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入手，秦桑便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波動，是一種很隱蔽的禁制。
    元嬰修士若一時不察，也有可能忽略掉。
    這枚信物，應(yīng)該是某個陣法的一部分，但僅憑信物很難判斷那座陣法的作用。
    此物之所以被當(dāng)作信物，應(yīng)是在靠近陣法時，彼此產(chǎn)生感應(yīng)。
    秦桑猜測，少年父子之前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或者知曉此物存在奇異之處，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這讓秦桑對信物產(chǎn)生了些許興趣，決定留下，對立在一旁的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道：“勞煩道友再跑一趟，取一枚浣漓石和一件水行上品法寶。”
    少年緊張得額頭冒汗，聽到此言，夙愿得償，緊繃的心弦驟然松弛，整個人險些癱倒在地。
    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收了靈石，領(lǐng)命而去。
    秦桑仔細詢問種種細節(jié)。
    少年這時再也沒有絲毫隱瞞，知無不言。
    雙方交流了好一陣，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才返回福地坊，比方才取紫源丹用的時間還長，令少年都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將一個玉匣和一尊闊口方鼎放到秦桑面前，玉匣里裝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奇異圓石，澄澈如水晶，內(nèi)部仿佛包裹著一團清水。
    秦桑看出異樣，傳音詢問。
    經(jīng)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解釋方知，這浣漓石價值沒有多高，但在云都山非常稀罕，換做旁人，很難找到這等品質(zhì)的浣漓石。
    “都是你的了，拿去吧。”
    秦桑示意少年取走桌上之物。
    少年拿起浣漓石時，雙手微微顫抖，比得到紫源丹還要激動。
    終究還是太稚嫩了！
    在場三人都是人老成精，少年的表現(xiàn)根本瞞不過他們的法眼，哪里看不出少年的心思。
    說不定紫源丹只是障眼法，浣漓石才是他真正的目標(biāo)。
    少年身上肯定還有秘密！
    “沒聽說浣漓石有什么特殊作用啊？”
    陸管事閃過此念，見秦桑渾不在意，自顧自翻看金冊，而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目不斜視，畢恭畢敬立在一旁，遂熄了心思，命侍女送走少年。
    接下來，秦桑又從金冊上挑選了幾處洞府，便離開福地坊。
    沒有讓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繼續(xù)跟隨，秦桑獨自在城中閑逛，接觸形形色色的云都山修士。
    不談符箓界這個特例，大千世界的風(fēng)物人情和風(fēng)暴界有很大不同。
    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豐饒！
    也許是這個原因，也許云都天治世有方，云都天修士身上的戾氣并不重。
    在金丹期及以下的低境界，大千世界存在顯著優(yōu)勢。
    在這里，雙靈根修煉的難度，不會比風(fēng)暴界的天靈根天才大多少。
    當(dāng)然，天靈根在突破金丹期時沒有瓶頸，這個差距是雙靈根無法彌補的。
    倘若他當(dāng)年被玉佛送到大千世界，可能不必賣身筑基，但也沒有后面那些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和機緣。
    秦桑胡思亂想著，在城中逛了一圈，返回第六層的大殿。
    此后，秦桑在云鼎城停留了近一年，期間見到云鼎城城主。
    等到第一爐瀅花丹煉成，秦桑便取了靈丹，離開云鼎城。
    ……
    出城后，秦桑原路而返，飛出云都山脈，繼續(xù)向西，漸漸開始看到凡人村落。
    接連飛越數(shù)個國家，秦桑在一處險峰頂部略微盤旋，化作遁光直墜而下。
