?!?br/>
阿爸是一個不愛說話,非常嚴(yán)肅的男人,他是一名醫(yī)生,面冷心熱,想必對她們的母親也是深愛到了極點,才會因為控制不了對她的想念,想要在這人世間找尋哪怕一丁點屬于她的痕跡吧。
孟昭點了點頭。
這一家都是很溫暖的人。
孟昭掛完水就出院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網(wǎng)上的言論不打算回應(yīng)了,孟昭勢單力薄,對方是一整個團隊,孟昭根本斗不過人家。
只是還有不少用皿刀這個名字寫的小文章,或是短篇,或是公眾號,都不能發(fā)表了。
把雜七雜八都忙活完,孟昭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出租屋。
要搬走嗎?
當(dāng)初找這個房子的時候其實也沒想太多,離學(xué)校近,便宜就定下來了。
也沒有考慮房間裝修,格局什么的,孟昭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周遭的一切,算了,不搬了。
麻煩得很。
——
孟昭要了一點吃的,一點飲料,妹妹去送的。
孟昭打開門,妹妹還一愣,“你去哪?。俊?br/>
孟昭穿的西裝革履,頭發(fā)沒有剪,長長的遮著眼睛,胡子也長出來了。
明明挺邋遢的,可是他的這張臉拯救了他,高高瘦瘦,西裝筆挺,看著有一種成熟的男人味兒。
妹妹從沒見過孟昭穿西裝,心臟跳得漏掉了半拍。
“面試,總不能喝西北風(fēng)啊?!?br/>
孟昭慵懶一笑。
妹妹:“哦,去哪里?。俊?br/>
孟昭:“每宜娛樂,一家娛樂公司?!?br/>
妹妹其實也沒有聽說過:“那,你加油哦?!?br/>
孟昭笑了一下,“好。”
哼著歌兒拿著小筐回到超市,姐姐疑惑道:“什么事兒這么高興?”
妹妹跟姐姐關(guān)系很好,實話道:“孟昭身體好多了,穿著西裝要去面試呢?!?br/>
姐姐:“小家伙,你注意點啊,別把自己陷太深?!?br/>
妹妹整理著貨物,不說話。
傍晚時分,姐姐出門去了姐夫家里,阿爸也沒有回來,妹妹把貨架子都擦了一遍,正準(zhǔn)備坐下直直腰板的時候,門簾被掀開。
妹妹抬起頭:“要買什么……”
話沒說完妹妹就怔住了。
進來的是幾個染著黃毛,紋著紋身的男人。
妹妹他們一家剛搬過來的時候就見過他們,經(jīng)常過來賒賬,不給錢,有一次阿爸在家,強行把之前的欠賬都要了回來,囑咐姐妹兩個,要是他們再來,絕對不能給賒賬。
這邊都是老舊城區(qū),又窮又亂,沒什么人管,這些人在這邊囂張慣了,打擊斗毆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妹妹下意識的就有點害怕。
領(lǐng)頭的黃毛看到妹妹就喜歡。
白白凈凈的小姑娘,長得有點少數(shù)民族姑娘的感覺,那顆小淚痣看著就覺得可愛。
黃毛歪了歪頭,想要往屋里瞧:“自己在家呢?”
妹妹打著膽子,“我阿爸也在呢!”
可惜妹妹的聲音太好聽,又軟又甜,即使想現(xiàn)在這樣加大了音量,卻也沒有一點威脅的意味。
黃毛笑了笑,這姑娘怎么看怎么覺得可愛。
看著看著就想上手摸一把,妹妹快速的躲到柜臺后面去。
“你到底要買什么?”
她躲開了,黃毛也不惱,笑嘻嘻的,“拿盒煙。”
“十塊?!?br/>
黃毛:“先賒著,過幾天給?!?br/>
妹妹:“先付錢,要是沒有零的,可以掃碼支付?!?br/>
黃毛一挑眉,身后幾個人零星笑起來。
似乎在笑妹妹居然不讓賒賬。
妹妹心里怕,面上不敢表現(xiàn)出來,手里攥著煙不給。
黃毛眼神變了變,妹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撐不住了的時候,門簾動了動。
一身西裝的孟昭出現(xiàn)在門口。
他從每宜回來,路過小超市的時候看到里面烏泱泱一堆黃毛,孟昭覺得有事兒,就進去了。
果然看到那一堆黃毛中間圍著驚慌失措的妹妹。
妹妹看到孟昭進來,如蒙大赦,叫了他一聲。
孟昭走到妹妹身邊,拉了她一眼,把她藏在身后。
“說了不賒賬就是不賒賬,要買就付錢,不買就走?!?br/>
黃毛一看進來個陌生的男的,穿的像個人,說話還挺橫,登時就怒了。
“你他媽是個什么東西?這輪得到你來說話?”
