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念山。
    秦桑回頭望了一眼。
    迄今為止，不念山是中州唯一可能成為盟友的勢力。
    之前幾次重要情報，都是通過不念山獲得，及時了解各方動態，對天下大勢有準確的把握。
    失去不念山這個渠道，以后就比較難辦了。
    對一個宗門而言，保證傳承是首要之事，司徒煜做出這種選擇無可厚非。
    秦桑搖搖頭，收回視線，回到蒲山。
    本尊穩固修為，以及修煉《火種金蓮》。
    化身則取出剩余的寒晶，準備進行煉化，以確認寒晶對《冰魄神光》的幫助有多大，再決定要不要去拜訪延山老人。
    且不論天下大勢如何變化。
    暫時還影響不到小小的浮渡郡。
    三年后。
    化身將寒晶煉化，結果還算喜人，秦桑決定跑一趟北荒，而且是本尊和化身一起出動。
    他準備讓化身帶著天目蝶拜訪延山老人，尋找寒晶的事情由化身去做。
    這樣不會影響本尊修煉《火種金蓮》。
    不過，天目蝶對本尊太重要了，秦桑不放心讓化身獨自帶走，本尊跟在暗處，防止出現意外。
    蒲山上。
    周阮夫婦收到傳訊，前來蒲山聽令。
    招待他們的有謝安，和一個名為謝茹云的后起之秀。
    四十年前，謝潛壽元到頂，無疾而終。
    境界定格在金丹中期。
    臨終前，謝潛看到謝家興盛的景象，死而無憾。
    謝家和樓臺觀有通家之好，門下弟子之間就促成了好幾對兒道侶。周阮夫婦來到蒲山像是回到自家，隨意坐在謝安對面，阻止弟子奉茶。
    “不知清風前輩召我等過來，有何吩咐？”
    周瑾欠身問道。
    謝安和謝茹云都搖頭，只道不知。
    幾人剛說了幾句，房中忽然光影一暗，見秦桑化身從門外走了進來，忙起身行禮。
    秦桑掃過四人。
    暗道麾下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修為最高的周瑾，離金丹后期也還有段距離。
    太平盛世，元嬰忙于修行和渡劫，行蹤飄忽。
    在修仙界，金丹修士可以稱得上高人。
    亂世將至，周瑾等人的修為就不夠看了。若能有一個元嬰屬下，做什么都會方便很多。
    可惜結嬰不是這么容易的。
    秦桑忽地想起青羊觀。
    一次閉關，百年已過。
    青羊觀不知有幾人在大道有成？
    白寒秋肯定是沒指望了。
    上官利鋒、梅姑和李玉斧，由大到小，上官利鋒和秦桑年紀相彷，最年輕的李玉斧，年齡和秦桑的差距也不超過五十歲。
    如果結嬰失敗，他們恐怕已經是冢中枯骨。
    故人一別，再無相見之期。
    在離開北海前，秦桑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來到中州后，短時間內肯定回不去的。
    如今想起，仍不勝唏噓。
    有朝一日，中州事了，回到北海，還能見到幾個熟面孔呢？
    即使與他同行來到中州的琉璃，百年來也杳無音訊。
    生離死別，是每個尋道之人都要習慣的。
    秦桑默然不語，周瑾等人也不敢出聲，恭恭敬敬候著。
    指點了一番幾人修行后，秦桑命他們分別接觸各大商會，不要吝惜靈石，盡可能搜集情報。
    幾人紛紛應下。
    隨后，秦桑獨自飛出蒲山。
    本尊已經等在山外，將第二元嬰收入體內溫養，便開始北行之路。
    延山老人的道場名字就叫延山，位于北荒西北。
    司徒煜指點了大概方位。
    不過，北荒地廣人稀，要想尋找一座山也要費一番功夫。
    本尊親自出馬，閉關百年后，重看外界山川風物，有種恍若隔世之感，索性放慢遁術，御風而行。