    此山四面絕壁，猿猴不可攀越。
    在山壁之上，存在數(shù)個層級，每一層都有屋宇精舍。
    越往山頂，規(guī)制愈發(fā)宏大，在頂部更是建有凡間帝王般的宮殿樓閣，勝在華貴，卻失了一分清幽。
    只不過，如此華貴的宮殿，卻感受不到什么人氣，好似空屋。
    秦桑并未掩飾氣息。
    剛剛落下，山頂?shù)囊蛔鶎m殿便有一道遁光騰空，現(xiàn)出一名灰袍老者。
    老者懸浮在宮殿上方，護山大陣的邊緣，見是陌生面孔，拱手相詢：“不知是何方道友前來，可是我北山宗哪位長老的故舊？”
    秦桑揮袖打出福地坊的信符，打量著下方的山峰：“看來貴派已經(jīng)搬走了？”
    見到信符，老者知曉秦桑的來意，語氣多了幾分親切：“不錯！道友想必在福地坊了解過了，無須老夫多做介紹……只要道友愿意買下，立刻便能入主這座道場！”
    秦桑質(zhì)疑道：“舉宗遷移的事情可不多見，這座道場不會有什么難纏的因果吧？”
    老者連連搖頭，“敝宗宗主有幸在云都山得了一座道場，才決定遷入云都山，道友到云都山瀾云城一打聽便知。”
    交談間，秦桑默默感知此山以及附近山川的靈脈走向。
    如今，即使地下一些細微的靈脈，他也能夠清晰感知到。
    這座道場不錯，足可滿足元嬰修士在內(nèi)的一宗修行，若非北山宗要價太高，早已出手。
    且此山隱于凡間，也能滿足秦桑潛修的要求。
    秦桑腦海浮現(xiàn)周圍的靈脈地勢，洞府、道場好壞與否，也和主人的能力息息相關(guān)，北山宗的陣法太粗糙了，不能物盡其用。
    堪輿、風(fēng)水之道，在修仙界也是一門大學(xué)問。
    倘若布置得當(dāng)，有上佳的調(diào)理地脈之法，甚至可以讓道場逐年提升，達到‘養(yǎng)龍’的效果。
    秦桑也曾是一宗之主，深諳此道。
    如果他親自出手，布下大陣，遷移靈脈，納周圍山川之靈秀，還能讓這里更上一層樓，滿足化神修士修煉。
    但這樣動靜太大，且此地根基不足，做到極致，也僅僅能夠用來穩(wěn)固根基，真正開始修煉，還要另覓他處。
    只能作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秦桑和老者交談了一會兒，道了聲再會，便告辭離去。
    在凡人地界，秦桑挑選出來的僅有這一處。
    離開北山宗，他御空北飛，下方的城池山河以驚人的速度后退。
    漸漸地，人煙又開始稀疏起來，秦桑隱隱感知到一股熾熱的氣息，從前方傳來。M.
    在北方，除了少年那處，秦桑還選中了兩處洞府，剩下的都在暮落山域。
    這里的景致，和云都山又大不相同。
    離開凡人棲息的地界不久，秦桑便看到一根沖天火柱，滾燙的巖漿不停噴涌，滾滾黑煙遮天蔽日。
    這里的地底并非全被狂暴的炎脈占據(jù)，但熾熱的氣息，導(dǎo)致異常荒涼，到處都是光禿禿的荒山和沙漠戈壁。
    凡人根本不可能在這里生存。
    這里的火靈之氣最為充沛，只要能夠承受異常狂暴的靈氣，是修煉火行功法的圣地。
    越往北飛越荒涼，大地之上，巖漿河縱橫，時不時便能看到一座狂噴巖漿的火山，不及中州和西土之間的風(fēng)暴帶，也相去不遠了。
    不久，秦桑找到第一個目標(biāo)，洞府位于沉寂的火山之中。
    洞府的主人乃是一名元嬰修士，看到秦桑，異常熱情，對這座洞府贊不絕口，并流露出濃濃地惋惜，為求丹藥，不得不賣出洞府。
    演技非常精湛，幾乎沒有破綻，要價也不高。
    可惜被秦桑一眼看穿，洞府本身品質(zhì)遠達不到此人吹噓的程度，是用一種特殊陣法營造的假象。
    堂堂元嬰修士，行這種事，令人不齒。
    若非此人并未動謀財害命的邪念，秦桑就不僅僅是略施懲戒了。
    來到下一處，秦桑竟沒有找到那座洞府。
    飛了一圈，終于被秦桑看出端倪。
    此地曾是數(shù)條大型炎脈的要沖之地，觀其跡象，應(yīng)是剛爆發(fā)不久。
    想必是主人感知到炎脈異動，洞府存在不了多久，不得不放棄，走之前還想撈一把，簡直和謀財害命無異。
    “人心不古！”
    秦桑連連搖頭，暗道可惜。
    根據(jù)殘余的痕跡判斷，此地不失為上佳之選，他若早來一步，是有辦法壓制炎脈的。
    “希望下一處不要讓我失望……”
    秦桑辨清方向，向西飛了三千余里，取出信物在手，很快便生出感應(yīng)。
    循著指引，秦桑降落在一條巖漿河畔。
    河中的巖漿已經(jīng)干涸，河底堆積著黑色的火山石，裂縫隱隱透著紅光。
    目標(biāo)在地下。