上學(xué)的時候孟昭就不是什么好學(xué)生,架也打了無數(shù),一對多也有,多對多也有,所以看到這個場面,他一點也不覺得懼怕。
“我是誰不重要,你到底買不買?!?br/>
黃毛看著妹妹從孟昭的身后探出頭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孟昭,“你他媽給我出來。”
孟昭往前走了一步,白生生的小手牽住了他的衣角,“別……”
孟昭拍了拍她,“沒事?!?br/>
這場架是怎么打起來的妹妹也不清楚,只是她跑出去的時候就看到孟昭和一對黃毛扭打在一起。
孟昭看著瘦,實際上非常有勁兒,從小到大打架都打出經(jīng)驗來了,真切的知道哪里是他們的弱點,出拳總是又狠又準(zhǔn)。
最后一堆黃毛倒在地上,孟昭站在人群中間。
“你們,要是再敢到超市為難他們,我見你們一次,揍你們一次?!?br/>
孟昭沒注意,他背對著的那個領(lǐng)頭的黃毛掙扎著站起身,憤怒地瞪著前面的孟昭,伸手夠到旁邊的椅子,突然出手,舉起木頭椅子就要往孟昭腦袋上砸。
妹妹尖叫了一聲,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孟昭立馬反應(yīng)過來,抱著妹妹下意識的把她護在懷里,身子一歪改變了角度,椅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肩膀,碎裂了。
鮮血順著孟昭的肩膀處流淌下來,黃毛見狀,害怕真鬧出點什么事來,全都跑走了。
疼痛讓孟昭覺得有些麻木,他久久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
妹妹從他的懷中回過神來,一仰頭看到孟昭臉上全是冷汗,臉色煞白,頓時就蒙了。
“你怎……”伸手往孟昭后背一摸,滿手的血。
妹妹嚇壞了,“你快,你快進來?!?br/>
妹妹把孟昭扶到里屋,黑色的西裝沁著血,看不出顏色來,妹妹找到阿爸的醫(yī)藥箱,小心翼翼的幫孟昭脫下西裝,白色的襯衫上,綻放著大朵大朵的紅花。
妹妹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我……我能不能把你的衣服脫掉???我得幫你止血?!?br/>
孟昭死死地咬著牙,疼得說不出話來。
妹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滾,脫下孟昭的襯衫,露出里面的傷口來了,手忙腳亂找到紗布,妹妹又不大敢碰他。
“會很痛的……一定很痛……”
一只白生生的手伸到孟昭眼前,“你咬我,要是痛了你就咬我!”
可是血必須止住了,妹妹只能讓自己勇敢。
孟昭自然不會咬她,在包扎的過程中,妹妹的動作始終小心翼翼,盡量讓自己別弄疼他,孟昭狠狠地咬著牙,只要他倒吸一口氣,妹妹就會停下來,“疼了是不是?”
到最后終于包扎完了,妹妹一頭的汗,似乎比孟昭還要煎熬。
傷處擦得干干凈凈,包扎的很好,沒一會兒就止血了。
“等阿爸回來再上一點藥吧,好好處理一下?!泵妹谜f。
包扎完了,孟昭轉(zhuǎn)過身來,汗?jié)竦念^發(fā)一縷一縷垂在額前,男人赤著上身,一張臉成熟又英俊,對面的小姑娘漸漸紅了臉。
“謝謝你啊,幫了我?!泵妹眯⌒÷暤恼f。
孟昭:“小事兒,你們也幫了我好多回。”
妹妹:“家里又阿爸的衣服,要不要先……穿上一點?”