    北出涿州，進入招搖州。
    秦桑明顯感覺到招搖州局勢緊張，飛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看到了好幾場爭斗。
    招搖州沒有不念山這種超級宗門，三個中型門派呈三足鼎立之勢，這種格局也就注定了招搖州無法穩定。
    加上與北荒毗鄰，更是雪上加霜。
    途中，秦桑順手解決了幾個不開眼的魔修，飛過招搖山，重回北荒。風景看得厭了，便加快速度。
    ……
    ‘嗚嗚……’
    寒風如刀，發出凄厲的呼嘯。
    大雪紛飛。
    暴雪已經不能形容現在這場雪。
    灰色的陰云低低壓著地面，雪花像是一團團棉絮，被人從天上傾倒下來，在黑夜里鋪滿大地，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視野里，除了雪根本看不到其他事物。
    北荒的環境就是如此惡劣。
    事實上，這正是人人談之色變的北荒九災之一的雪災。
    雪災是九災里破壞范圍最廣的。
    一旦某處發生雪災，持續的時間動輒以年為單位，最可怕的持續幾十年，不僅會對凡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低階修士在這種環境里也要實力大降。
    好在人煙最密集的北荒東部很少發生雪災。
    漫天雪花里。
    秦桑低空飛行，離雪面不過一丈。
    此時，他已經進入北荒的西部，不料遇到了雪災。
    暴雪砸在護體真元上便被彈開。
    秦桑張目四顧。
    雪災不知持續多久了，大雪把河川溝壑都填平了，一眼望去，雪面一片齊整，只有遠處能看到幾個孤零零的山頭。
    這種環境，想找個人問路都不容易。
    “咦？終于遇到活人了。”
    秦桑身影微微一頓，放出身外化身，命天目蝶藏進化身丹田，本尊則隱入暗處，消失不見。
    ‘嗖！’
    化身在半空留下一道白色的飛行痕跡。
    前方一座山上，三個低階修仙者正在忙碌著采摘一種藍色的小花，聽到身后的破空聲，急忙聚在一起，祭出各自的法器，滿臉警惕。
    下一刻。
    雪花撲面。
    一道人影‘唰’地落到他們面前。
    片刻后，秦桑丟給他們幾枚靈石，破空而去，手里多了一張堪輿圖，有幾處地標能和司徒煜的描述對上，基本能確定延山的位置了。
    秦桑繼續向北，飛馳了半個時辰，前方是一望無際的群山。
    由于雪災的緣故，只有山峰的上半部分露在雪面上面，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個白色的墳包。
    這種地方，確實是靜修的好去處。
    秦桑閃過這個念頭，喚醒天目蝶，徐徐飛向山脈深處。
    延山只是群山里的一條山脈，乃是延山老人自己命名的。
    那三個修士的堪輿圖里并未標注延山，可見延山老人在附近名聲不顯，正如司徒煜所言，是一位苦修士。
    當初，司徒煜游歷到此，結識延山老人。
    二人性情相投，合作追擊一頭怪狐。
    由于延山老人性喜清靜，司徒煜操心宗門事務，后面來往便少了。
    繞著這些山頭飛了好一陣，天目蝶終于發現，一個看起來很平常的山頭里暗藏玄機，雪景很可能是大陣幻化的，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除了延山老人，附近應該沒有其他人能布置這種靈陣了。
    秦桑也不掩飾氣息，徑直向那座山飛去。
    還未靠近。
    山中忽然響起一道蒼勁的聲音，“這位道友一直在老夫洞府附近亂轉，戀棧不去，究竟想干什么？”
    “閣下就是延山老人吧？”M.