    秦桑站在這里，已經(jīng)能夠感知到，地底巖漿如海，一頭頭火靈在巖漿里嬉戲，其中竟有元嬰級數(shù)的火靈。
    除非少年的父親能夠請來元嬰修士，否則不可能清理這么多火靈，最多設(shè)法瞞過火靈的感知，潛入進去。
    秦桑捏著，仔細感應(yīng)。
    “還在巖漿底部……”
    他正欲穿過裂縫，忽然停了下來，身影一晃，頭頂忽有華光閃現(xiàn)，一股渾然清氣沖頂而出，在半空一頓，化作一道人影。
    此人眉宇神態(tài)和秦桑一般無二，正是秦桑的法身。
    突破煉虛時，秦桑走的不是尋常路，至今尚未完全體會法身的妙處。
    穩(wěn)固修為，其中一部分便是要重新梳理突破的過程，體悟那些被忽略的感悟。
    秦桑肉身仰首，法身垂目，四目相對，看得皆是自己，感受頗為奇特。
    所謂法身，乃是煉虛修士一身真元所聚，某種意義上，可以看做是元嬰孕育。
    回溯當(dāng)年突破之時。
    在沖破玄關(guān)的瞬間，體內(nèi)元嬰陡然膨脹，大至等若人身，因而勾動天地靈機，修士對天人之道的領(lǐng)悟邁入了一個新的境界。
    法身離體，等若元嬰出竅，卻不像元嬰那般嬌弱。
    法身帶走修士的真元，調(diào)動天地元氣，甚至不必元神離體，神識之力亦能延伸而來，無所滯礙，施展道術(shù)、御使靈寶與敵人斗法，和真身無異。
    如此修士便不必現(xiàn)身，喚出法身對敵，真身隱藏，令敵人無法察覺！
    如若法身受到損傷，只需回歸本體溫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恢復(fù)如初。
    但也不能全無顧忌，法身被毀，修士就算不死，一身道基也會遭到摧殘，痛不欲生。
    不過，察覺到法身將被摧毀，在一定范圍內(nèi)，也可以直接施展回源歸真的神通，散去法身，回歸本尊，以此躲避劫難。
    這種神通，其實早在元嬰期時便有體現(xiàn)，正是元嬰的瞬移神通。
    秦桑嘗試過，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回源歸真的范圍便可達千里，等根基牢固，還會更遠。
    由此可見，想殺一位煉虛修士，絕非易事。
    除此之外，法身妙用無窮，用來探路再適合不過。
    眼前這個地方，還不至于讓秦桑如此謹(jǐn)慎，此舉也是為了更好地熟悉法身。
    真身遁入一處裂縫，盤膝靜坐。
    法身抬起雙手，對著自己打量了一會兒，天目蝶飛到法身肩頭。
    ‘嘩！嘩！’
    雪花飄飄。
    周圍溫度驟然大降。
    法身手持四乘螣蛇印，印紐飛出四條螣蛇，在法身掌心游動，非常乖巧。
    法身將寒意收攏，掌中如握著一方雪域，穿過地縫，進入地底。
    下一刻，視野被刺目紅光占據(jù)，熾熱氣息撲面而來。
    火靈仍在嬉戲，完全沒有察覺到不速之客到來。
    秦桑并未清理這些火靈，稍作觀察，法身直接沉進巖漿。
    巖漿在身邊流淌的感受是那般清晰，和真身到來沒有任何區(qū)別。
    接連下沉百里，竟還沒有到達巖漿的底部。
    而法身手中的信物越發(fā)滾燙，比巖漿散發(fā)的光芒還要明亮。
    法身抬起一指，輕輕點向信物。
    信物嗡嗡顫鳴，中心處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符文，赤紅如火。
    符文內(nèi)部火光流動，緩緩轉(zhuǎn)向一個方向。
    “在那！”
    法身飛遁過去，又走了大概五十余里，信物顫動的幅度更大了，似要掙脫束縛回歸。
    而在這里，秦桑和天目蝶都發(fā)現(xiàn)了下方的異常。
    正如秦桑所料，這里存在一個靈陣。
    “咦？此陣似乎不簡單，可是……”
    法身目光一掃，斜著向前掠過百丈，忽然停下，反掌向下按去。
    以法身為分界，巖漿忽然出現(xiàn)斷層，下方的巖漿不斷下壓，上面好似存在一層屏障，將厚達百里的巖漿托住。
    不一會兒，下方巖漿的表面浮現(xiàn)異樣的紅芒，以及一些奇特的輪廓。
    將這些盡收眼底，法身微微搖頭，“果然是一座古陣，可惜……”
    找到一座古陣，值得欣喜，運氣好能夠得到上古修士的傳承和寶物。
    可惜此陣已殘，價值便要大打折扣了。
    不過，秦桑的目的是尋找洞府，并無多少失望之意，擇取一處破綻，遁入陣中。
    ——
    ——
    出了個遠門，回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