孟昭要是不穿上,妹妹說話都不怎么利索了。
妹妹找到一件阿爸的新衣服,還沒有穿過的,遞給孟昭。
孟昭套上了,“等我洗好了還給你。”
阿爸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妹妹跟阿爸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阿爸沉默著給孟昭查看了一下傷口。
“嗯,包扎得很好。”
阿爸找到藥,拆下滿是血的紗布,幫孟昭上了藥。
“不能吃辛辣生冷,睡覺的時候注意一點不要壓到碰到,明天的這個時候過來換藥?!?br/>
翌日,孟昭過來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在吃火鍋。
姐姐看到孟昭過來,說:“快過來,先吃點東西再換藥。”
孟昭:“不用了吧,我剛剛吃完?!?br/>
姐姐:“別,上次的事情多虧了你,要不然小牧也不知道怎么辦了?!?br/>
阿爸拿了凳子過來,給孟昭留了位置。
妹妹的名字叫趙牧,姐姐叫趙瑤。
小牧看了孟昭一眼,默默到廚房添了碗筷。
“今天的火鍋也不辣,你都能吃?!苯憬阏f。
孟昭只好在餐桌前坐下來。
妹妹隔著火鍋的騰騰熱氣看著孟昭:“你好一點了嗎?”
孟昭:“不疼了?!?br/>
妹妹抿了抿嘴唇:“那就好。”
吃完飯,孟昭換了藥,臨走的時候妹妹叫住他,把一個粉色的小東西遞給他:“給?!?br/>
孟昭接過來看了一眼,“棒棒糖?”
妹妹點點頭,“草莓味兒的,小時候每次我打完針爸爸都給我草莓糖?!?br/>
孟昭笑了笑,“謝了?!?br/>
孟昭被每宜娛樂錄取了,不管孟昭如何頹廢,可是他的文字功底擺在那,別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高手。
孟昭不再像從前那樣認(rèn)認(rèn)真真的斟酌每一個情節(jié),每一個字,那些綜藝的劇本,孟昭不用腦子都能寫的出來。
有劇本的時候甚至連班都不用上,中午睡到自然醒,點個外賣或者自己隨便煮一點東西吃,下午把劇本寫完,晚上寫點公眾號或者短篇,喝點酒睡覺。
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瀟瀟灑灑。
孟昭不敢往前想,也不敢往后想,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只是孟昭的睡眠質(zhì)量越來越差,離開了酒幾乎就睡不著覺。
孟昭也不想再在編劇這個行業(yè)有什么突破了,原本是份還算高薪的職業(yè),孟昭糊弄完的劇本也就足夠他糊口了,那些小公眾號和短篇就用來還違約金。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
公司里進來一批新人,和孟昭合作的新人導(dǎo)演名叫明漫,性子又軸又倔,劇本錯一點都不行。
偏她不是那種討人厭的挑錯性格,如果孟昭說一句,她能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把整部劇本的校對做完。
孟昭再怎么傷了心,骨子里終究還是善良的,不忍心讓明漫自己弄。
更何況劇本本來就是他應(yīng)該做的工作,而不是一個執(zhí)行導(dǎo)演整天盯著的事。
這還是自打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孟昭第一次這么盡心竭力的修改劇本。
中午的時候,孟昭有點累了,準(zhǔn)備下樓找點東西吃。
結(jié)果沒走幾步就下起雨來,孟昭出門的時候也沒注意外面的天氣如何,沒有帶傘,只好小跑幾步到小超市里躲雨。
小牧一個人在家。
這一年來,孟昭和這一家人都混熟了,笑瞇瞇的和小牧打招呼。
小牧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心的看著孟昭,眼睛里閃爍起星星。
“沒有帶傘嗎?”
孟昭“嗯”了一聲,“你怎么了?”
小牧轉(zhuǎn)身去給孟昭拿傘,“給。”
孟昭低了低身子看著小牧,“不高興?”
小牧抬起眼睛,“我就要搬走了。”
“搬走???”
小牧說:“姐姐要結(jié)婚了,家里的這個房子也要到期了,房租漲價,阿爸說我們負擔(dān)不起了,就要搬到別的地方去?!?br/>
孟昭垂下眼睛,“這樣啊……”
其實這種老舊小區(qū)的房租并不貴,更何況這家也并不是什么門市房,不過是一樓住宅改的,只是這里的人越來越少,小超市的生意不好,支付不起房租了。
這天晚上孟昭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很久都沒有睡著。
這段時間和他們一家人相處得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孟昭沒什么朋友,也懶得去認(rèn)識新的人,他也不清楚他們走了之后他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子。
再也見不到那位沉默寡言,面冷心熱的醫(yī)生。
再也見不到熱情開朗,愛開玩笑的姐姐。
還有……小白兔似的小牧。
到了新的地方,小牧應(yīng)該不會開心吧,阿爸和姐姐不在家的時候,會不會有人欺負她?