    秦桑為表示善意，遠遠便停了下來，遙對延山拱了拱手，朗聲道，“貧道清風，承蒙司徒掌門引薦，有一事相求。”
    “司徒掌門？是司徒煜？”
    延山老人呵笑一聲，“沒想到司徒大掌門還記得老朽。”
    語氣倒是不壞。
    秦桑取出寫在玉簡里的書信，屈指一點，打入山中。
    看起來和附近齊平的雪面，下面竟是空的。玉簡毫無阻礙，射入雪里，消失不見。
    秦桑施施然站在原地。
    不一會兒，雪面開裂，露出下方青蔥山景，“既是司徒掌門引薦，道長請進來一敘吧。”
    秦桑道了聲謝，余光不經意間瞥了眼山脈邊緣的一個低矮山頭，不動聲色從裂口進入延山。
    本尊在那個山頭開辟了一個洞府。
    雪面之下，景色如春。
    從內向外，能夠看到漫天雪花，洋洋灑灑落下來，但從這里感受不到絲毫寒意。
    秦桑目光一轉，看到山間小亭里站著一位白袍老者，正遙望這里，神色微動，縱身落到亭前，“道友有禮了。”
    此人修為深厚，氣息深邃如淵，修為絕對不次于化身，恐怕不弱于承遠尊者。
    這種高手，在中原也不多見，竟然隱遁在這偏遠之地。
    延山老人還了一禮，毫不客氣上下打量秦桑，直言問道：“道友的目的我已知曉。司徒掌門在書信里言及道友精通寒冰之道，所以來尋寒晶？可否讓老夫見識見識道友的神通？”
    “當然！”
    秦桑不知延山老人的目的，既然有求于人，只好滿足對方的要求。
    遲疑少許，秦桑選擇祭出踏雪神刀。
    看到踏雪神刀，延山老人眼神一亮，一指上方虛空，“道友只管出手！”
    秦桑抬頭看了一眼，踏雪神刀發出嗡鳴之音，刀尖微微上翹，驀然斬出一道刀氣。
    ‘唰！’
    刀氣激發，涼亭周圍便飄起陣陣雪花，和外面的雪景相映成趣。
    一條雪路直通天際，融入暴風雪里，竟沒有對外界環境造成絲毫影響，秦桑的控制已是妙到毫巔的程度。
    “好！好！好！”
    延山老人連道了三聲好，目光炯炯，一副見獵心喜的表情，“中州的寒冰之道傳承稀少，老朽自問能了解七八成，道友的刀法如此精湛，定然是上等傳承，老朽以前竟聞所未聞。”
    “中州何其廣闊，道友豈能盡知？”
    秦桑主動開口，“若道友感興趣，貧道可以和道友交流一番。”
    他還在考慮該怎么說服延山老人幫他。
    他身上能用來交易的寶物真不多，延山老人久居北荒，想必對靈石不感興趣。鎮靈香肯定能成，用在這里卻是大材小用。
    陰陽魂晶則需要遇到特定的人，才有價值。
    延山老人連連點頭，道：“此事不急，道友既然為尋寒晶而來，可知其中的難處？”
    秦桑‘嗯’道：“司徒掌門提及，當年他和道友追蹤一頭古怪雪狐時，發現的這種寒晶。”
    “不錯！”
    延山老人沉聲道，“不瞞道友，在司徒掌門走后，老朽自己又嘗試了幾次，都被雪狐逃掉，再沒能得到寒晶。我不能向道友保證那里有沒有更多寒晶，但可以確定一點，要尋到寒晶，非先抓住雪狐不可。”
    秦桑面露沉吟之色，“雪狐逃生可是用的幻術？貧道倒是有一門神通，可以識破幻象。”
    “說來慚愧，”延山老人輕嘆，“那頭雪狐甚是古怪，我和司徒掌門完全看不出來，它是怎么從我們眼皮底下消失的。就算是幻術，也是世間最頂級的幻術，普通手段不可能奏效。”
    聽延山老人說得玄乎。
    秦桑暗道北荒好生怪誕。
    不僅有天裂谷的神秘蟲王，還有古怪雪狐，兩個頂尖強者拿它束手無策。
    “若是平常時候，老朽隨道友走一趟也無妨，如今老朽正是修煉一門神通的關鍵時候。道友若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
    延山老人沉聲道，顯然并不看好秦桑。
    “不試過怎么知道？道友總該給貧道一個證明的機會吧？”秦桑施施然道。
    見秦桑如此自信，延山老人也來了興趣，“道友請隨我來。”
    秦桑跟著延山老人飛到山頂。
    延山老人向秦桑點頭示意，然后雙掌結印，打向上空，印訣一閃而逝。
    緊接著，護山大陣陣勢陡變。
    此時從上方俯瞰。
    山中雪景消失，顯現出護山大陣的本貌。
    秦桑明顯感覺靈陣之力向他們周圍匯聚，雙目微瞇，看了延山老人一眼，也仰頭看向上空。
    就在這時，延山老人身影一閃，忽然消失。
    四面八方都響起延山老人的聲音，“此陣兼顧幻化之道，老朽借靈陣潛遁，想來世間能識破老朽的屈指可數。道友若能輕易擋住老朽這一招，老朽便親自陪道友走一趟。”
    秦桑深吸一口氣，“一言為定！”
    說罷，他再度祭出踏雪神刀，伸手在刀身一抹。
    踏雪神刀虛化不見，秦桑周圍雪花飛舞，刀氣環繞。
    等秦桑做好準備，延山老人道了聲：“道友小心了！”
    ‘嘩！’
    秦桑聽到浪濤拍擊的聲音，發現周圍大浪濤濤，如同進入了汪洋大海。