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 !
林杏早想好了,就是走了也得讓變態皇上惦記著,她比誰都明白,只要自己還想在這宮里混,能依仗的靠山就只有上頭這個變態。
不然,就憑自己得罪了太后這一點兒,只怕前腳一離開乾清宮,后腳就得讓太后收拾了,所以,心里再不愿意這出離別戲也得演好了,務求變態皇上心懷愧疚,哪怕過些日子再忘了自己,現在也能替自己擋擋災。
故此,姿態放的很低,遠沒有面對成貴的那股子硬氣,一進暖閣撲通就跪在地上:“奴,奴才謝萬歲爺恩來了。”說著努力的擠著眼淚。
可惜天不遂人愿,費了半天勁兒都沒擠出來,倒是憋得滿臉通紅,忙低著頭用力揉了揉眼,假裝哽咽了幾下:“萬歲爺,奴才今后不再跟前伺候著,您可要好好兒的用膳??!”
林杏這一句話雖平實卻說的格外動情,加上紅紅的眼圈,抽抽搭搭的姿態,看進皇上眼里,心里也不覺有些難過,畢竟這奴才不同其他人,雖在自己跟前兒的日子短,可情分不一樣。
在皇上眼里,林杏可比自己幼年養的那只兔子可人疼多了,若不是也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兒,也舍不得把她調走,他畢竟不是昏君,再加上出了太后這檔子事兒,也怕太后把苗頭對準這奴才,暫時調離御前是當前最好的法子。
只不過一見這奴才的樣兒,心里不免有些不舍起來,微微嘆了口氣:“小林子,你好好的去,御藥房是宮里的要緊地兒,你幫著朕好好調理調理,也當是給朕分憂了,你放心,朕還是想著你的,等過些日子,再把你調回來,也省的外頭蜚短流長的亂傳,朕倒無妨,只怕太后哪兒借著事兒與你為難。”
林杏在心里冷笑,這就是皇上,明明是他不要臉的對自己曖昧,才弄的外頭謠言四起,說皇上有了龍陽之好,看上了自己跟前的小太監,到了這會兒,卻倒打一耙,直接栽倒了自己頭上,還拿著太后為難自己說事兒,太后要想為難自己,到那兒不一樣,離了御前豈不更方便了太后下手。
變態皇上不就是不想再為了自己跟太后沖突,才把自己弄走的嗎,現在倒說得好聽。
林杏子心里冷笑,卻一個勁兒的揉眼,抽搭著泣不成聲,落在皇上眼里更為不忍,忍不住走過來,站在他跟前:“抬起頭來,朕瞧瞧?!?br/>
林杏搖搖頭:“奴,奴才不抬頭。”
成貴頗有些無奈,這小子的膽子自來大,在御前沒規矩慣了,竟然敢公然違抗圣命,成貴心里明白,這小子是演戲呢。
以成貴看,林杏跟皇上這檔子事兒,皇上一心情愿的面兒大,這小子始終有意無意的回避著,要真有那心,早成事兒了,還用在這兒演戲啊。
自己這么輕易都能看出來的事兒,以萬歲爺的英明竟然看不透,不得不說,當局者迷。
皇上卻不惱,聲音反而格外柔和起來:“別使性子,抬起頭來讓朕瞧瞧?!?br/>
林杏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見林杏這張臉,皇上眼里閃過一絲心疼,見往常白凈清俊的小臉兒這會兒漲得通紅,憋著嘴,紅著眼,一個勁兒抽搭,卻仍眼巴巴望著自己,觸動了皇上心里最軟的那根弦兒,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臉,半截卻又折返回去,拍了拍林杏的帽子:“小林子你放心的去,什么都不用怕,如果有誰為難你,你就來回朕,朕給你做主。”
林杏心里呸了一聲,這漂亮話兒誰不會說,自己如今在御前見著皇上自然不難,等到了御藥房,別說面君了,就是乾清宮的大門恐怕都進不來,往哪兒找皇上做主去,還不如給自己點兒實惠的呢,例如金子銀子,這黃白之物可比這些話有用的多。
想到此,開口道:“奴,奴才也不是不懂事兒,心里知道萬歲爺是為了奴才好,才讓奴才去御藥房的,只是奴才膽小,這幾天聽見人說,御藥房的二總管是太后娘娘的人,又最是貪財,奴才雖然在御前當了幾天差,得了些月例銀子,只怕難以打點二總管,其實二總管要是為難奴才,大不了奴才忍了就是,也沒什么,就是聽說,之前的曹大總管……”
說著,怯怯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臉色有些沉:“曹化怎么了,你聽說了什么?”