孟昭想了很久很久,第二天早上,他穿戴整齊來到公司。
碰到明漫,明漫還驚訝了一下。
孟昭笑嘻嘻的說辦點事兒,卻沒有說具體是什么事。
其實孟昭是想要找領(lǐng)導(dǎo)商量,能不能先把這一本的稿費支付給他,下一本的稿費他愿意降低百分之三十。
領(lǐng)導(dǎo)同意了,孟昭拿到錢,找到小超市的房東。
一聽說有人要出錢買這棟破房子,房東高興極了,這小地方租出去都很難,想漲個價賺點錢,人家一聽就要不租了,又遲遲沒有拆遷的消息,房東早就想要把它買了,可是一直也沒有人買。
房東第二天就聯(lián)系到了小牧他們一家,說自己的房子要賣了,讓他們快一點搬,姐姐和爸爸在收拾東西,小牧就坐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孟昭家的方向,也不幫忙,也不說話。
不一會兒,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一個身影。
小牧眼睛立馬亮了。
“孟昭?”
小牧叫了他一聲。
孟昭朝她招手,“小牧?!?br/>
進了門,孟昭找到阿爸,“別搬了金叔,房子是我買下來的,你們就在這里吧。”
阿爸一愣。
其實他們也是不想搬的,這邊的鄰里鄰居也都熟絡(luò)了,距離她們媽媽的老家也近,平時照料家里的老人也能方便一些。
要不是因為房租的問題,他們也是不會搬走的。
阿爸非要給房租,孟昭也就象征性的收一點,他們也就不走了。
從里間出來,小牧跑到孟昭身邊,“給你?!?br/>
孟昭:“什么?”手里一枚草莓味的棒棒糖。
小牧跑回姐姐身邊,孟昭笑了笑,“謝了?!?br/>
小牧的姐姐結(jié)婚了,阿爸出門行醫(yī)的時候摔了一跤,阿爸年紀(jì)還是大了,姐姐不想讓阿爸再出門,便把超市留給爸爸,小牧就要出門找工作了。
小牧希望自己多賺一點錢,讓阿爸不那么辛苦,晚上她用姐姐的電腦上網(wǎng),忽然想起什么,小牧心念一動。
翌日,小牧面試回來,孟昭到小超市買煙,恰好看到一身正裝的小牧。
“去面試了?”
小牧:“嗯?!?br/>
“哪家公司?”
小牧猶豫半天,“不知道能不能錄取呢……”
小牧是個特別害羞的女孩,有的時候孟昭和姐姐或者阿爸說話,小牧就藏在他們身后探頭來看,說到某處,小牧就會莫名其妙的紅了臉頰。
孟昭也不清楚小姑娘在害羞什么。
可能是她怕沒有錄取,會在自己面前丟臉,于是不想說太多,孟昭也就不逼問。
直到幾天之后,明漫手下新來的助理過來找孟昭要稿子,孟昭才知道。
原來小牧當(dāng)時應(yīng)聘的是每宜娛樂。
明漫是個好姑娘,做事認(rèn)真又嚴(yán)謹(jǐn),心思也細膩,想必小牧在她的手下會學(xué)到很多東西。
孟昭也能放心一點。
孟昭把小牧迎進去,“沒想到你跑每宜去了?”
小牧點點頭,“嗯?!?br/>
雖然認(rèn)識一年多了,可這還是小牧第一次真真正正進到孟昭家里。
——以前送貨的時候總是在門口付錢。
孟昭暈倒在家里那次也是匆匆忙忙的。
有“催稿”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小牧也終于能進來看看了。
孟昭的家很亂,衣服擺得滿地都是,泡面桶,外賣盒都沒有扔掉,散亂的放了一地。
“抱歉啊有點亂?!泵险颜f著,去給小牧倒水,“是明漫直接面試的你嗎?”
小牧:“復(fù)試的時候是漫漫姐面試的我?!?br/>
孟昭:“問你什么問題了?”
大都是一個專業(yè)上的問題,和助理的工作相關(guān)的幾個,小牧一一說了。
孟昭把水杯放在小牧面前,“嗯,還有么?”
小牧的臉漸漸紅了,“沒有了……”
孟昭沒注意,喝了一口水之后目光落在電腦上,“嗯,稿子馬上就寫完了。”
小牧說謊了,除了專業(yè)性的問題,明漫最后還問了一個私人問題。
“你來每宜娛樂的理由是什么?”
