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卿亂我心
“可是這并不阻止我出未央宮玩耍,我有的是法子”,宸王道,“那時候蕭河才八歲,就自己來京都城找父親了。路上盤纏都被人偷了,餓得受不了,便偷了一家鋪子的饅頭吃,說要給人做工抵債。但對方是個難纏的,不同意,把他好一頓胖揍。當(dāng)時我?guī)еS從經(jīng)過,瞧見了,便幫他付了銀子。”
“我?guī)ゾ茦抢锍院贸缘模忠驌?dān)心他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原本是想要把他帶回宮里去的,但他說要去崇陽劍閣找亡母的朋友,求他收留……”
“后來呢?”
容菀汐很是配合,只要宸王稍有停頓,她就表現(xiàn)出很愿意聽、很好奇的樣子。
“后來啊,我不放心他自己走,就讓外祖家派人護(hù)送,將他送到崇陽劍閣去了。三年前,從楊景天口中聽說,他已經(jīng)成為崇陽劍閣的第一大弟子了,而且聽說他很感激在京都時的恩人,說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旦他學(xué)有所成,必來報答。”
“哦……原來是這樣啊……好傳奇啊……”容菀汐一臉崇拜地看著宸王。
宸王又將他坐著的圓凳拉近了些,不知不覺,已經(jīng)坐到床邊來了。兩人距離很近,中間只隔了一人的距離而已。
“楊景天出手闊綽,崇陽劍閣又是江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門派,崇陽劍閣的弟子們出行,自然是要住在最好的客棧里的。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楊景天那么愛游山玩水,估計底下的弟子也一樣。崇陽劍閣距離臨安府不算遠(yuǎn),他們豈能不來這人多的地方湊湊熱鬧?”
“聽那掌柜的說,名額可以買,與其買別人的,還不如買崇陽劍閣的。咱們跟著這樣的大門派進(jìn)青云山莊,也有地位不是?最重要的是,他們肯幫我們辦事。而且這事兒追究起來,也合情合理一些。”
“到時候若真有人到父皇面前參我們游山玩水,我們只需說,王妃被一些江湖歹人當(dāng)做福貴公子擄走了,恰巧被崇陽劍閣的人看到了,救下了王妃。因著已經(jīng)與我們失了聯(lián)系,所以不知到何處去找,便只能先帶著你去桃園鎮(zhèn),因為對方擄走你的時候說了,讓我們帶著重金到桃源鎮(zhèn)去贖人。”
容菀汐聽得,連連點頭,明顯是很贊同宸王的主意的樣子。
看到容菀汐如此神情,宸王不覺間有些受到了鼓舞,有些得意地繼續(xù)說道:“如此一來,我們追去桃源鎮(zhèn),簡直再正常不過。且因感激崇陽劍閣的俠士們搭救之恩,便答應(yīng)了他們一同去青云山莊觀看比武的邀請……你說說,這么說來,豈不是好一番江湖奇遇,且有驚無險,又保全了人、又報了恩。”
容菀汐仍舊連連點頭,忽悠他道:“夫君的主意可真妙啊!”
宸王這才覺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對勁兒……
是哪里不對勁兒呢……
好像從容菀汐回身問他第一個問題的時候,氣氛就有些奇怪。
這小女子,什么時候會這么崇拜的看著他?而且即便覺得他的主意很好,這小女子,估計也就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吧,畢竟只要說了前幾句,后面的用意,她就已經(jīng)能猜到了。
而且她怎么可能這么直白地夸獎他,“殿下的主意可真妙”?這明顯就是在忽悠他啊!
難怪她剛剛一直興致勃勃地問“然后呢”,“后來呢”,原來是以為他想要炫耀“本王在江湖上也有人”,所以故意配合他,讓他炫耀出來呢。
想通了這一點,宸王已經(jīng)從滿臉的受用,變成一臉無奈了。
“你哄我呢?”宸王問道。
容菀汐“嘿嘿”一笑:“我覺得你沒有得到傾訴的機(jī)會,好像很郁悶的樣子,就……配合一下,哈!”
宸王搖頭笑笑,道:“你以為我和你找話,是因為想要炫耀這兩段奇遇么?如此說來,我值得炫耀的東西,可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啊……我之所以問你,只是因為……”
“因為什么?”可能是因為剛剛那般忽悠的慣性,使得容菀汐一時沒守住,興致勃勃的發(fā)問脫口而出。
但宸王卻笑笑起身:“沒什么。只不過經(jīng)過了我的這番解釋,娘子對接下來的事兒,可放心了些?”