林杏嚇得一哆嗦:“奴,奴才聽說,曹大總管就是因為沒打點好王公公,才出了橫禍,宮里都傳說,王公公能驅使鬼神為他所用。”
林杏話沒完,皇上冷哼了一聲:“這種鬼神之說,如何信的,朕倒是不知,王直這奴才越發的會當差了?!?br/>
這兩句話說的極有些陰沉狠厲,成貴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看了林杏一眼,琢磨這小子不是打的跟收拾方大壽一樣的主意吧,皇上即便早有辦王直之心,也得有憑有據才好下手。
王直可不是方大壽那樣沒根兒沒葉兒的奴才,隨便一句話就能杖斃的,王直是太后娘娘的家奴,論親近比柳海還近呢,若不是有這層關系,萬歲爺哪會容他在御藥房作威作福這么多年。
皇上也不過惱怒一瞬,便恢復過來,看了林杏一眼:“你這奴才倒會使心眼子了,這御藥房還沒去,就知道給王直上眼藥了,你既知道王直是太后跟前的人,也該知道大齊以孝治天下,孝道當先,太后娘娘的人,朕不好妄動?!?br/>
林杏才不信呢,孝個屁啊,真孝順能當著太后把慈寧宮的倆嬤嬤打的血肉飛濺,命喪黃泉,這時候拿孝道說事兒了。
林杏本來也沒指望皇上會下手收拾王直,這里頭的干系到太后,娘倆沒真正撕破臉之前,皇上是不會動王直的,皇上有顧慮不動,自己卻不怕,王直這老太監識相的別惹自己,真惹急了自己,下手可比誰都黑。
只不過,自己的意思變態皇上到底是沒聽出來,還是跟這兒裝糊涂呢?自己廢了這么多力氣,可不是為了聽幾句虛頭巴腦的安慰話兒。
見皇上臉色陰沉,不知想什么,林杏嘆了口氣,看來自己這出戲白演了,既然沒用,還演個什么勁兒,抬手抹了抹臉:“奴才不敢在萬歲爺跟前使心眼,就是有些舍不得萬歲爺,奴才再給萬歲爺磕個頭,望萬歲爺保重龍體,莫以奴才為念,奴才去了。”說著,終于擠下來兩滴眼淚兒,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皇上愣愣瞧了地上一會兒:“成貴,這奴才一走,朕怎么覺著這心里空落落的?!?br/>
成貴道:“萬歲爺心存仁德,體恤奴才是小林子的造化,只小林子畢竟年紀不大,性子未定,萬歲爺寵愛太過,只怕會適得其反,倒不如讓他出去歷練些日子,萬歲爺若是顧念,再招他回來也就是了?!?br/>
皇上點點頭:“你說的是,回頭你得空兒去敲打敲打王直這奴才,別以為小林子從御前出去,就失了寵,由著他們這幫刁奴欺負就錯了主意,小林子要是有個閃失,讓這刁奴拿老命來抵?!?br/>
說著,頓了頓:“小林子之前沒當過什么正經差事,御前也沒待幾天,年紀小,心眼又實,不跟別的奴才似的,知道撈好處,那御藥房的人都勢力著呢,他這么去了,只怕打點不開要吃虧,一會兒你去傳朕的話,賞小林子一百兩銀子?!?br/>
成貴微微愣了愣,琢磨,自己還當是說通了萬歲爺,這怎么林杏來謝了一次恩,瞧意思萬歲爺更上心了呢。
而且,皇上這真是當局者迷啊,小林子年紀小不差,要說這心眼兒實,不會撈好處,這話跟小林子可貼不上邊兒。
以成貴在宮里混了這么多年的資歷,都沒見過還有哪個奴才比這小子機靈,更會撈好處的,自己原先的徒弟李長生,在御前當了好幾年差,撈的好處銀子,連這小子一個零頭都不到,就這兒還弄得怨聲載道,私下里都管他叫李扒皮。
可林興呢,銀子好處沒少撈,還落了個好名聲兒,就算如今從御前走了,反倒都念著他的好兒。
還有宮里那些掌事的太監,一個個可都是老油條,卻都跟他兄弟相稱,這份本事別說宮里,可著大齊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偏偏在皇上眼里,這小子竟成了實心眼兒不會撈好處的奴才,不得不說,這小子戲演的實在成功,把萬歲爺都糊弄了過去。
成貴一出來就看見劉玉站在廊下,遙遙望著林杏的背影發愣,不知想什么呢。
見了成貴躬身:“奴才有件事想求總管大人?!?br/>
成貴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跟小林子去御藥房。”
劉玉歲數年紀比李長生大了些,性子卻極穩妥,先頭不過是為了還林杏的人情,把他調來了御前,不想,倒真得了個人才,這一說走,自己還真有些舍不得,略斟酌,開口道:“咱家知道你念著小林子的情分,只是你跟了去,估計也幫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御前,要是小林子哪兒有個什么事兒,還能在萬歲爺跟前遞上句話兒,要知道,這御前的差事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這一走,再想回來就難了?!?br/>
劉玉低下頭:“奴才謝總管大人提點,只是奴才主意已定,萬望總管大人成全?!?br/>
成貴不禁嘆了口氣,對于林杏的本事,再一次佩服起來,身邊的人,寧可丟了御前的差事都要跟著他走,可見對他的心意,點點頭:“既如此,咱家也不好強留于你?!?br/>
把銀子遞給他:“這是萬歲爺賞給小林子的,你替他拿過去吧,也省的咱家再跑一趟了?!?br/>
劉玉這才躬身一禮,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林杏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剛出了小院就看見劉玉靠在院門外,不免愣了愣:“你,你來做什么?”