除了他,在別的任何人面前,小牧都很勇敢。
她說了兩個字,是一個名字。
明漫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讓她翌日到每宜報道。
孟昭的稿子沒寫完。
因為小牧總是閑不住,一會兒幫孟昭掃地,一會兒幫他收拾垃圾。
一個小姑娘,孟昭總不好叫人家收拾屋子,只得一邊奪過她手里的東西一邊讓她乖乖等著。
也不知怎么,小姑娘臉又紅了,不說話了。
因為小牧總是這樣,孟昭對她說話都不太敢大聲,仿佛聲音稍微大一點,小姑娘就會落下淚來。
像是對待一個精致卻脆弱的瓷娃娃,只能倍加愛惜。
可是孟昭不知道,他對她越是這樣溫柔,小牧越是心焦。
喜歡,但是不敢說。
她不知道馬小咪的事情,只知道孟昭變成現(xiàn)在這樣都是因為他的前女友。
小牧不是怕孟昭拒絕自己,而是害怕因為她的坦白再讓孟昭想起以前的傷痛。
她自己倒是沒什么,她不能讓孟昭難過。
所以明漫讓小牧做什么,小牧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唯獨催孟昭的稿子,小牧總有理由幫孟昭搪塞。
一時之間明漫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到底跟誰是一伙兒的。
孟昭雖然散漫,好歹心里有譜,稿子拖到最后,終究也沒有耽誤任何事兒。
綜藝結(jié)束之后,明漫請大伙兒吃飯唱歌。
中間明漫反常的頻頻舉杯,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小牧沒法拒絕,明漫一舉杯她就得陪著,明漫抿一口就放下了,小牧卻只能喝干。
一來二去,小牧醉倒了。
小牧生得漂亮,公司里早有人躍躍欲試,小牧這一醉倒,有男人搶著過來要送小牧。
孟昭看見了,有點不高興,從明漫懷里粗魯?shù)陌研∧两舆^來,抱走了。
小牧醉成這個樣子,要是送回小超市必然被她姐姐罵。
孟昭可不想小牧挨罵,于是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家。
一路把她抱上樓,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到沙發(fā)上。
小牧睡了一路,此時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孟昭的一張俊臉就在自己跟前。
小牧有點凌亂,過一會兒,明白了。
“哦,今天睡得早了,所以見到你就早了……”
小牧的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格外明亮,一個翻身,手臂便搭在了孟昭的脖頸。
“孟昭?!?br/>
“孟昭……”
小牧低低的喚孟昭的名字。
“嗯,我在呢,我在?!泵险颜f,“你先睡一會兒,我去給你找醒酒藥?!?br/>
孟昭家里的醒酒藥還是之前阿爸給他的。
一年前的那段時間,孟昭酗酒,阿爸就經(jīng)常給他醒酒藥,怕他一個人在家會出事。
“小牧,睡著了嗎?”孟昭找到藥回來,看到小牧在沙發(fā)上半閉著眼睛。
小牧睜開眼,笑得極甜,“孟昭……”
孟昭一手是水,一手是藥,蹲下身,“過來,把藥吃了。”
小牧沒聽懂,只明白了“過來”和“把什么吃了”。
小牧看著孟昭的眼睛,“你說什么?”
這么一翻身,兩人距離極近,幾乎是鼻尖碰鼻尖。
孟昭狠狠一怔。
小牧呼吸之間帶著濃濃的酒氣,幾乎快要把孟昭熏醉。
小姑娘目光清澈,大大的瞳仁里滿滿都是孟昭的影子。
深深地愛慕與依戀無處躲藏。
孟昭幾乎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孟昭皺了皺眉,自責(zé)于自己的心神不定。
小牧只是自己的小妹妹而已??!