容菀汐見他忽然這般冷淡地說了句“沒什么”,心里,一瞬失落。但卻也僅僅是一瞬而已,轉(zhuǎn)瞬便消失不見,甚至于她自己都不確定,這一瞬失落,是否真的出現(xiàn)過。只是因著他那一句冷淡的“沒什么”,容菀汐的態(tài)度,也隨之冷淡了起來。
只是客氣地笑道:“原本也是放心的。少爺?shù)闹\劃,豈能有錯處?只是既然那崇陽劍閣的人如此穩(wěn)妥,便不要讓蒹葭姑娘跟著妾身了吧?還是讓蒹葭姑娘留下來,繼續(xù)在暗處保護(hù)少爺。”
“無妨”,宸王道,“除了蒹葭,派在暗處的護(hù)衛(wèi)仍舊有不少。崇陽劍閣的人即便看起來穩(wěn)妥,我們卻也不能掉以輕心。江湖人雖然講義氣,但畢竟我們不在江湖。事無絕對,只有萬一。有蒹葭保護(hù)著,一旦有‘萬一’出現(xiàn),你的貞潔和性命定然無憂。”
“好,既然少爺身邊還有人,妾身就不擔(dān)心了。”容菀汐淡淡道。
宸王頷首,道:“你先休息,我出去走走。”
容菀汐一笑,道了聲:“好。”
她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之間就變成了這般態(tài)度,但也便由著他去了。他故意調(diào)笑也好、關(guān)切也好、呵護(hù)也好……都只是他隨口之言,隨意而做,從來都無關(guān)乎真心。
他好的時候,她尚且不在意,更何況是這忽然冷淡的時候呢?
只是能察覺到,他的冷淡,與他的關(guān)切熱情反而不同,他的冷淡是出于真心的。
但僅僅是這樣一個察覺而已。是否出自于真心,到底因何而起,因何才能止,這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兒。
既然并非自己所能左右,那便與自己無關(guān)。
他的心,她從未進(jìn)去過,如何能了解?
宸王出門后,容菀汐脫了外衫和羅裙,在床上躺著,準(zhǔn)備著安然入眠。
出了房門,原本想著去外面走走,但離開她太遠(yuǎn),總有些不放心。便去了下房那邊,想著看看誰沒睡,去找他們說說話。
見雷停和卓酒的屋子還亮著,就敲了敲門。
“主子,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來不太舒心的樣子?”雷停見宸王的那一慣閑適的臉上,此時滿是凝重之色,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
卓酒也道:“是啊,主子可是遇到什么難事兒了嗎?”
但想想也不可能,即便主子遇到了什么難事兒,也是靜下心來想想就能化解的,今兒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明顯地表現(xiàn)在臉上了。
宸王搖搖頭,道:“奇怪了……越是真話,怎么越反而說不出來了……”
宸王說著,帶著一臉的詫異,在圓桌旁坐了。
剛才他本是要和容菀汐說,“我之所以問你,只是因為想找個機(jī)會和你說說話而已”,可,不知怎的,這話竟然梗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似乎覺得,只要說出來,就像是承認(rèn)了心里的某種感情似的。
“主子和夫人鬧不愉快了嗎?”卓酒問道。
宸王搖搖頭,道:“沒什么不愉快的……如果真有不愉快,反而好了。”
“你們這里有酒沒有?”宸王問道。
“沒有啊”,雷停道,“如果主子想喝酒,屬下這就去沽。”
“嗯,去吧,多沽一些。”宸王道。
雷停拿了銀子起身,宸王卻忽然叫住了他,一擺手,道:“算了,不喝了。”
那小女子討厭他身上有酒氣。
真是麻煩啊……
而更麻煩的,不是那小女子,而是他自己。竟然這般愿意順著她。
“哦,那就不去了。”雷停已經(jīng)被自家主子給弄懵了,撓撓頭。
“你們兩個要是想喝,你就去沽一點,回來你們兩個喝……算了,你們也別喝了,弄得屋子里都是酒氣,我也要沾染上。”宸王道。
說完,自己搖了搖頭。嘆了一聲,好像對自己恨鐵不成鋼似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盅,把濁茶當(dāng)酒,一飲而盡。
但忽然覺得這茶難喝得很,很想要吐出來,但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主子,這茶……好像不僅僅是冷的,還是……前一伙兒住客剩下的。”卓酒說著,已經(jīng)齜牙咧嘴地先替宸王覺得反胃了。
“嘔……”宸王干嘔了一下……
原本只是意思意思,但是一想到那臟臟的茶具、還有好像餿了的茶……
“嘔……嘔……嘔……”竟是控制不住了,干嘔個不停。
幸虧他晚上吃的少,而且回來的路上都消化了,不然真的要吐出來了。
這小女子,真是害人不淺哪!
經(jīng)過了一番自我的心理調(diào)節(jié),總算勉強(qiáng)讓自己忘掉了剛剛喝過那茶。勉強(qiáng)平復(fù)了胃里的翻涌和來自于五臟六腑的惡心……
然后鎮(zhèn)定地問道:“有什么除了酒水之外,可以打發(fā)時間、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東西嗎?”
“啊?這個……”
卓酒驚訝了一聲,和雷停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