劉玉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銀子包扔給她:“這是成總管讓我給你的,說是皇上賞你的,你倒是有本事,人都離了御前,還能讓皇上賞銀子?!?br/>
林杏眼睛一亮,掂了掂,估計得有一百兩,皇上還不算傻,聽出自己的話里的意思,就是說的,就算走,怎么也得發點兒遣散費吧,沒說甩甩手就讓離職的。
林杏也不理會劉玉,接了銀子,嘻嘻一笑:“我這兒謝劉哥哥還專門跑這一趟,時候不早,可得走了,我這新上任的大總管,怎么也得先去認認門,回見了您那?!卑雁y子往自己包袱里一塞,背上就走了。
可林杏很快就發現不對了,怎么自己往哪兒走,這死太監就往哪兒走呢,這眼看都到乾清宮的大門了,死太監還在自己后頭跟著做什么?
林杏在心里轉了幾個過子,這死太監不是又想出什么損招兒了吧,想了想,站住腳,對后頭跟著的劉玉呵呵一笑:“那個,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劉哥哥就別跟我客氣了,再說,御藥房也不遠,出了乾清宮往東邊兒走幾步就是,我再不認道兒也走不差,劉哥哥當得是御前的差事,可不能耽誤了,我這兒自己去就成了?!闭f著又揮揮手,快步出了乾清宮。
可出了宮卻發現劉玉還在自己后頭跟著,林杏汗毛都豎起來了,看見這片宮墻邊兒沒什么人,站下瞪著劉玉:“你老跟著我做什么,我可跟你說,如今我可都離了御前,這御藥房堪比龍潭虎穴,以后是死是活都兩說,即便僥幸保住我這條小命,也接近不了皇上了,你心里想的那些,還是甭指望了,如今你得了御前的差事,也算有了前程,只以后好好當差,不怕沒個結果,那些沒影兒的事兒就算了吧。”
劉玉定定看了她許久,看的林杏直慎得慌:“你,你這么看著我也沒用,如今我都失勢了,你再跟著我也于事無補,咱們還是回見吧。”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回頭見劉玉還跟在自己后頭。
林杏的好脾氣算到頭了:“你倒是怎么回事兒,不回去當你的差,跟著我做什么?”
劉玉終于開口:“從今兒起,我也在御藥房當差?!?br/>
林杏愕然看著他,指著他:“你他娘有病吧,撂著好好御前的肥差不干,去御藥房做什么,是活膩了,上趕著找死來的不成?!?br/>
劉玉冷哼了一聲:“我勸你還是歇歇那些沒用的心思,有我劉玉在一天,你就甭想躲起來過消停日子?!?br/>
林杏:“消停個屁日子,御藥房之前的大總管曹化可是伺候過先帝的人,都折在了御藥房,死的不明不白,這御藥房步步陷阱,稍不謹慎,命就沒了,你當老娘樂意來啊,要是你有本事給我換個差事,就算賣身老娘都認了?!?br/>
劉玉皺了皺眉:“你這些粗話倒是跟誰學的,一個女孩兒動不動就老娘老娘的,也不嫌害臊?!?br/>
林杏給他氣樂了:“你這會兒知道我是女孩兒了,不是先頭想掐死我的時候了,少裝好人,你要是真把我當女孩兒看待,就放過我,從今兒起,咱們一拍兩散,再別提那些什么陰謀計劃的,真要如此,我情愿給你塑個像,一天三炷香的供著,感謝你放過我的大恩大德”
劉玉沉默良久方開口:“我現在信了你不是她?!?br/>
林杏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哥哥,你可明白過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運,竟然中了這么個下下簽,跟你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一醒過來就成了這倒霉丫頭,天天刷馬桶不說,還得挨欺負,好容易出了灑掃處,有點兒奔頭了,你又蹦了出來,非要掐死我,你說我這兒找誰說理去啊,現在你明白就好辦了,我不是她,那些她該干的事兒,也跟我沒干系了對不對?”
不想劉玉卻搖搖頭:“你不是她,可頂了她的身份,就等于替她活了,既然替她活了,她身上背負的東西,你也脫不開。”
林杏腦仁兒都疼了:“合著說了半天,又繞回來了是不是,行了,行了,你樂意怎么想怎么想,不怕死的就跟著,先說好,到時候小命丟了,可別怨我沒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