“過來把藥吃了?!?br/>
“過來?”小牧又往前蹭了一點,“好?!?br/>
小姑娘以為孟昭讓她過來,就是要讓她往他那邊靠一靠。
那她當(dāng)然一百萬個樂意呀。
鼻尖碰鼻尖。
那張水潤的小嘴就在自己面前。
只要孟昭稍稍往前,就能吻到她。
孟昭攥著藥片,幾乎快要捏碎。
小牧懵懂不知,甜笑著看著孟昭,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眼下的那顆小淚痣有多么迷人。
孟昭狠咬了一下后槽牙,心中暗罵自己簡直就是個禽獸,往后退了一點。
把藥片塞進小牧嘴里,喂她吃完藥,孟昭站起身,“睡一覺,然后我送你走?!?br/>
——
小牧覺得,最近孟昭似乎總是躲著她。
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小超市。
孟昭都不想見她。
小牧面上不說,可是心里難受極了。
公司有一個男生在追小牧,是后期組組長阿勇的助理,名叫秦嘉樹。
秦嘉樹自打第一次見到小牧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了,但是一直沒敢開口,也沒敢追,后來不知從哪里得知小牧一直單身,秦嘉樹這才敢追。
秦嘉樹去明漫辦公室去得頻繁,為的就是多見一見小牧。
小牧這幾天心神不定的,秦嘉樹提出要送小牧回家,小牧也沒仔細聽,直接就同意了。
從公司下樓,剛出電梯就碰到了孟昭。
小牧看著孟昭,許久未見,竟然不太敢打招呼。
孟昭看看小牧,又看看她身邊的秦嘉樹,沒說話,側(cè)身進了電梯。
小牧后悔了,想叫他,可是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小牧怔怔的看著電梯門,心臟似乎被人攥緊了,疼得她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孟昭好久都沒有到小超市來了,不買煙,也不叫東西上樓。
孟昭不再理小牧了。
小牧失了魂魄一般。
呆呆的坐在門口。
看著孟昭家里的方向。
風(fēng)吹來,小牧臉上涼涼的。
她有點委屈。
“好難過啊……”
孟昭睡到下午,換了身衣服想出去吃飯,結(jié)果剛一開門就看到小牧滿臉眼淚站在門口。
也不知怎么,一向善良的孟昭竟狠了心,冷冷道:“干什么來了?稿子不是給你了嗎?”
小牧一張嘴,哭聲就忍不住了。
“對不起……”
“不管我做錯了什么,我先跟你道歉。”
“你罵我一頓,打我?guī)紫潞貌缓茫俊?br/>
“求求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我受不了這個……”
其實小牧一哭孟昭就心軟了。
可是孟昭的心里始終有種負罪感。
他有點怕了。
因為馬小咪的事情,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覺得他無法給小牧幸福。
所以他不敢前進,又無法后退。
在看到小牧和別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嫉妒又失落的情緒爆發(fā)了。
孟昭幾乎開始怨恨起自己來。
孟昭看著小牧的眼淚,心疼到了極點。
他一把把小牧拉到屋里,“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小牧,你、你聽我說……”
小牧乖乖的點點頭。
“我以為我只把你當(dāng)成妹妹,之前對你的心疼,喜悅,愛惜,我都當(dāng)成對妹妹的感情?!?br/>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
孟昭沒說完,小牧忽然打斷他。
“你不要說了?!?br/>
孟昭一頓。
小牧說:“我喜歡你。”
“姐姐說,在愛情里,誰先認(rèn)真表白誰就輸了,我認(rèn)輸,我不要你認(rèn)輸?!?br/>
小牧看著孟昭。
帶著三分怯懦,七分勇敢。
“如果你不喜歡我,能不能當(dāng)成沒聽到我剛剛的話啊……我不會打擾你的,就……就不要不理我,怎么都好,好不好?”
看著她哭著說完這番話,孟昭的心徹底化成了水。
他一把把小牧抱住。
一高一矮,一低頭一仰頭。
他們的擁抱那般契合。
——
孟昭始終懷疑,自己何其有幸,擁有小牧這樣的姑娘。
殊不知小牧也時刻都在感恩,用盡自己的一切愛著孟昭。
兩人誰也沒有提起,很多年前兩個人都經(jīng)歷過一場地震,被壓在了石頭堆里。
小男孩害怕的直哭,小女孩唱起自己家鄉(xiāng)的歌謠哄好了他。
可是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小牧是個善良的天使,兩次救贖孟昭,一次守護他的生命,一次守護他的溫柔。
馬小咪曾說過,大學(xué)里的孟昭像是一棵小白楊,挺拔健壯又迷人。
可是最終馬小咪親手把這棵小白楊砍斷,它變得破敗枯萎。
好在最后小牧出現(xiàn),孟昭甘愿破敗到極點,變成她的大地,滋養(yǎng)她,愛護她。
“我有一顆種子,”
“我盼望它發(fā)芽,”
“陽光啊,陽光,快來照耀它,”
“讓我看到它成大,看到它開花?!?br/>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